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姑娘,我要订酒。

就算你不要我,我也会缠着你不放的!

苏姑娘,我们朋友一场,瑾桐祝你和吴家公子百年好合,子孙满堂!

念青,念青,我终究还是负了你。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虐文 因缘邂逅 悲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念青,赵瑾桐 ┃ 配角:林素素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这是一个关于错过和无奈的故事

立意:立意待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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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9774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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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烬

作者:沈先森的小公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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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姑娘,我要订酒。”
      这是赵瑾桐对苏念青说的第一句话,苏念青一直记得。
      彼时在蒸汽氤氲的作坊里,赵瑾桐穿着一件青灰色长褂,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面上带着笑,俊俏到不行。而苏念青只穿了一件破败的灰衫,长发被包在碎花头布中,宽松的裤子因为过长被她卷到了膝盖上,露出了一双纤细的小腿。用浸满酒渍的袖口胡乱的抹去额上的汗水,苏念青闻声抬头,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怔在了原地。
      如白玉般温润无暇的赵瑾桐站在她面前,春日的初阳穿透空气中漂浮的尘埃照在她脸上,竟让从小在酒坊长大,早已熟悉醇香酒味的苏念青,在这个初春的季节,微微醉了。
      “姑娘,姑娘?”赵瑾桐唤她,“你们这儿可有新酿的东北高粱酒?”
      “新酿的东北高粱酒?”
      “是。家父素爱饮酒,又以东北高粱酒为盛,下月初三便是家父寿诞,在下听闻苏家酒坊酒味醇厚,顾特来订酒。”
      “哦,即使如此,还请公子稍后,待我问问。”苏念青说完便朝人群喊道,“福伯!福伯!”不多时,便有一个清瘦的老者跑了过来。未等他开口,苏念青就问道:“坊中可有新酿的东北高粱酒?”
      “正酿的有三十坛,下月初二便能开封出货,不过,”福伯还待要说,苏念青已回身想问,“公子,三十坛可够?”
      “足够,足够。”
      “那好。还请公子告知住处,下月初三才好送酒上门。”
      “在下家住清水街梧桐巷口的赵府,有劳姑娘了。”
      “公子言重了。”
      送走赵瑾桐,福伯不禁纳了闷。自家小姐自从老爷死后硬是用16岁的小肩膀扛起了苏家酒坊这个重担子,至今已有五载。精明如她怎么可能忘记这三十坛东北高粱酒是老客户林老板预定的,更何况这定金也收了,若是不能按期交货,那丢的可不只是钱,还有苏家酒坊几十年来的信誉啊!
      这小姐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三月初三那天苏念青早早便起了床,取出自己一年也穿不上几次的粉色窄袖旗袍,细心的抹上胭脂水粉,便带着福伯和众劳力前去送酒。
      清水街梧桐巷的赵府今日张灯结彩,红绸一路挂到了街口,宾客往来穿梭,好不热闹。这赵家是方圆百里有名的殷实人家,祖上五代都以经商为生,到了赵国强这一代更是致力于善事,因此大家提起赵家不外乎就是“家产丰厚”,“乐善好施”,“诚信经营”这些词。
      命人将酒抬进赵府后门,苏念青一转身便看到了被管家请来的赵瑾桐。捋了捋垂落到耳边的碎发,苏念青对上他的目光,嫣然一笑。
      而赵瑾桐立在廊下,看着几步开外的苏念青,不觉呆了。一身粉色窄袖旗袍恰到好处的勾勒出了她纤细的腰身和柔美的曲线,一双如玉的藕碧露在外头,恍若白玉,长发在她脑后盘成了一个髻,髻上斜插着一枚银簪,与几日前所见简直是天壤之别!
      “少爷,少爷?”管家唤他,将一只酒杯递到了他手边,“该验酒了。”
      “啊?哦,不必。”迅速收起自己的失态,赵瑾桐笑看着苏念青,“苏家酒坊,我信得过。”
      “赵公子还是尝尝吧。”亲手用酒勺舀起一勺酒递到酒杯旁,苏念青正色道,“这是行里的规矩,可不能破了。”
      “即使如此,那就依苏姑娘所言。”赵瑾桐应着却不拿酒杯接酒,而是俯身,就着苏念青手上的酒勺将酒一饮而尽,末了擦去嘴角的酒水,温润一笑,“好酒!”
      苏念青被她的行为所惊,愣了愣,忙低头别开了脸,那微微发红的脸颊映着院中随风飘零的桃花,让赵瑾桐心痒的真想凑上去尝尝那桃花的滋味了。
      醉了,醉了,赵瑾桐抚着额,情不自禁却又无奈的笑了起来,这苏家的酒,可真醉人。
      “哟,什么酒这么香!”一阵笑声传来,苏念青转头便看到林强走进了后院,见到开封的酒也不客气,径自舀了一勺喝下。
      见林强满意的抿着嘴回味,苏念青不禁掩唇浅笑:“林老板,这酒可好?”
      “哦,原来是苏老板。”林强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人,爽快的笑了,“这酒,甚好!”
      这林强是远近闻名的爱酒之人,天下的好酒还没有他没尝过的。五年前他路过苏家酒坊,见苏年青正在验酒,被酒香所惊,他立刻不顾礼数的上前讨了一勺,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姑娘酿的酒,口味纯正,唇齿留香,当下就订了三十坛桃花酒。随后,两人的关系逐渐熟络,时常一块品酒,也正因此,苏念青才敢把他预定的三十坛东北高粱破例给了赵瑾桐。
      苏年青粗略的解释了这酒的来历,林强听了也不恼,只故作委屈道:“没想到我这老客户还比不过一个毛头小子,唉,念青真是伤我心啊!也罢也罢···不过,今日既让我见了这酒,我就定要喝个痛快才行!”
      “林大哥这是哪的话!”赵瑾桐笑着捶了捶林强的肩,“待客宴结束,,瑾桐就亲自送一坛到大哥府上赔罪!”
      送走了林强,赵瑾桐转身正对上苏念青的目光,两人皆是脸一红,不知如何是好。许久,苏念青开口:“赵公子,酒坊还有事,念青先告辞了。”转身欲走,不想却被赵瑾桐一把拉住,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后却只出口一句:“我送你。”

      四月桃花开得正旺,赵瑾桐陪着苏念青往酒坊走去,两个人都沉默着不说话,只盼这路能长一点,再长一点,好一直这么走下去。树上的落英打着旋落在苏念青头上,肩上,赵瑾桐忍不住伸手替她拂去,手上竟意外的沾染了一丝酒香。
      “没想到苏姑娘酿的酒这么好,瑾桐佩服。”
      “赵公子过奖了。”
      “只是,苏姑娘为了瑾桐违了约,真是让瑾桐不知要如何道谢了。”
      “说起酒···”苏念青突然停了下来,转头巧笑嫣然,“念青一年前埋在园中的桃花酒再过几日就该成了,可否请赵公子赏脸品尝?”
      “求之不得。”
      两人还待要说,却听得一声娇若黄鹂的“瑾哥哥”从不远处传来,一个红衣女子扑到赵瑾桐怀中闹到,“你怎么丢下人家一个人出来呀!”
      “素素别闹!”赵瑾桐将手从少女怀中抽出,生怕苏念青误会,忙解释道,“这是家父的义女,林素素。”
      苏念青转头看向来人,一袭艳丽如火的旗袍勾勒出了她柔美的曲线,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带着说不出的妖媚,肤若凝脂,长相精致。可真正令苏念青感到震惊的是她的名字——林素素——父亲临终时提到的林府小姐,林·素·素。
      林素素转头望着苏念青,高傲的昂着头,笑道:“素素见过苏老板。家父总是提起您呢,说您经营有道,酿酒的技术更是比您父亲还要好上百倍呢。”语气极尽诚恳,眼中却是毫不加以掩饰的鄙夷,还刻意将重音放在“您父亲”三个字上。
      赵瑾桐全然没有注意到林素素的刻意羞辱,只是见苏念青脸色发白,只倒她是身体不适,便想送她回家,一旁的林素素却是抓着他的手不放。
      “瑾哥哥,干爹生日,你这个儿子怎么能不在呢!”
      “赵公子还是回去吧。”苏念青收起苍白的脸色,勉强笑道,可对上林素素那怨恨的眼神终究是撑不下去,只好顾自转身离去,也不在乎是否失礼了。

      浑浑噩噩的过了几日,一天,苏念青正在验酒,只见福伯带了个人进来,近了,才看清是赵瑾桐。恰好苏念青刚饮下三四种烈酒,虽然量少,但合在一起还是让她的脸上浮起了一片红晕。
      道明来意,苏念青搁下酒勺带他来到后院,院中那棵桃树正开得绚烂,远远望去就像一片晚霞停驻在院中,美不胜收。
      走到树下,苏念青熟门熟路地刨开泥土挖出一坛酒,拍开酒封,桃花香立刻混着酒香飘散满园,争先恐后的涌入赵瑾桐的口鼻,还未饮已醉了三分。
      “给!”豪爽地饮了一口酒,苏念青将坛子递给赵瑾桐,“这桃花酒可是我的镇坊之宝!”
      “是吗。”赵瑾桐被她显露出来的豪气所惊,满是欣赏的看着她,却见她嘴角还沾着几滴桃花酒,再配上那绯红的脸颊,只觉心弦一动,情不自禁的俯身向她靠去,许久才离开,道:“这桃花酒,确实好喝!”
      而苏念青怔在那里,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只是呆呆的盯着赵瑾桐的侧脸,好一会儿才在他的注视中低下头,羞红了脸,笑了。
      此后赵瑾桐成了苏家酒坊的常客,隔三差五的便来找她,有时与她饮酒谈笑,有时就静静地坐在一边看她熟练的酿酒。
      事故,是在十一月份发生的。
      那天苏念青正和赵瑾桐一起酿酒,不知怎的,酒坊中突然出现一股烟熏味,苏念青差人去查看才发现厨房不知怎的起火了,火势越来越大,正向酒窖蔓延。来不及多想,她立刻指挥着工人去酒窖将酒抢救出来,忙碌间竟忘了一旁的赵瑾桐。
      最后一坛酒被搬了出来,她清点工人时才发现一直在自己身边的赵瑾桐不见了,正着急,就听一个工人惊呼道:“刚刚赵公子好像往后院跑去了,那里离厨房最近,只怕是···”
      苏念青顿时如遭雷劈,二话不说就重新冲入了酒坊,一旁的福伯想阻拦却也只撕下了一片衣角。
      火海中,苏念青的眼睛被浓烟熏得直流泪,看不真切,只能凭着记忆在火海中穿梭,大声呼喊着赵瑾桐的名字,可回应她的却只有烈火焚烧梁木发出的劈啪声。苏念青胡乱的抹着泪,浓烟从口中进入,呛得她直咳嗽,心里却是一阵阵的发凉,理智告诉她这么大的火势,赵瑾桐只怕···
      头顶传来一阵声响,竟是横梁被火烧的松动了。苏念青不禁想起几日前她和赵瑾桐在桃花树下的约定: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今,赵瑾桐既已离她而去,那她还活着做什么。这么想着,她倒安静了下来,干脆站在横梁下闭了眼,只等那根重木坠下。
      可就在横梁坠落的一瞬间,一双有力的臂膀猛地抱住了她,将她扑倒在地,只听一身闷哼,随即她便彻底昏了过去。

      醒来时她正躺在医馆中,转头,就看到了一脸疲惫的赵瑾桐。他躺在另一张床上,正盯着她不放。见他没事。苏念青高悬的心终于放下,下一秒,眼泪就溢出了眼眶,吓得赵瑾桐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
      “念青,念青,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瑾桐,你没事,你真的没事!”
      “傻丫头,我还没娶你呢,怎么能有事。”赵瑾桐订了神,调笑道,语毕,就凑上去作势要亲她,吓得苏念青立刻转身背对着他。
      “谁要嫁给你!”
      “就算你不要我,我也会缠着你不放的!”赵瑾桐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根枯树枝递给她。
      “这是!”
      “嗯,就是从院中那棵桃树上折下来的。我知你最爱那株桃树,心想它若是被火烧了你定要伤心,就赶紧去替你折了一根树枝下来,本来都快出来了,谁知道你却冲进了火海,为了救你,就伤了腿。”
      苏念青这才注意到赵瑾桐的右腿打着厚厚地石膏,鼻子一酸眼泪又下来了。接过枯枝,她很想告诉他,就算桃树化成了灰都不要紧,她只要他好好的,平平安安的活着,可抬头看到林素素站在医馆门口,用足以杀人的目光瞪着她,那些话,只好生生咽了回去。

      酒坊虽被火烧成了废墟,但幸好没什么工人受伤,酒也都完好无损,所以苏家酒坊很快就重新开业。
      虽是重开,但因为临近年关,所以顾客依旧络绎不绝,忙的苏念青回家后就一直守在酒坊,根本没时间去探望赵瑾桐。等了一个月,好不容易偷了闲,她特意做了赵瑾桐最爱吃的糕饼去赵府看他。
      被丫鬟引到赵瑾桐房前,不等她进门,一阵爽朗的笑声就从房内传来。苏念青偷偷张望,却见林素素坐在赵瑾桐床边,将汤药一勺勺喂进他嘴里,不时低语几句,惹得他开心的大笑。
      见此情景,原本要进屋的苏念青垂了眼,只将糕点交给身后侍立的丫鬟,没有交代任何言语,转身就走。到了前院,两个丫鬟正在讲话,听到“少爷”儿子,苏念青的脚步不自觉的停了下来,躲在假山后想听她们到底在说什么。
      “少爷怎么会看上那个卖酒的女人,论长相,论家室,论学问,她有哪样比得上林小姐!”
      “就是!要不是为了救她,少爷也不会受伤,她倒好,都不知道要来看一下,还不是林小姐整日整夜的守着少爷,现在还有脸来,哼,恶心!”
      是啊,她苏念青算什么,不过是个当炉卖酒的野丫头罢了,不管是长相,家世,还是学问,她跟林素素都根本没有可比性!
      转身,苏念青在眼泪落下之前毫不犹豫地跑出了赵府。
      当天晚上赵府来人了,却是苏念青怎么都想不到的一个人——林素素。
      苏念青坐在桌前翻看账本,灵巧的手指熟练的拨着算盘,听到响声,她抬头看到林素素,神色一僵,随即吩咐一旁的丫鬟到:“上茶。”
      茶很快被端了上来,林素素端起杯子,热气蒸腾模糊了她的面容。微微呷了一口,她皱眉,将茶一放,看着苏念青讽刺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我们苏家只是温饱之家,这茶已是我们最好的新茶,还望林小姐见谅。”
      “也是。”林素素舒展了眉头,手指轻轻转动着杯子,良久,轻叹一声,“妹妹,没想到,你真的还活着。”
      “林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哼,苏念青,你就别在我面前打马虎眼了,上一辈的事你我都心知肚明,我们身上都留着那个女人的血,勉强能算的上是姐妹。”
      听见林素素称呼她为“那个女人”,苏念青不悦道:“你该叫她‘娘’。”
      “娘?哈哈哈···”好像听到了这辈子最好笑的笑话,林素素不禁仰天大笑,与平日优雅文静的林家大小姐判若两人。猛地甩手将桌上的茶杯扫到地上,苏念青看着茶杯四分五裂,碎瓷片四溅开来,吓得她不敢轻易开口。
      “我宁可做个孤儿,也不要有她那样一个不守妇道,红心出墙的娘!”
      苏念青呆在原地,紧咬着唇,细弱的手臂撑着桌子好不容易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苍白着脸开口:“你···都知道了?”
      二十三年前,苏念青的父亲苏玉忠与青梅竹马的恋人王青私定终生,准备成亲,可无奈王家是镇上的大户人家,而苏家只有一个不大的酒坊和微博的家产。王家嫌弃苏家,不顾王青的哭闹,将她嫁到了几十里外的的林家。
      王青出嫁那天,苏玉忠将亲自酿的一坛桃花酒作为贺礼送到了王府,王青上轿前执意带着它,父母无奈,值得让她抱着桃花酒嫁到了林家。
      转眼一年,王青为林家诞下一女,可婆婆嫌她肚子不争气,就不顾还在坐月子的她,亲自替她的丈夫林辉又纳了一个妾。林辉终究只是不够沉稳的少年郎,便整日和小妾厮混在一处,将王青弃在了一旁。恰巧此时苏玉忠来到镇上送酒,两人在王青贴身丫鬟的帮助下见了一面,此后,两人便约定,苏玉忠每3个月就去镇上送酒,趁此与王青相见,不料几个月后身子骨一向娇弱的王青竟然怀孕了!
      这林家亦是镇上的大户人家,此等丑闻自然不会公诸于众,只是将王青囚禁在了家中,想等孩子生下之后立刻处死,神不知,鬼不觉。所幸王青待下人一向仁厚,便有小厮拼了命将消息告诉给了苏玉忠,苏玉忠得知此事,连夜赶到了林府跪求了一夜,林辉于心不忍便偷偷与他商量了对策。
      待王青临盆之日,苏玉忠带着三十里外的产婆赶到林府为她接生,待孩子落地,他又立刻带着孩子离开,从此便是与王青诀别了。而王青也因此患了心疾,终日卧床不起,药石无医。
      但镇上的人只知道,苏家酒坊的老板苏玉忠去三十里外的镇子送酒,回来的路上捡了一个刚出生不久就被遗弃在路边的孩子;而王家小姐王青在林府并不得宠,因此终日郁郁寡欢,药不离口。没有人怀疑这个孩子的来历,也没有人探究,为什么从此,苏玉忠再也不酿酒了。
      苏念青至今还记得父亲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的那些话。
      他说,念青,其实你不是孤儿,我是你亲爹,你娘,就往王家刚逝世的大小姐,林家的大少奶奶,王青。
      他说,念青,我们苏家欠林家一个人情,一条人命,这是我们苏家,欠他们林家的啊!
      心,如同坠入了千尺冰窖,苏念青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脸色刹白如雪。
      “你···你怎么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哼,六年前那个女人临死前抱着一坛酒向我交代后事时跟我坦白了一切,她让我一定要找到你——我同母异父的妹妹,苏-念-青。”
      强压下内心的震撼,苏念青站起来收拾好自己的失态,举目迎上了林素素挑衅的目光,淡然开口:“林小姐特意屈尊前来,不会只是为了认亲吧。”
      “我就喜欢和聪明人聊天!”一挑眉,林素素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我要你离开瑾哥哥。”
      离开···赵瑾桐!
      苏念青从未想过要离开赵瑾桐,相识一年来,她已将赵瑾桐看成了世上最亲密无间的人,根本不敢想象若是有一天离开了赵瑾桐,离开这个上天赐给她的男子,她该怎么办!
      “你不会以为你真能嫁进赵府吧!你既没家族势力,有没家族财产,不过就是守着个小酒坊赚点饱肚之钱,有什么资本嫁进赵府。就算瑾哥哥排除万难娶了你,你以为他会一辈子守着你这个姿色平庸,淡而无味的女人!更何况···”
      是啊,苏念青心想,自己不过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让赵瑾桐娶她。更何况,更何况她只是个私生女,一个不能为人所知晓,见不得光的私生女,她怎么忍心让赵瑾桐陪她一起承担这份痛苦。就算赵瑾桐不介意,那赵家呢?赵家好歹是镇上的大户人家,万一被人知晓赵家少爷娶了了私生女,那赵家颜面何存!
      自接管酒坊起,苏念青就一直在赌,赌自己的酿酒技术,赌父亲留下的人脉关系,赌酒坊的老顾客。可此刻,苏念青却退缩了。
      已死去的爹娘的名誉,已赵瑾桐的人生,还有赵家的名声为赌注,她苏念青赌不起!
      可是,可是,瑾桐,我又怎么放的下你呢!

      再进赵府已是三个月后,春节的喜庆仍残留在空气中,枝头的桃花仿佛也被感染,在枝头吐出了小小的花苞。
      赵府的丫鬟见到她不禁翻了个白眼,将她引进待客厅,也不上茶,只让她候着。过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才有丫鬟回来,说赵瑾桐在花园忙,要不她自己过去。
      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苏念青谢过丫鬟跟着她到了花园,可院中的情景却让她僵在了那里。
      院中栽了几株桃树,不同于府外,它们已零星开了半树。一片粉色花瓣中,林素素袭一身淡粉色窄袖旗袍,清丽的妆容显得她粉面含春,美若天仙,她立在桃花树下,低着头,嘴角吟笑,温婉中带着一丝媚态,摄人心神。而赵瑾桐就倚在她身旁,伸手把玩着她头上的金簪,眼中,是满满的柔情似水。
      赵瑾桐,你三个月不来找我就忙着这事儿!苏念青紧紧攥着衣角,指关节泛着令人心悸的白色,贝齿咬破了朱唇,染了血。她拼命忍着眼泪,一遍遍的告诫自己不能哭,就连血滴落在鞋上,也浑然不觉。
      一夜无眠,次日清晨,苏念青招来福伯。
      “一个月前杨柳镇吴家派人来提的亲,回复了没有?”
      “还没。小姐,您不是说酒坊重新开张事务繁忙,所以请媒婆先回去,等过两个月再回复吗。是不是要我回绝?”
      “不。你派人去回复媒婆,我嫁。”
      半个月后,福伯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吴家的聘礼。
      这吴家是苏玉忠生前为苏念青订下的娃娃亲,也是个酿酒世家,只是家大业大,生意兴隆,俨然一个大家风范。原本苏念青十六岁就要出嫁,可因为苏玉忠的逝世,苏念青在家守了三年孝,又为了经营酒坊,这婚事便一拖再拖,就拖到了现在。
      原本,苏念青还想悔婚,可现在···

      赵瑾桐找到苏念青时她正在验酒,手中拿着竹勺,微微呷了一口,细细品着,赵瑾桐不禁回想起去年四月苏念青替他舀的那勺酒,那时阳光穿过桃树洒在他们身上,高粱的馨香充盈在鼻间,醉人心神。可如今···
      见到他,苏念青视若无睹,只吩咐福伯招待。
      “念青,你当真要嫁到杨柳镇的吴家去?”
      “赵公子,请柬上不是写明婚期是下月初八了吗,难不成是念青逗你玩儿?”
      “念青,那你当我是什么,当我们的誓言是什么!”
      “赵公子,念青一直当你是朋友,相比赵公子也是如此。所以,请赵公子不要说这些让人误会的话。”
      “让人误会?”赵瑾桐愣了愣,脸上竟有了笑意,“呵,确实挺容易让人误会的。苏姑娘,我们朋友一场,瑾桐祝你和吴家公子百年好合,子孙满堂!”说完,一掀衣袍,抬脚便走。
      几日后,苏念青正在量体做嫁衣时,收到了赵瑾桐派小厮送来的请柬,赵家少爷要迎娶林家小姐,婚期定在下月初六,正巧比她早两天。
      赵瑾桐成亲那日,苏念青命人送去了一坛桃花酒,她记得这是赵瑾桐最爱的酒。他和林素素行礼时,她就站在赵府的围墙外,听着院内喧闹的笑声,终于泪如雨下。
      “瑾桐,瑾桐,”苏念青声声唤他,“我祝你和姐姐,白头到老,恩爱不移。”

      长发绾成百合髻,髻上插着一根银簪,粉扑香腮,淡扫蛾眉,如火的嫁衣穿上身,大红的喜帕遮住了苏念青的视线。没有父母的叮咛,没有兄弟姐妹的祝福,她就这样坐上了花轿,嫁往三十里外的杨柳镇。
      踢轿门,跨火盆,拜过天地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苏念青就这样加进了吴家,嫁给了自己素未蒙面的一个男人。
      红盖头被掀起,满室的烛光照亮了苏念青的眼,她抬头,就看到一个清秀的男人穿着喜袍立在他面前。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你叫念青,是吧?”男子开口,声音温柔,令苏念青安心不少,“我叫瑾桐。”
      “瑾桐?”
      “嗯。吴瑾桐。”

      赵瑾桐摇摇晃晃的回到房间,一开门就看到林素素守在桌边,三更的天还没睡。见到他满身酒气,立刻沏了杯浓茶端给他。
      “不要!我要喝酒!我要喝念青酿的桃花酒!”赵瑾桐说着,跌跌撞撞的打开柜子取出成亲那日苏念青送的桃花酒,可才喝了一口便瑟的吐了一地,脑中就想起了苏念青说过的话。
      “瑾桐,爹爹说过,酒味依心。若酿酒的人心死了,那酒,便也坏了。”
      “念青,念青,”赵瑾桐声声唤她,“你的心也死了吗?”说完,喉间一热,直至吐出一口血,昏了过去。
      来年春天,赵瑾桐躺在床上,手指轻抚着一根金簪,林素素守在床边,不停地用帕子拭着泪。
      “瑾桐,你别这样···我现在就去把念青找来!”
      “不用了。”自从生病后一直沉默的赵瑾桐终于开口,声音暗哑晦涩,“春天到了吧,桃花···开了吗?”
      “开了!”仿佛看到一丝希望,林素素急切地说道,“瑾桐,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去看桃花,好不好?”
      “好。”最后看了一眼金簪,赵瑾桐将它放回锦盒,小心翼翼的压在了枕下。
      念青,念青,我终究还是负了你。

      苏念青回镇子,已是五年之后。
      清明时节,她撑着伞走上山,虽是五年未来,苏玉忠的坟前却并未荒草丛生,看来即使福伯早已不在了,酒坊其他的工人还是会替她来看望父亲。弃了油纸伞,苏念青徒手挖起一捧黄土安置在苏玉忠的坟头上。
      “念青?”
      听见有人唤她,苏念青转身,意料之外的看到了林素素撑着伞站在她身后。
      五年光阴,林素素像是苍老了好十几岁,原本细嫩的肌肤早已枯黄,丹凤眼中也没有了昔日的神采,只剩下深深的寂寥。她的长发在脑后绾成了一个髻,只点缀着一朵小百花,身上穿的,是苏念青再熟悉不过的衣服——孝服。
      林素素这身打扮,是在为谁守孝?
      不待苏念青发问,林素素就开口:“我在为瑾桐守孝。”
      “瑾···桐?”苏念青呆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直直的跪倒在了地上,“瑾桐他···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嫁到吴家的第三年。”林素素撑着伞走到苏念青身旁,替她挡雨,时隔两年,她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不再像当初那般哭天抢地,反而冷静的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念青,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当初我以为瑾桐娶我是因为我成功地让他爱上了我,可洞房花烛夜他却对我说对不起,说他娶我只是为了气你。原本我想,既然得不到他的心,拿得到他的人也是好的,可成亲后他根本不碰我一下,就连我后来下药逼他和我同房,他嘴里口口声声喊的,也是你的名字。他说:‘念青,念青,你为什么要离开我?’‘念青,念青,我知不知道我心有多疼?’‘念青,念青,我想你!’”
      “很贱,对不对。”林素素自嘲的笑着,眼中却是浓浓的神伤,“我也觉得自己好贱。费尽心机逼你放手又怎么样,不择手段得到他又怎么样,他心里那个人始终是你,我又怎么赶得走!那日之后瑾桐便日日买醉,我知道他是气自己没有自制力,气同我发生了夫妻之实。直到有一天回来,他喝了你的桃花酒,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一样,呕出血来,自此便一病不起,第二年春天桃花开得烂漫时,就去了。”
      原本以为眼泪早在五年前就流尽的苏念青听完她的话早已泣不成声,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肩膀,她放声大哭,无所顾忌的宣泄着内心所有的痛楚。林素素看着她,眼前也蒙上了一层雾气。
      “这是瑾桐留给你的。”从怀中拿出一个锦盒递给她,林素素强忍着心痛道,“瑾桐他,从来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那天你来赵府,他正让我试这枚簪子,好加以改进送给你,作为给你的聘礼。是我,是我为了让你死心,才命丫鬟把你引到了后院让你误会。”
      “为什么···他为什么不说···为什么···我现在才知道···”
      “瑾桐病重时我执意要来找你,可他不允。他说你孤苦一世,难得安宁的生活,不许我打扰你。”
      回忆起这五年来的生活,苏念青过得确实安宁。公公婆婆都是良善之人,毫不嫌弃她的家世出生,待她如亲儿;丈夫自从在父亲的葬礼上见过她之后就对她一见钟情,耐心等了她五年,为她回绝了多门亲事,婚后五年更是对她疼爱有加,没做一件伤她心的事情;还有孩子,四岁的儿子和两岁的女儿乖巧懂事,知书懂礼,不用她多操一份心。但苏念青对吴瑾桐只有亲人之情,即使与他生儿育女,同床共枕,也仍是无关爱情。
      可是,四季再美,你却不在,又有什么意思···失去你,我又怎么有幸福可言!
      瑾桐,为什么我们总是错过。

      杨柳镇,吴家。
      回来已有数日,每当有空,苏念青就会站在窗前看着满园的桃花发呆。
      双手轻揽上她的纤腰,吴瑾桐拥着她,安静的陪她一起观赏满园春色。目光无意中扫到她髻上的金簪,吴瑾桐情不自禁的感叹道:“好精致的簪子!”
      “是个故人赠的。”转身倚在他的怀中,苏念青闭了眼,喃喃低语,“瑾桐,瑾桐···”
      却不知,唤的究竟是他,还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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