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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鬼
顾崇文单独抽空见了宋宁瑜。
宋宁瑜也才十三岁，个子还没开始长，只到顾崇文的胸腹位置，大抵是因着痛失母亲的缘故，脸色苍白，眼神哀伤，让他看上去有些怯生生的。
他确实怕顾崇文，这个舅舅不像家里人，本就见得少，又是这样铁血的气势，宋宁瑜有着对陌生人的警惕和戒备。
顾崇文打量着宋宁瑜却是一皱眉，对他颇有些不喜，他是男孩子，既然父亲不靠谱，母亲又早亡，就更该自立、自强，光靠着细弱博取同情？那能抵多长时间又能抵什么用？
宋宁瑜行了礼，顾崇文叫他坐，问他素日都做什么。宋宁瑜一一回了：“每天都和兄长们在宗学读书。”
顾崇文上下打量了他一回，不无感叹的道：“你也太细弱了些。”
宋宁瑜没吭声，恭敬的喃喃道：“舅舅说得是。”其实心里不大以此为然。宋家以诗书传家，都以中举出仕为荣，少有舞枪弄棒的子弟，但凡有也是凤毛麟角，让人不屑、不齿。
顾崇文不可能直接插手宋家的教子方式，虽有不满，却也只能徐徐图之，他问过宋宁瑜读的什么书，平时喜欢什么，越听越是皱眉。不能说不好，起码按部就班，大多子弟都这样，可在他看来宋宁瑜早晚要被这些庸师误人子弟。
他也不小了，还在由夫子领着读经，既不能主动破万卷书，又不能行万里路，学到七老八十，又抵什么用？侥幸中了举人，也不过是个只会掉书袋的酸朽文官，文不能治世，武不能邦国，形同废物。
他对宋宁瑜不满意，宋宁瑜察觉了，面对这个陌生的舅舅，他此时的感受和孟婧宜是一模一样的畏惧和焦灼。他不知道自己哪做得不够好，在他的认知里，他在宗学里懂事、听话，夫子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闲暇也不曾玩物丧志、不务正业，不说有多优秀，起码是个值得称道的孩子，可怎么在舅舅的眼神里他只看到了嫌弃？
顾崇文压着脾气没多说，只问起顾氏临终前的情形。
宋宁瑜羞愧的低下头，当夜他陪着宋老太太守夜，并未守在母亲榻前，且此前有两个月没见过母亲，并不知道母亲早就病体不支。
顾崇文连宋老太太都没指责，又怎么会苛责他这么个半大孩子？到底是妹妹留下的遗孤，娘亲舅大，他这做舅舅的还得好好教导他呢。
顾崇文沉默了半晌，只轻轻叹了口气，这孩子太软弱了些，若没个人好好调理，只怕难成大器。
他尽量温和的道：“你娘是个好女人，可惜命薄，没能等到你长大成人，好在你如今也算不得孩子……等办完你母亲的后事，你去舅舅家住几日，你两个表哥和你年纪差不多，让他们多陪你玩玩。”
顾崇文有两子两女，俱是嫡出，其中长子顾星皓十七岁，次子顾星夕十四岁，不敢说文武双全，起码身体康健，性格开朗，他希望宋宁瑜多少能受点儿影响，别大小伙子家整天文文弱弱，像个小姑娘似的，仿佛多问几句就会脸红。
宋宁瑜不敢违了舅舅的心意。
顾崇他一皱眉，宋宁瑜心里就打鼓，因此顾崇文的“命令”，他不敢不从，忙点头应是。
宋宁瑜心里也是凄惶的，母亲虽然不受宠，可她活着，自己就是名正言顺的三房嫡子，母亲一殁，父亲早晚要续弦。
续弦倒也不怕，就怕父亲要犯糊涂扶了鹂姨娘为正，那时两个庶长兄要变成嫡长兄，他本就不受父亲关爱，再失去嫡子的身份，以后更没有出头之日。
他打心眼里是希望舅舅能给他做支撑的。
所以宋宁瑜多多少少有唯顾崇文命是从的意思，就是希望能让他对自己满意。
临分别前，宋宁瑜把顾崇文送给孟婧宜的手串拿出来，放到顾崇文跟前，道：“宜表妹请我交还舅舅。”
他什么都没说。
顾崇文敢盯了那手串一回，感慨的道：“我是思虑不周，倒是给她添麻烦了。”
也是，小孤女一个，过多受到外人关注，难免让宋家人当成靶子嫉恨，倒是他莽撞了。顾崇文把手串套在手上，对宋宁瑜道：“孟家的小姑娘是个心思伶俐的。”
他点到为止。
宋宁瑜则摇摇头，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
顾崇文当然不会过多管外甥的终身大事，一则他们都还小，二则还有宋恣意这个亲爹在呢。要是宋宁瑜自己喜欢，顾崇文替他在宋家长辈跟前递个话还行，要是他不喜欢，顾崇文岂会多事。
他道：“回头我让人重新备了谢礼，再给孟家小姑娘送过去。”
有顾崇文坐镇，宋三老爷确实不敢弄鬼。先前都把阴阳先生打点好了，这会儿又匆匆收回了话头，该怎么选时辰就怎么选。
那天顾崇文说要单独跟他谈谈，他知道早有这一天，是以报着赔罪的心思去的，可哪成想顾崇文根本不跟他讲理，上去就是一顿暴揍。
宋三老爷文弱，哪是顾崇文的对手，被打得鬼哭狼嚎。
顾崇文打够了，停手道：“我妹妹是因为什么死的，你心知肚明，她既已逝，我也不想跟你计较，不过她的身后事不能马虎，可以不厚葬，但不能稀里糊涂，不明不白的下葬。”
宋三老爷还敢说什么？只能喏喏应是。
顾氏的丧事办得简单而隆重，临出殡前一夜，顾崇文起了个大早，独自去灵堂给妹妹上了炷香。
他自是有些后悔，不该这么些年对妹妹的事撒手不管不问，早知道她在宋家受到薄待，原以为时间长了，夫妻间终有些不同寻常的情份，哪成想她竟然抑郁成疾，落得这么个结果。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拼着丢了颜面也让她和宋三老爷和离似的。
如今只能多替她照拂一下宋宁瑜，免了她的后顾之忧。
顾崇文要走，不防听见门口有细弱的脚步声，他扬声道：“谁？”
白色幔帐被风吹起，恍似有人。换成一般人会想：该不会是闹鬼了吧？
可顾崇文是什么人？他才不信什么鬼神，只冷沉道：“我看见你了，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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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顾崇文：谁在缦帐后面，出来。
喵。
顾崇文冷笑：再敢装神弄鬼，老子弄死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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