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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梦(5)抓虫
梨花落满天地,依稀能在空气之中闻到淡淡的香气,只见那人一袭黑衣,细碎的额发散落在眉眼间,如墨般澄澈而又温柔的桃花眼灼灼的看向唐清,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呢?
在他的眼中没有寒冷的冬季,只有四季如春的湖水,倒影着河岸间或恬淡或浓烈的山川湖泊,温柔无波。如若不是唐清曾在苏念音的记忆之中见过他,恐怕也会被这样温柔的眼神迷惑。
迷倒无数女子的慕容瑾,果然应该拥有这样一双惑人心魄的眼睛。他对天下所有的女子都一视同仁的爱护,他深情却又无情,如同万花丛中的蝴蝶,从来不曾停留。
“谢谢公子。”唐清微微点了点头,他现在还未说明他是昌义王,她也无需行礼。抬眸间,唐清忍不住又抬眼看了看慕容瑾的眉眼,一袭黑衣,神色之间竟然有些像那日的黑衣人。只是听着他清澈如水的音色,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立即确认。
“苏姑娘不必客气,在下慕容瑾。”慕容瑾神色不变,弯腰从地上捡了一朵梨花,放在指间轻旋,此刻的慕容瑾,褪去了凌厉与锋芒,又变成了那个游戏人间的闲散王爷。“那日本王太过高兴,便喝的多了一些。谁想竟错过了良,宵,还望苏姑娘莫要责怪。”
“王爷可要注意身体。”唐清在心中轻笑,既然慕容瑾要把戏演完,她也不能让他一个人演独角戏。
慕容瑾闻言轻笑。抬脚往前走了几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就像是情人之间的低语,慕容瑾伸手摘下了唐清戴在头上的斗笠,如墨的青丝瞬间倾泄而下,“听说,苏姑娘专门为在下学了水晶燕回糕?”
听到这,唐清心中微微一动,月儿竟然是慕容瑾的人?慕容瑾的言下之意,明显是为了返老还童的仙丹而来。
慕容瑾觊觎皇位早已不是一两日,只是不知道他此次前来试探到底有怎样的目的,察觉不到他的本意,唐清只是安静的低头不语。
一声低笑传来,这声笑犹如温暖的春风划过唐清的耳畔,有点低哑的,却带着说不出魅惑与魔力,慕容瑾缓缓开口,言语之间满是调笑“美人含羞半垂眸,当真是天人之姿。”
周围的人慢慢的多了起来,唐清从慕容瑾的手中拿过斗笠戴上,淡淡的道“念音见识浅薄,恐怕要辜负王爷的厚爱。”嘴里如此说着,她的心中却有一丝惊讶,这一次,她所做之事皆与前般不同,慕容瑾竟然还是想要拉拢她。
慕容瑾赞同外界流言,说她是天人之姿,便是委婉的表示了他的立场,只是他与祁天玄分属两派,而唐清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选择。
嘴角噙笑,慕容瑾也不恼,仿佛刚刚所说只是一句平常的夸奖,唐清准备告辞,低声福了福,眼神的余光却在一瞬之间察觉,刚刚安静呆在一旁的小灰,不见了。
她的小灰不见了。
“小灰!”唐清有些着急,出言呼喊了几声,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哪里还有白兔子的身影。
“苏姑娘。”慕容瑾看到她如此着急,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唐清闻言却并未理会他,只顾着提起裙摆准备四处寻找,他想要伸手拉住唐清,却被唐清毫无痕迹的避开,落空的手顺势拂了拂微皱的衣摆,脸色一如往常般温柔。
“王爷请回吧。我一人去寻便够了。”
天色渐暗,唐清从下午一直找到傍晚,整个西郊的梨花树都被她翻了一个遍,眼看着刺目的太阳一点点西沉,橘黄色的夕阳把一片白色的海洋都染上了热烈的颜色,慕容瑾安静的陪在旁边,不发一言。
直到日落月升,原本心急如焚的唐清却在瞬间变得冷静,低低的叹道“罢了。”
慕容瑾心知她情绪低落,便吩咐人把她送到风雅阁,目送着她离开。文渊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慕容瑾微微点头。
“真正的袁大娘已经被关起来了。”
“嗯。”
月色渐渐隆重,银灰色如流水,微凉的月光也照到了皇宫深处。
“月色,欲语花垂泪,烛火欲清愁不眠。”太子慕容德把酒对月,青丝未束,略显单薄的身影在清凉的月光之下越发轻盈,酒味清凉,入喉的一瞬间却变得火辣,从喉咙一直热到胃里,太子苦笑一声“就算我坐上了这个位置,他也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太子,酒凉。”
“溪儿,我只想和他做一对普通的父子,可是他防着我,又严厉的教导我,我甚至都记不起他什么时候对我笑过,我这个太子,当的有什么意思。”太子说完,把酒杯往地上一扔,拿起酒壶毫不犹豫的往嘴里灌,喝的太急,便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太子为人仁慈,心有大善,胸怀天下,父皇虽然对您太过严厉了一些,总归是对您寄于厚望的。”鹅黄色衣裙的女子上前温柔的拍打着慕容德的背脊,慕容德顺势保住了女子的腰身,如同孩子一般,无助的在她怀中哭泣。
朝阳缓缓升起,沉寂了一夜的皇宫又忙碌了起来。
“皇上,帝师祁天玄求见。”宋公公低声在皇帝耳边说道,皇帝正撑在手在桌案上小憩,睡得有些熟,直到宋公公重复了许多次,皇帝才从梦中清醒,他梦到了他年轻的时候,意气风发,跨马提刀,何等风流的少年模样。
“天玄来了,快请。”银发满头的皇帝,此时的眼睛却微微发亮,起身整理了一番仪容,眉眼间的精神气丝毫不减。
白衣翩翩的祁天玄缓步从大殿走来,如一阵风拂过,银白的发只在背后用一根白色丝绸系住,淡然出尘,银灰色的眼眸如同天山神圣的月牙湖,目光不偏不倚,怡然入画。
“臣祁天玄叩见皇上,皇上千秋万岁。”祁天玄掀袍行礼,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然洒脱。
“天玄,快起来。”皇帝颤颤巍巍的从龙座之上站起来,拄着拐杖有些着急的走到祁天玄面前,伸手把祁天玄扶了起来,皇帝被岁月侵蚀的眉眼之间,依稀可以看见曾经少年时的风华,鹤发橘皮,却依旧目光矍烁。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当年的模样。”皇帝看向祁天玄,神色之间满是叹息,“而我,已经老了。”说话间,皇帝抬抬手示意宫人们赐坐,两人相对而坐,犹如老友一般。
“玄逸,你曾想要的一切你都已经得到了,子孙满堂,民富国强,没有人能像你一样功绩斐然。”祁天玄的神色之间也染上了一丝苍凉,这位决断睿智的皇帝,真的老了。
皇帝名曰慕容逸,字玄逸,于文,开创了百家争鸣的良好氛围,还颁布改革了新政,鼓励群臣进言,广纳言路,一改朝廷层层贪污腐败的弊病,于武,平定了边界处的别国骚扰,慧眼识才,任用祁天玄为军师,未损一兵一卒便收得了几座城池,百姓富足,歌舞升平。
“昨夜,我竟然梦到了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情景,那个时候,我才十六岁,天真任性,争强好胜,”慕容逸回忆起以前的时光,言语之间都轻快了许多“捕猎的时候,为了追一头鹿,连人带马,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了下去。”
“吓得我腿脚发麻,以为就这么死了。谁知一睁开眼,却看到了你。”皇帝低下头陷入回忆,“那时候我就在想,你一定是神仙吧。”
祁天玄并不言语,银灰色的眼眸也带上了一丝水润,他看着慕容逸从青春满面的少年,变成如今白发苍苍的老人,看着他纠缠于爱恨之间,爱而不得,求而难寻,看着他精彩绝伦的决断与选择,他走的每一步,祁天玄都毫不犹豫的支持拥护。
只是祁天玄永远都不能告诉他,慕容逸九岁那年,从凶恶的野狼口中救出了一只可怜的白兔子,那时候的祁天玄刚刚经历天劫,虚弱的如同刚出生的婴孩,而慕容逸,那么小的,只有九岁的孩子,眼神之中却充满了胆量与智慧。
从那时开始,祁天玄便在心中发誓,他会帮助这个孩子完成所有的愿望,如今,他依旧会帮他守护这个国家,守护正统安稳,守护太子慕容德。
“太子仁厚,性格清澈,多才艺,日后定不会辜负玄逸你的一番苦心。”祁天玄刚一到府中,便得知太子惹得皇帝大怒,细细了解之后,才得知其中的缘故。
“我知道他向善,以后也定不会为难他的兄弟,只是,我倾尽全国之力寻找长生之法,不过是想多活几日,就怕他与我心生嫌隙,这个皇位,早晚会是他的。”说及此,皇帝慕容逸的眼中也染上了几丝无奈,“瑾儿看似无欲无求,流连美人,野心却也不小,我留着他在都城,就是要让太子多有防范,有对手才会有进步。”慕容逸叹了一口气,“只是我这番苦心,他却看不明白。”
看着慕容逸如今年迈的模样,以及提及仙丹的明亮双眸,祁天玄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这世间本就没有长生之法,一张口却变了另一番意思“臣这几日,确也听闻了那返老还童的仙丹,只是尚不知道来人是真是假,如果玄逸信的过我,便让那人去我的丹周山住几日,由天玄督促她炼制仙药。”
“如此甚好。”慕容逸望着祁天玄轻笑,眉眼之间满是信任。
此番谈话之后,祁天玄便起身告辞,临走前又嘱咐了几句要皇帝保重好身体,年迈的慕容逸看着祁天玄渐渐走远的身影,低声说道“身为神仙的你都无可奈何的事,他人又怎能做到。不过,是为了让我开心罢了。”最后一句话,低入尘埃,几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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