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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卫戚快步走入书房,在穆旋渊身旁附耳说了几句。穆旋渊微微皱眉,然后对卫戚摇了摇头。
卫戚领命,后退了几步转身出了书房。
穆旋渊很快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入夜之后,风月楼矗立在如墨夜色中,透出暖暖的光亮,屋上的琉璃瓦折射着夜明珠的光。冥族皇室要在这里设宴,自然早早地包了场,故风月楼虽然如昨日一般灯火通明,却不如往日喧闹。
知道这是私下办的宴席,穆旋渊没有穿王公朝服,而是一件镶金暗纹玄色法衣,低调不掩奢华。
墨发用玉冠束起,手持白玉骨扇,面容英俊嘴角噙笑。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卫戚并未跟随,穆旋渊身边的随行之人名唤江乔,是冥界一个没落世家的后裔。
穆旋渊是此次宴会的主角,然而主位上坐着的却是穆青,冥界大皇子,冥帝的嫡长子穆青。
穆旋渊被安排的座次就在穆青右手边,穆青左手边坐的是长公主穆芸楠,就连穆昭決都只坐在穆芸楠的下手位。
穆青、穆芸楠、穆昭決,三位嫡系子女竟是都来齐了,还真是看得起他。
长公主螓首娥眉云鬓高挽,一支金步摇插于发间,垂下长长流苏。她面容像极冥后,也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此刻正面带笑容友好地对穆旋渊点头致意。
穆旋渊却因为她像极冥后的容貌觉得很是反感,但他掩饰得极好,也同样彬彬有礼得对长公主行礼。这花厅内的每一个人的出生都注定了他们要成为带着面具长袖善舞的角色。否则就得死。
夜明珠将花厅照得通亮,觥筹交错之后寒暄也告一段落。
每一个人或是恶意或是善意或是满不在意的脸都被穆旋渊看在眼里,他却一视同仁地对待每一个兄弟,不亲近、也不疏离。
不是所有皇子公主都来到了这里,公主只来了穆芸楠和穆旋渊叫不出名字的两人。皇子也不过二十余人,比起基数来说已经算少了。不是他们不想来,而是没有接到邀请。皇家对亲情的凉薄可见一斑。
穆旋渊把玩着手中的琉璃盏酒杯,一时走神想着龙族的家宴该是什么样,湛沧平和他不同,他一直有个幸福的家庭。若说一开始的穆旋渊是嫉妒的话,爱上湛沧平的穆旋渊就是发自内心的的庆幸着——湛沧平不该活在和他一样境地里。
穆芸楠放下手中玉箸,整了整袖子。仿佛是一个信号,花厅里的人都渐渐安静下来。
穆青忽然对他右手边的穆旋渊说:“听闻九弟策论过人,大哥想考校一下。”
穆旋渊明白这是正戏来了,他不慌不忙,从容不迫得放下一直把玩在手中的酒杯,道:“大哥请讲。”
穆青道:“何为守成?”
穆旋渊回答:“不争。”
穆青紧接着又问:“何为不争?”
穆旋渊给出说了等于没说的标准回答:“夫唯不争,而天下莫能与之争。”
穆青忽然笑了,又问:“鬼欲取冥而代之,争,还是不争?”
无数双眼睛注视着穆旋渊,其中长公主笑吟吟的样子最为惹人注目。穆昭決也在笑,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
穆旋渊心里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沉吟了一会,才道:“穆族治冥界万民,此为天道不易之正法。鬼修要争,实属逆天之行。”
穆青明明问的不是鬼修是否要争,这会也不点破,直接顺着穆旋渊的话说下去:“下界飞升之人,皆讲求逆天而行。若他们当着如此打算呢?”
穆旋渊道:“讨伐或是怀柔,唯有这两条道而已。前者自不必说,以杀止杀而已。至于后者,离间、拉拢、施威并举,可保冥界百世安宁。”
此话告一段落。穆青又问道:“不知九弟对玉碎和瓦全二者如何看待?”
穆旋渊笑而不答,忽然袖子一扫,方才那盏精致琉璃酒樽掉落在地应声而碎。
众人几乎都被吓了一跳,却都在等穆青的反应。
出人意料,只听穆青平静地评价道:“剑走偏锋,却也切中肯綮。”
此话一落,众人虽不解其意但也都纷纷交口称赞,穆芸楠也巧笑倩兮的朝穆旋渊举杯致意。唯有穆昭決眯了眯眼睛,神色晦暗不明。
散席之后,穆青与穆芸楠同坐一撵而去。
穆芸楠倚靠在软垫上,漫不经心的拨弄着手里一串佛珠,这样子与之前端庄贤淑的长公主模样大相径庭。只听她懒懒道:“我们的太子殿下决定的如何了?”
穆青貌似回答了一句无关的话:“穆旋渊不过尔尔,不足为虑。”
穆芸楠笑了,美目盈盈一弯,莹白玉指掩着芳唇,别有一番魅惑风情。她柔柔娇声道:“那就不提他。你以为穆齐如何?”
穆青并非不懂风情之人,可他只是看了一眼妹妹,神色没有一点波动。穆青言简意赅地回答:“钝而不愚。”
穆芸楠“哦”了一声,尾音拉得长长的,她意有所指道:“我倒觉得你应该小心一点他。”
说完,她对穆青投来的询问目光视而不见,继续把玩着手里的一串佛珠。
穆青见状也不以为意,反倒打量起穆芸楠手中之物,随口问道:“怎么开始喜欢起这等秃驴的玩意?”
穆芸楠手上动作不停,也不看着穆青,嘴里说道:“这秃驴长的可俊了呢。”
穆青不说话了,他不是太喜穆芸楠养面首一事,但无论冥帝还是冥后都对她极为纵容。穆芸楠也仗着父母的宠爱,行事愈发放肆,养了三千面首不说,甚至敢公然带着男宠招摇过市。
穆青心里无不恶意地想着穆芸楠什么时候去龙界抢一个男宠回来,凑齐九界之人。
穆旋渊回到了王府里,开启书房的禁制后江乔才将憋了一路的话说出:“王爷,他们这是要对鬼修动手?”
穆旋渊摇头:“不是他们,是我。”
江乔一惊:“可是……”
穆旋渊打断他的话继续说道:“穆青他们需要一个替罪羊,鬼修最为合适。冥帝既已将此事交给我,我若想继续在冥界立足就不得不依他们所说的去做。”
江乔困扰道:“可我们的势力一大半都是鬼修。”
穆旋渊向后靠在太师椅上,眉峰微蹙。这件事谁都可以动手,唯独他不能。可如今偏偏谁都在看着他,逼他动手。
是从什么时候事情脱离掌控的呢?好像是从冥帝将他召回帝都开始。
穆旋渊拿不准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一直以来他都不太看得清冥帝那张脸背后的东西。他仿佛并不在意儿子们的兄弟阋墙,也无所谓朝中勾党结私。他一直高居金銮庙堂之上,冷眼旁观着底下人们的贪嗔痴妄,就仿佛座下这江山社稷与他无关。
可如今,冥帝一个看似不经意的举止,就仿佛一局死棋,一子落下,活了整副棋盘。
事关重大,穆旋渊不得不多想几分。
须知被拔了獠牙的猛兽固然能活下来,却不过苟延残喘。
穆旋渊心里有了几分主意,对江乔道:“你先退下吧,另外提醒卫戚近期就待在府里不要出去。”
江乔见穆旋渊眉心舒展,眼中锋芒凝聚,知他心里已有决断,顿时心中放心了一大半,立刻领命退下。
……
冥界死地,似乎无人愿意费脑筋给这里起名字,索性就叫死地,叫的名副其实。这里的守卫极其宽松,因为无人会想进去,也无人能从里面出来。
穆旋渊和穆齐两人很容易就避开守卫耳目溜了进去。
脚下泥土上零星布着青苔,林木葳蕤。天空湛蓝,飘荡着朵朵白云。只是没有太阳,也不知光源来自何处。
四周很是寂静,就连鞋面踩在地上也是软软地陷进土里,没有一点声音。
不过是死地外围,就已显露出几分诡异的异象。
穆旋渊想起他上一次来这里看到的可不是这般景象,尽管已过去千年,现在想来还记得那濒死的感觉。穆旋渊双唇微抿,心中涌起奇异热烈的情绪,往昔已逝不胜惶恐,今非彼可制我!
路边有一朵鲜花盛开,花瓣是饱满鲜艳的红,开得极度绚烂,却透着一股子死气,仿佛下一刻就会瞬间枯萎。
穆旋渊站住脚,看了两眼。
穆齐走在前面,没有注意到穆旋渊。他似乎知道该往哪走,脚步不停,径自往中心区域而去。
那里可是真正的死地,连亡灵都活不下去的死亡之地。穆旋渊微微皱眉,但也没说什么,跟着他走就是了。
越往里走,越能感受到一股让人窒息的力量,灵气并不稀薄却无法进行吐纳,就连法力的运转都趋于停滞。
他们几乎每走几步眼前场景就会蓦地一换,上一刻还是炎炎沙漠,风沙如刀刃向二人袭来。没待多久,下一刻就是冰天雪地,尖利的冰凌似要将二人打成筛子。穆旋渊和穆齐各自支撑着防护罩,尤还游刃有余。
这是落入了幻境里。穆齐在找阵眼,看他的样子也看不出究竟是胸有成竹还是在瞎打转。
穆旋渊悠然得跟着穆齐,在幻境里走一遭就当赏景,十步之间,气候不齐,景致各异,别有一番趣味。
穆齐突然停下脚步,一拳打在地上。就像打碎了一面鸾镜,以他为中心的方圆景象皆支离破碎。
穆旋渊挑了挑眉,嘴角勾出笑容,有趣。那里不是阵眼,穆齐是强行击碎幻阵的。可这力也不是属于穆齐的,而是引地脉之力。以巧借力,以力破巧。看样子穆齐也没他一开始所想的那般不堪。
破阵之后,这里才露出死地的真容。天空如血染就,脚下是皲裂的大地。树木只剩扭曲的焦黑枝干,枝条交错向上直指天空,像是在尖叫控诉。三只眼的寒鸦发出干哑的嘶鸣,它落于枝干上,歪着脑袋打量这两个不速之客。
穆旋渊看了一眼,嫌恶地皱眉。
“这边。”穆齐为穆旋渊指路,“马上就到了。”
……
穆旋渊是在一块深红色的巨石边见到这个女人的,这里恰好处于死地中心地带的边缘,再多一步,他们就走不过去了。死地的威名,可不是说说而已。
这个女人她披着遮住了半张脸的斗篷,只露出白皙尖俏的下巴。
“阿齐。”她说,声音嘶哑难听,“你们来啦。”
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穆旋渊忍不住皱眉。
“嗯。”穆齐上前握住她的手,神情温柔,“你受苦了。”
女人摘下了帽兜,露出一双美丽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眸子乌黑深邃。
明明是个美人,声音却如此难听。穆旋渊想了想,也没太过在意。
“小女子杞笙,见过冥王,谢王爷救命之恩。”她朝穆旋渊柔柔一拜,宽大斗篷也掩不住她的曼妙身姿。
“无妨。”穆旋渊道,“能在这里活下来是你的本事,可不是本王的功劳。”
杞笙苦笑了一下,嘶哑着嗓子道:“不知为何,这里对我没有什么伤害,只是我的嗓子……变成了这副样子。”
穆齐道:“此地不宜久留,有什么事出去再说。”说完,他给了穆旋渊一个眼神,意思是不要忘记你承诺的事。
穆旋渊轻笑一声,朝他点点头。穆齐松了一口气。
穆齐扶着杞笙走在前头带路,穆旋渊走在后面,望着二人的背影,他心中有些疑惑。穆齐一副对她用情至深的样子,可偶尔不经意的眼神却全无爱意,穆旋渊自问他是不会用这种眼神看着湛沧平的。
算了,关他何事。穆旋渊很快把这件事抛开。
穆旋渊想起方才在杞笙领口处不经意间露出的图腾,之前没细看再加图腾只露出很少的一点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会他问道:“你是灵族的?”
“是。”左右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杞笙如实回答道。
穆旋渊道:“无妨,我就是随便问问。”他虽语带笑意,眼神却冷了下来。因为湛沧平的事,他一直不待见灵族,哪怕灵族一再否认他们刺杀了龙族皇子。
如今又有一个来自灵族的少女刺杀了冥帝,灵界到底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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