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岁牡丹时

　　春风和暖，百鸟啁啾。缦缨借着出唐府买葱的机会，溜进楚都内城去玩了。她在暖意温存的日光里慢慢走去，只见得集上珠玉琳琅，车水马龙，虽说她身无分文，逛起来却也意趣无穷。

　　入夜，沿街灯火烂漫，明如白昼。缦缨坐在桥头正发着愣，一只手突然在她眼前晃过：“小姑娘，你会用草叶编蚂蚱么？”
　　她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见一个男子立在她面前。男子衣饰徽美，仪范清泠，眸里含着笑意又带几分秾艳。缦缨扯着身上的布衣，颊上微红地站起来道：“我会……”

　　缦缨的小手里握着男子递来的两条草叶，十指翻飞，不多时便编好了一只。她又在草丛里撷了两粒野莓子，给蚂蚱作了眼睛。男子认真地看着她手上动作，深潭一样美丽的眸子里像有千万颗繁星坠落。缦缨将蚂蚱递在他手里，他便温声道：“你的手真巧。”缦缨仰头看着他，挠着头笑。

　　男子把蚂蚱捧在手心里：“从前我爹也会编的，可我如今却怎么也编不好，今日总算是见识了。”他低眸看着缦缨稚气未脱的小脸蛋：“这么晚了，你怎么自己在外边？”缦缨用指头戳着桥头的石狮子，闻言有些得意地说：“我瞒着主子，偷跑进内城来玩的。”男子用一只白皙的手托住下巴：“你很少能出来么？楚都很好玩的，我跟你讲讲吧。”

　　她便倚在桥头，听他从珍馐佳酿讲到奇花异兽，小小的心里充满了惊奇和欢喜。末了，他讲到牡丹花，又说自己衣上的花纹便是牡丹。她凑上前去，看到莹白的锦缎上，果然是大片大片的暗纹牡丹，开得华美又繇条。

　　他担心她在内城遇上坏人，便牵着她的手把她送到了内城的出口处。她不敢把他的手攥得太紧，只仰着头用清澈的眸子望住他。他抿唇笑了：“别看我……留心脚下。”她心虚地低头：“我，我在看月亮。”

　　他买了一盏兔子灯，让她提在手里。路上黑，有盏灯免得跌了。她爱不释手地提着灯，出城门走了几步，回头看见他还站在那里，便冲他道：“大哥哥，我叫缦缨。”他站在一片华灯璀璨里浅浅地笑：“缦缨……我记住了。我叫牡丹。”他想了想又道：“等来年，牡丹花开的时候，再来内城玩吧。”

　　她的眸子亮晶晶的，应道：“好啊！”然后乐颠颠地跑远了。

　　往后每年，她跟着唐大人进城去采办物什，路过那个桥头时，都会四下里望一望，可却再也没见到过那位叫牡丹的大哥哥。

　　二十年后她二十七岁，进城为唐大人的儿子置购嫁妆。那年楚都的街上有一大群人扶着灵涌过，着人一问，说是凤楼里一位叫牡丹的，几日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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