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无疾而终

　　星期天。
　　在扣上笔盖的一刹那,陈若扬没什么实感,她的三年青春就此终结,中考的铃响,她已经不再是一名初中生了。背起书包,走出教室,身边的同学笑着打招呼,初中毕业的这天就像是平常的放学一样,笑着说了再见后各奔东西,没有一点留恋,也不再回头看一眼。陈若扬推着车,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无风,树叶也静,昨夜刚下过雨,空气还有些潮湿,六月里难得的好天气,正好送走这一批青春少年。
　　出成绩那天,同学们又再次聚在了一起,几家欢喜几家愁,忧愁过之后,也迅速响起了约着一起吃饭庆祝的声音。陈若扬是班里第一,536分,这个结果着实震惊了班里的同学,毕竟陈若扬最后一次模拟考的时候也才是十二三名,陈若扬只是扬了扬手里的成绩条,笑着说:“省实验见。”省实验中学毕竟是全S省最好的中学了,她没有理由不去那里,同样,其他同学也没有理由,所以单是她的学校里就有四五百人选择了省实验,她知道自己从来不孤单。
　　陈若扬是个很开朗大方的女孩子,平时待人和善从不与人结仇,总是笑得灿烂如阳光,学习不算认真,但成绩一直说的过去。但是她总是与他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唯有隔壁班的宫幼清,她的发小,和与她同班的王蓁才能让她真心以待。陈若扬看着很好懂,但又很神秘,谈起小事来也只是个还会碎碎念的女孩子,但若谈及人生目标却又似一个饱经风霜的暮年老者,她是个矛盾的集合体,不一样的感情却又能巧妙的结合在一起。
　　暑假里,大多数人都去上了辅导班,陈若扬也不例外,一个班里五十几个人,还是会说说笑笑打闹的年级,也不好好上课,下了课就凑在一起讨论昨天玩的游戏或是看到的有趣的事情。
　　陈若扬班里的班长张裕也在这个班,张裕向来班里第一,这样重要的考试中第一的头衔被抢了去,让张裕没法给陈若扬好脸色看,张裕本就不喜欢陈若扬,如今更是到了见面不说话,背地里骂的厉害的地步,陈若扬只当不知道,她不屑于计较,但并不代表她不会算这笔账。陈若扬知道,张裕喜欢朱旭,朱旭是学校的校草,成绩又好,不少女孩子都芳心暗许,但是朱旭从来没接受过一个人的示爱,王蓁与朱旭是十年的朋友了,王蓁甚至都觉得,朱旭是不是不喜欢女的,张裕的自尊心让她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她喜欢朱旭,却又故作矜持。不知道为什么,朱旭似乎也在追张裕,陈若扬虽说与朱旭同班了一年,但说过的话一只手也数的过来,陈若扬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姑娘,否则不会在知道张裕喜欢朱旭后故意接近朱旭的。
　　渐渐地,陈若扬与朱旭熟悉起来,陈若扬也会故意拔下朱旭电动车的钥匙然后笑着逃跑,看着朱旭追她而来,只有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六一儿童节的时候,朱旭拎着一袋糖果,给了张裕,陈若扬便打闹着抢了,分给了起哄的同学们,陈若扬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明明知道自己不该的,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有着王蓁,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了,朱旭的电动车就像摩托车一样,而陈若扬偏偏就喜欢坐在他的后座,朱旭也从来没拒绝过她。陈若扬和王蓁便整天都与朱旭和朱旭的朋友在一起,无处可去便骑着车到处兜风。陈若扬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一转眼,已经一个月了。
　　陈若扬毕竟还是女孩子,她清楚任何来自异性的感情,她能感觉到,朱旭喜欢她。
　　“想追你怎么办啊”
　　“想追我的人多了,你排队去吧。”
　　…
　　“不想排队了,越排越伤心啊。”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个”
　　“没什么。”
　　…
　　“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吓我一跳。”
　　“你今晚上有空吗体育场聊聊行吗”
　　“好。”
　　陈若扬心里很乱,她是在害怕,就算约了朱旭想聊聊,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喜欢这种感觉,但是又不清楚自己的感情是怎样的,朱旭逼她太紧了,她怕他们连朋友也做不成,更害怕自己伤害了朱旭,陈若扬总是考虑太多,她每一个决定都是深思熟虑之后的,这是她的性格。
　　并排坐在看台上,朱旭很沉默,陈若扬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她想过千万种见面的场景,但面对这样的沉默,她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们现在这样不好吗在不在一起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了,我感觉不一样啊。”
　　“在一起之后呢”
　　“就还是现在这样啊,我们一起出去玩,有什么事你告诉我。”
　　“我害怕啊。”
　　“你怕什么”
　　“我怕分手啊。”
　　“不分不就行了吗”
　　“我话唠啊。”
　　“我话少,你说我听着。”
　　“我脾气不好,喜欢生气。”
　　“没关系,我忍着。”
　　“你到底喜欢我哪里啊”
　　“其实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会有那么一天了,感觉你就是我想要的那个人,后来知道你也喜欢我喜欢的,我更高兴了。”
　　“我又不漂亮。”
　　“我喜欢你又不是因为你漂不漂亮。”
　　“可是我就是害怕啊。”
　　“不分手,我们成绩都这么好,以后可以考一所大学啊,可以在一个城市啊,我可以跟你一起上放学啊。”
　　“…”
　　朱旭低着头,陈若扬看不清他的表情,陈若扬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甚至连说话都有些要哭的感觉,她的人生早就无拘无束惯了,她不懂什么叫喜欢,更不懂什么叫在一起,她只有凭感觉去感受,不经历她永远不会懂。
　　“…”
　　沉默良久,陈若扬伸出手,朱旭也缓缓的伸出手握住了陈若扬的手,心里感觉一下轻松了很多。
　　“好吧”
　　“嗯。”
　　陈若扬笑起来,她或许不懂什么叫做在一起,但是现在的感觉很好,她只知道顺着自己的心意来,她现在的心告诉自己,她喜欢这个感觉。
　　确实如朱旭所说,一切都没有改变,但是陈若扬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劲。在一起之后,陈若扬和朱旭,宫幼清和程浩,四个人经常一起出去玩,那段时间确实很快乐,陈若扬感觉自己整个人生都温暖了。
　　第一次争吵,是因为一个女孩子。陈若扬给宫幼清看了朱旭和那个女孩子的聊天记录,宫幼清立刻就告诉了程浩,没想到两人的反应那么大,陈若扬也惊到了,回了家,宫幼清已经在□□上开了讨论组声讨朱旭了。
　　“你有对象你还弄这个？”
　　“咋了。”
　　“那个小姑娘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整天晚安还一起出去玩你这个样陈若扬怎么想”
　　“她没说什么啊,那天那个小姑娘给我发消息的时候她在旁边啊,她说没关系。”
　　“她说没关系你就相信啊别的不说了,上次一起出去玩你让她等你一个小时别人一个电话你就走了这是你媳妇吗”
　　“她说没事啊。”
　　“她要说了显得她多么不懂事啊不让你跟你朋友出去玩你让她怎么做啊”
　　“她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知道。”
　　“她要是什么都说还要你啊”
　　“…”
　　“我跟你说我从来没见她脾气这么好过,你就使劲作吧,早晚作的她忍不了了。”
　　…
　　陈若扬冷静下来,想想最近,她感觉的不对劲就是这样,陈若扬一点也不像自己,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为了其他人而变得不一样的一天,她开始害怕,害怕哪天会受到伤害,于是她开始保护自己。
　　陈若扬感觉自己与朱旭之间有了一个不可逾越的鸿沟,朱旭极尽全力想要踏过这道沟,陈若扬却在不断后退躲闪,他们从曾经无话不谈,变成了如今面对面却沉默不语,陈若扬躺在床上时,泪水突然就模糊了眼睛,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个人已经变得这样陌生了呢。
　　陈若扬还记得,朱旭喝醉后像个小孩子一样,牵着陈若扬的手绕着体育场一圈一圈的走着；密室逃脱里,推开门,冰冷的空气袭向陈若扬时,朱旭带着体温的外套；咖啡厅里,朱旭紧抱着她的双臂；电影院里,黑暗中紧握的两只手；过马路时,朱旭下意识握紧了抓着自己衣角的陈若扬的手…
　　陈若扬惊讶的发现,她记得一切细节,甚至连朱旭告白时的话都能一字不差的背下来。她知道,自己陷进去了,从最初因为虚荣心而接近朱旭,到后来的相处,她把自己赔了进去,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冷静的拒绝着别人的告白的陈若扬了。
　　星期天。
　　中午,陈若扬拨通了朱旭的电话,她从未如此冷静过。
　　“喂”
　　“分了吧,这样下去两个人都难受。”
　　“你终于说出来了。”
　　…
　　朱旭一直在等陈若扬开口,她不开口,朱旭还是希望能有挽回的余地,现在,他死心了。
　　剩下的一个月假期,陈若扬反而异常的轻松,一扫前几日的阴霾,学习,睡觉,偶尔弹弹吉他,画画唱歌,一天天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一直到,开学。
　　陈若扬以为自己可以忘了他的,那一个月,没有朱旭她也过得很好,但是在学校里再见到朱旭的时候,陈若扬知道自己错的离谱,她怎么否认自己的心,她怎么否认自己再次见到朱旭时心里漏跳的那一拍,她回不去了,她没法再用平常的心对待他了。他们还是朋友,见面还会打闹,但是陈若扬没办法再用刚认识朱旭时的感觉对待他了。陈若扬的目光会不自觉的被朱旭吸引,她开始后悔了,但是她的自尊心让她不可能主动提出复合。
　　半年后,王蓁从外地上学回来,朱旭聚餐时叫上了王蓁,王蓁又正好与陈若扬在一起,两人便一起去了。整晚说笑着,他们两个就像还在一起一样,空气都带着温暖的热度。回到家,陈若扬掏出手机,看到了朱旭发的动态。
　　“还是舍不得。”
　　陈若扬必须承认,她心动了,她可以理解为这是在说她吗这是说他们还有机会吗陈若扬的心无法平静,她想了很多,那句“我想你了”还是一字字的消失了。是,陈若扬有着痛苦的骄傲,她就算想要的疯狂,也绝对不会表现多一分,她永远缩在自己的世界里,像个刺猬一样拒绝所有人的靠近。
　　现实向来都是绝情的。
　　再次见面时,陈若扬想到了一切,却怎么也没想到,朱旭接了一个女孩子的电话后离开了,六点到九点,三个小时,没有回来。他的朋友都说,朱旭喜欢那个女孩子,但是那个女孩子没有答应,那个女孩子很保守,那个女孩子,陈若扬认识。
　　陈若扬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终于还是笑了起来。
　　“你只是虚荣罢了。”
　　“你不甘心,你看到身边的人都很好,所以你不甘心罢了。”
　　“你只喜欢你自己而已,你会再伤害他一次的。”
　　“你没有机会了,你犹豫之中他已经离开你很久了。”
　　“你还在想着什么提出分手的是你。”
　　“你之前不懂,你现在懂了”
　　“别太高估自己了,你没她漂亮,没她温柔,她比你更适合他。”
　　“所以陈若扬,你该放下了。”
　　“今天过后,你还是陈若扬,这种经历,一次就够了,不要再自取其辱了。”
　　喜欢是两个人的互补,没有一个人可以无条件的付出一辈子的,给不起同等的回报,就不要浪费对方的青春。一个人的心是有限的,总是被伤的千疮百孔,就会慢慢丧失爱的能力,变得麻木。
　　初恋无疾而终,大都因为太年轻,太冲动,什么都没考虑好便一头撞进了火中,烧成灰烬,如飞蛾扑火。
　　陈若扬会记得朱旭一辈子,同样,朱旭一辈子也会记得,自己第一次真心喜欢的那个女孩,是笑着拿着他的钥匙跑远的那个,有着银铃般笑声的女孩。
　　再次见你,希望能告诉你,我曾经喜欢过你,希望你一切都好,会有更好的人陪伴你。
　　毕竟初恋无疾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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