约么？我说吃饭

　　6
　　饭后范思哲送古今回家，天色阴沉，看起来很是压抑。
　　“今晚会下雪。”古今拢了拢羽绒服的领口，西北风呼呼的往脖子里灌，冻得她想跳脚。
　　范思哲觉得自己不管是脱大衣还是解围巾都不太合适，加快脚步坐进车里，开了暖风驱散寒意，“是么，没看天气预报，明天不出门，在家歇着。”
　　“嗯，别出去了，雪天出行也不方便，肯定得堵车，交通事故也多。”古今转而又问，“你是换了家酒店住么？”
　　“啊，没有，暂时住在顾临那里，他三班倒，房子大部分时间空着。”范思哲答。
　　顾临的一室一厅一个人住挺好，两个人都在的时候就要有一个睡沙发，他还是想赶紧找一个合适的酒店住的。
　　车子很快开到了古今楼下，三环的地界，小区看着也挺高档，古今吐槽说工资一大半都搭在房租上了。
　　“往北边找找，有便宜的房子吧？”范思哲记得他刚毕业那会儿都住在郊区。
　　“不行啊，我们台里经常要加班到大半夜，早出晚归的在郊区不安全。”古今叹气，看了眼时间，“我明天一大早还得去拍今年第一场雪的新闻呢。”
　　她被分到了民生新闻组，虽然每天都是走街串巷的做些小新闻，但她已经很庆幸了，因为她看见了分到会议新闻那边的同事每天按照规定重复着套路似的镜头和解说词，还要被上司批评毫无新意。
　　“回去吧，注意安全。”范思哲朝她挥挥手，看着她冻得跟个小鹿似的蹦蹦跳跳的往回跑，笑着摇了摇头，就不知道多穿点儿。
　　雪是半夜偷偷的的落下来的，窸窸窣窣的落了满地，放眼望去全是白色。古今跟摄像李泰约好了早晨七点在商业区的街道口集合，组里实行新人搭伙工作，李泰比古今早一年进电视台，经验丰富的多，给了古今不少指导。
　　“泰哥，一会儿我要演示栏杆这里的雪厚度，记得推个特写，然后是南北这条道……”古今讲了一遍自己的安排，李泰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倒数计时开始拍摄。
　　“观众朋友，现在我们位于蓝里南路和解放街二路的交叉口，今天凌晨三点多钟，我市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我们可以看到，栏杆上未清除的雪已经有一掌高，大概十厘米多些……路上的行人车辆步伐也都放慢了许多……环卫工人正在奋力的铲除道路积雪，为大家营造安全的出行环境，那么……”古今正按着计划一步步的走着报道，忽然看到李泰冲她打暂停的手势并且指向她身后的马路，随着李泰调转镜头并且大步往前走，出了镜头的古今迅速的转头，发现身后的马路上出了交通事故，立刻一边根据现场情况解说，一边跟着李泰跑到车子前面。
　　黑色的商务车貌似昨晚才坐过，古今不确定的等车主熄火下车看了看，还真是范思哲。
　　范思哲跑到车前去看躺在地上的老人，发现有人拍摄正要阻止时，一扭头看见了微张着嘴的古今，忍着烦躁没说什么，也没跟古今打招呼，蹲下去问老人，“大爷，你哪里不舒服？”
　　躺在地上的老人一看见车主立马侧身弓腰的抱住了范思哲的腿，“你！就是你！你撞到我了！”
　　古今看着老人夸张的动作表情，觉得范思哲这是撞上“碰瓷儿”的了。
　　李泰往前走了两步拍老人的控诉，被老人一巴掌推开镜头，“你们是谁？谁让你们拍的！你们这是侵犯我肖像权！不许拍！”
　　范思哲被抱住了一条腿没法动弹，看见有人在围观，也不确定有没有目击证人，他今早疏忽了没开行车记录仪，谁知道就撞上了这种事，拿出电话来报了警，等人来处理。
　　低头看了看正“哎呦哎呦”叫的老人，好像是真的摔着了，范思哲又打电话叫了救护车来，老人听见了范思哲打的两个电话，确定范思哲没打算跑，空出一只手来扶着摔疼的后腰，“你得给我出医药费！你别跑！”
　　左右没法走，范思哲看了看一旁的古今，蹲下去跟老人讲理：“路口有监控，刚才我根本没碰着您，您自己摔倒的，一查监控就能查出来。”
　　那老人眼里却闪过一丝算计，小声跟他说：“这边监控昨天就坏了，下了雪且修着呢，你要是私了给两万块钱这事就算了，不然去了医院上了派出所就不知道要花多少了！”
　　范思哲一噎，合着这大爷还是专业的，他挑挑眉毛，冲古今笑了下，跟那老人说：“这可是电视台的，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他们都会给你播电视上的。”
　　老人一听，要去抢李泰手里的摄像机给砸了，李泰年轻体壮的，几下就躲了过去，把“碰瓷儿”老人的丑态都给拍了下来。
　　交警和救护车很快赶来，那老人是真的摔到了腰，去医院治疗的时候老人的家属也来了，儿媳妇领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那女人不依不饶的让范思哲赔钱，而那个小男孩扯开了嗓子就嚎，护士过来说了好几次他们才拽着范思哲到医院门口去吵。
　　屋外寒风凛冽的，整个世界银装素裹纯洁的可爱，可眼前的人却在喋喋不休的“讨公道”，范思哲心里暴躁的骂了句，说话还算客气：“要讨公道咱们走流程，你拉着我没用。”
　　女人吵嚷着要去范思哲单位举报他，说他不负责任，肇事逃逸。
　　范思哲按了按太阳穴，逃逸个鬼哦，逃逸了现在怎么会被人拽着骂。
　　“范思哲！”清脆的一道声音传过来，打断了这争执的局面。
　　范思哲循声望去，看见古今正朝着他跑来，她一边跑一边警惕的盯着情绪激动的女人和小孩，跑到他身边仰头看他：“我有证据证明是那个大爷自己摔倒的。刚才回去导带子的时候我拷了一份出来，正好拍到了那个大爷是自己走到马路中间，看你快过来的时候‘主动’摔倒的。”
　　古今重点强调了“主动”两个字。
　　其实那大爷好几次主动的往路中间走，结果都是些跑的很快的大车，最后他看中了范思哲这辆宝马牌子的，知道车主有钱而且应该没空跟他纠缠，才躺倒的，谁知道范思哲居然这么有空，又报警又送医的。
　　吵闹的女人听见古今这么说，愣了好一会儿，先是想抢古今的挎包把那个“证据”毁灭，又忽然嚎啕大哭说起自己家男人出了车祸司机跑了，家里生活揭不开锅，公公现在也住了院，她一个女的带着孩子活不下去了云云。
　　范思哲被她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就医预付的钱他已经花了，从这女人手里讨回来估计跟从铁公鸡身上拔毛一样费劲，他摸了摸口袋，想找烟抽，想起来这是在医院门口，又把烟盒放回去了，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问那撒泼的女人：“到底要不要走流程，走流程的话我这里有视频证据，私了的话刚才垫付的那一千八我就不问你要了，你好好想想。”
　　那女人还在怀疑古今是不是真的有“证据”，看到她羽绒服外面挂着的记者证，算计了一会儿，“私了可以，你们不能把今天的事报到电视上去！我们丢不起那个人！”
　　古今悄悄翻了个白眼，她也知道丢人啊？
　　从挎包里掏出个笔记本，快速的在上头写了协议，写明双方同意私了，范思哲垫付医药费一千八，之后那位老人的一切健康状况和他无关，并且视频资料不会被公开在电视台。一式两份，三个人都签了字，古今还从侧兜里掏出个口红涂在三人手指上按了个手印。
　　做完这一切，范思哲拉着古今的手腕大步离开了这个晦气的地方，到马路上打车送她回单位。
　　等在路边的时候，古今还在碎碎念：“干嘛要替她垫付医药费啊，一千八哎，能吃多少好吃的肉肉！”
　　范思哲没说话，车来了直接把人推进后座，自己跟着坐进去，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古今坐在他身边，觉得车里的气压十分低，看看前面的司机，小声的安慰他：“最近水逆，这个月有一百多次呢。”
　　范思哲被她不着调的安慰给逗笑了，“原来如此。”
　　古今两只手放在腿上，跟小学生似的坐的端正，偷眼看范思哲，“怎么好像每次碰见我你都会遇见倒霉事啊……”
　　范思哲摇摇头：“是我每次遇到倒霉事都恰好碰见你。”他看了古今一眼，“这次真是谢谢你啊，不过你好不容易拍到个新闻，你能决定发不发么？”
　　古今两根食指勾在一起搓了搓，先是说了“不客气”，又不想被人听见，凑过去和他说悄悄话：“没拍到什么画面，我唬她的。”
　　范思哲直直的看了古今几秒，看的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时候，才收回了视线，“先送你回单位，我还得去交管所一趟提车，等你下班……一起吃饭？”
　　他似乎也想不到别的感谢方式。
　　古今刚想答应，想起来今天是阿花搬家的日子，她可爱的室友终于决定在今天搬去和男朋友一起住了，两人约好了晚上一起吃大餐的，所以只好遗憾的表示：“晚上约了人，下次吧。”
　　“你倒是不客气，直接预订了下次？”
　　“哎？”古今挠了挠头，“那，那不方便就不吃了。”
　　“吃，怎么能不吃，不过我明天又要出差，年底了挺多事的，等我回来了带你去吃大餐。”他想起之前古今在路边的抱怨，笑着补充，“那种有很多好吃的肉肉的。”
　　古今听他跟哄小孩似的说什么“很多肉”的大餐，有些乐，乐完了想起来，“你昨天不是说要在家休息的么？怎么一大早又跑出来了？”
　　“哦对，你不说我都忘了。”范思哲突然想起来，“顾临家的狗粮没了，他上班去了，叫我出来买狗粮，他们家狗一早上挠了十几次门外加嗷嗷叫唤了。”
　　“噗。”古今笑，“那你出来这么久了，他家狗得饿晕了吧。”
　　“饿死它得了。”范思哲不怎么高兴的嘟囔，忽然伸手在古今面前，“你口红借我用下。”
　　“哎？”古今从包里拿出来放到范思哲手上，“怎么了？”
　　“按手印用。”
　　“哦。”古今想着他又是派出所又是车管所的跑，大概会有需要吧，反正她那个口红也不打算再用了。
　　只是回到了电视台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就算真是按手印，人家也应该有印泥的吧？为啥还自带口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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