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英情史

作者:柴丝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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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地铁里的空气仿佛突然间凝固了一般。杨丹宁远盯着楼嘉悦的眼睛,好半晌才一字一句地回答:“我不怕,只要能让我死得其所,我虽死无憾。”

      楼嘉悦表情不以为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一路无话,两个人默默地乘车到了产业园。出了地铁站,又一前一后地进了公司,那大厅的前台看见他们,连忙就站起来道:“董事长好,楼总好……”

      杨丹宁远的情绪低落,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楼嘉悦却笑着朝她点了点头,亲切道:“伊诺,新年好……”

      “新年好楼总……”那个叫伊诺的女孩连忙低头鞠躬,恭敬地回答道。

      刚刚上班第一天,办公室里冷冷清清的,很多员工都还没有回来。嘉悦把办公区巡视了一遍,又去了一趟信息中心,本以为杨丹宁远还要再消沉一阵,谁知道等她上楼时,他都已经兴致勃勃地在办公室里喝茶了。看见她,还扬手招呼:“嘉悦,来一起喝茶呀!”

      ——最近这厮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间爱上了喝茶,什么红茶绿茶花茶普洱茶养生茶……,仿佛不要钱似的往办公室里搬,嘉悦为此没少笑他折腾。

      她放下公事包走过去,杨丹宁远见她来,忙把身下的躺椅让给她,又递给她一盏茶,道:“来,快试试。”

      嘉悦眯着眼睛道:“你这到底是来工作的呀,还是来享受的呀?”说着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茶,只见茶汤透红,叶底柔软,又品了品,忍不住就赞了一声:“不错的普洱。”

      “当然了,”杨丹宁远笑得有些得意,“这可是极品的同兴老茶,我好不容易才从行家手里淘换来的。”

      “……”
      嘉悦的唇角微抖,好险没把嘴里的茶给喷出来,好不容易咽下去了,惊叹道:“我这一口至少要喝掉一个LV吧?”啧啧啧地感叹起来。
      杨丹宁远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抬手将手边的小纸团掷到她脑门上,嗔怪道:“一团的小家子气。”

      小家子气就小家子气呗,左右他已经满血复活,她也就放心了。现阶段来看她在永丰适应得不错,和杨丹宁远的关系融洽,也很喜欢永丰的工作环境,短期之内还真不想再换老板。

      两个人喝了一盏茶,又再聊了一会儿天,楼嘉悦就回对面办公室办公去了。

      只是这极品老茶虽然难得,嘉悦却有些喝不习惯。一想到这茶的年龄比她妈妈还大,她就感觉嘴里发苦,一股子酸腐味儿,就好像……唔,刚刚刷完牙就去吃了根香蕉一样。

      她坐在办公桌前猛灌了几口白开水,再想喝的时候靳若明就来了,找她说的还是杰森母婴的事儿。两个人在办公室里商量了一上午,等到靳若明走后,嘉悦再次端起桌上的杯子时,那杯水早就已凉透了。

      作为国内最大的孕婴网站,杰森母婴在线销售以母婴、化妆、食品、家居、保健等为主的大约5万种商品,如果永丰这次能够顺利入主的话,那么必然会很大程度上丰富永丰电商的产品品类,帮助构建一个更加多元开放的平台。在和杨丹宁远商量以后,永丰决定并购杰森。

      整个春天她都忙得不可开交,虽然花了大量时间做了很多的前期工作,但是真正在和杰森的老板余江接触以后,感觉却不是太好。余江是个美籍华人,几年前和两个朋友一起创办了这个网站,经过几轮争斗,如今他在杰森独大,很有一点儿目中无人的意思。在双方第一次谈判时,余江山一般的躯体往会议室门口一站,在发现杨丹宁远不在后,立即就准备调头走人,并且扬言:“让你们杨老板来跟我谈。”

      这种嚣张的态度把杨丹宁远给气得够呛。在嘉悦和靳若明向他汇报谈判结果的时候,他差一点儿没把自己身边的椅子给踹翻了,一边生气一边还在嘀咕那句有关某电商大佬的名言,说什么:“妈的,今天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引得楼嘉悦和靳若明纷纷低了头笑,尤其嘉悦,简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有时候她真觉得杨丹宁远这脾气像个小孩子似的。谁知道过阵子杨丹宁远竟果真就叫那个余江高攀不起了。

      在透露有意并购杰森母婴网站的消息以后,没过几天,永丰电商就宣布引入一个新的服务——“永丰亲子”,这个服务从推出的第一天开始目的性就非常明显——挤垮“杰森母婴”。整个春天,永丰都在跟杰森打价格战,不同于永丰,财大气粗,有雄厚的实体产业做支撑,杰森不过是家新兴的母婴网站而已,本身资金有限,再加上竞争对手的蓄意打压,就更是雪上加霜。公司不仅业绩陷入低迷,资金链也濒临断裂,好几次都传出供货商上门讨债的消息。

      就在这种情势下,杨丹宁远却突然改变目标,开始频频向杰森的竞争对手“优宝”伸出橄榄枝,据各种小道消息,永丰有意投资优宝母婴以拓展公司经营渠道,实现优势互补。杰森的老板余江在听到这种消息后,直急得满嘴长泡,恨不能直接冲到杨丹宁远的办公室里大吼:“买我的买我的。”——然而当他真正有幸走进永丰大厦时,却意外地在会议室的长廊上看到了优宝的谈判代表。

      这自然是杨丹宁远和楼嘉悦故意为之,商场上为达目的有时候不得不采取一些特殊手酸。比如在谈判时故意让谈判对象看见自己的竞争对手,从而加重对方的紧张感。嘉悦带着优宝的人从杨丹宁远和余江身边经过的时候,杨丹宁远顽皮,还故意给她抛了个媚眼。

      楼嘉悦忍俊不禁。

      再也顾不得什么阻挠,杰森几乎当场就与永丰签订了投资意向书。不同的是,与三个月前相比,这次永丰所出的价格只是之前的一半。

      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此落下帷幕,永丰这次不仅成功地在自己的货架上增添了新的商品,而且以绝对低价收购了一家具有潜力的公司。

      在宽敞华丽的董事长办公室里,杨丹宁远和楼嘉悦举杯相庆,彼此都觉得十分满意。

      她是得力的下属,他是慧眼识珠的老板,他们的合作天衣无缝,而且十分愉快,宾主堪称相得益彰,只是她拒绝更进一步。

      按照惯例,每一次重大的成功以后都会有一个盛大的庆功会。每一个参与这场并购的员工脸上都喜洋洋的,楼嘉悦还没走,靳若明及几个员工从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外探出头来,笑嘻嘻地问杨丹宁远:“老大,我们这回应当怎么庆祝呀?”

      杨丹宁远大手一挥,道:“随你。”

      靳若明便又转头去问楼嘉悦,嘉悦笑眯眯地加了一句:“随你……”语气里有一点点纵容。

      几个员工心满意足,连蹦带跳地跑远了。

      当晚八时,杨丹宁远和楼嘉悦双双出现在东山上的高级会所里,众员工一见到两位老总的身影,立刻群情激动,嗷嗷叫着宣布晚会开始。

      灯光迷离,音乐声震天,两人穿过拥挤的人群在包间的沙发上坐下来,很快就有人过来问他们喝什么。靳若明献殷勤,主动给楼嘉悦点了一杯红酒,嘉悦还未及说话,杨丹宁远就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道:“嘉悦她不能喝酒。”

      靳若明的脸色讪讪。原本也是聪明一世的人,竟没听出自家老板话里那明显的占有欲。

      “没事没事,”楼嘉悦见状急忙打圆场:“我偶尔也是可以喝一些的。”

      杨丹宁远瞪了她一眼。

      最后只给她点了一杯果汁。嘉悦原本是不喜欢喝酒的,但人都是这样,越不给越想要,她一个人闷闷地
      坐在角落里,拿吸管不开心地戳着杯子里的果汁。

      杨丹宁远坐在她身边,眼睛里全是笑。

      气氛逐渐嗨起来,包厢里灯光闪耀,五光十色,舞台上,靳若明和一大帮年轻人纵情高歌,肆意舞蹈,舞台下,年龄大的或是职位高点的自恃身份,多半懒得和年轻人一起玩闹,便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把酒言欢,谈新叙旧,整个包间颇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楼嘉悦一贯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只坐在包厢柔软舒适的沙发上,笑眯眯地望着他们。杨丹宁远虽然从不拘于身份,但仍一直陪在她身边。

      有人喊他们上台来唱歌,嘉悦连连摆手,只说自己从来不会唱歌,要唱的话也只会唱“我爱北.京天.安门。”

      在场的人们全都一哄而笑,还有的人跟她玩笑道:“现在天.安.门谁爱得起呀,也不瞧瞧那附近方圆几十里的房价,那是普通人能爱得起的吗?”

      大家“哈哈”笑,杨丹宁远却不由自主地看了身边人一眼。

      忍不住又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她就坐在满地狼藉的KTV包厢里,一个人孤独地唱着那首令人心碎的《约定》,那歌声那么空灵,那么动听,对他来说堪称天籁,而现在,她却一脸恬静地坐在这里,淡淡地对着别人说她“不会唱歌”。

      是忘了吗?还是根本已经变了。谁知道走过漫长的十二年光阴,她的人生中又发生了什么?她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有没有再爱过别的人?虽然很想知道,可是杨丹宁远不敢细问。

      怕就怕,众里寻他千百度,结果却是,过尽千帆皆不是。

      他什么也不敢说。

      “楼嘉悦,”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他附在她耳边低声地说道,“我要给你唱一首歌。”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嘉悦生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连忙伸出手去拉他,只是杨丹宁远已经先她一步站了起来。

      两人的指尖在半空中微微一碰,杨丹宁远反应超快,反手就把她的指尖给握住了,还在指间轻轻地搓了搓。

      楼嘉悦的脸都红了。还好包厢灯光暗,否则的话脸就丢大了。

      一旁的女员工还以为是她自己眼花,连忙拿肘部碰了碰自己身边的同伴说:“嗨嗨,看见了吗?”

      那同伴一头雾水地问:“看见什么啦?”

      “老……老板和……和楼总呀?”

      “老……老板和楼总?喂,你要死啦?”那同伴嚷嚷起来,“居然连咱们老板的绯闻都敢传,不想干了吗?”

      “……”女员工噤若寒蝉,连忙拿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此时这些在场的人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家老板和CEO居然真就凑成了一对。

      全场的灯光渐渐暗下去,黑暗中自门口飞快地闪进来几个人影,不一会儿,眼前又再渐渐亮起来,这时候众人就发现舞台上竟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个风姿妖娆的“女郎”,除中间的那个外,清一色作粉红女郎的打扮,头戴蝴蝶结,脚蹬高跟鞋,个个烈焰红唇,一个比一个妖艳。舞台下顿时骚动起来,耳听得有人喊:“哎呀,那是靳总!”“天啦,快看梁总!”嘉悦的嘴角渐渐上扬,捂着嘴无声地笑了出来。

      音乐声渐渐响起,千呼万唤中,中间的那个“女郎”终于慢慢地转过身来,她一身白裙,头戴一顶卷曲的金色假发,手持麦克风,作一副玛丽莲梦露的打扮,缓缓地转过身来对着人们唱:
      “我要,你在我身旁
      我要,你为我梳妆
      这夜的风儿吹
      吹得心痒痒,我的情郎
      我在他乡,望着月亮
      都怪这月色撩人的疯狂
      都怪这guitar 弹得太凄凉
      哦 我要唱着歌
      默默把你想,我的情郎
      你在何方,眼看天亮
      ……”

      嘉悦再也忍不住,趴在沙发上笑得花枝乱颤,一面笑一面还猛捶沙发。杨丹宁远见她这样,表演自然更加卖力,一面唱一面跳还不忘冲着台下大抛媚眼,频频秀出自己的“美腿”。眼见得自家老板都如此给力,其他人又岂能屈居人后?一个个争先恐后,法宝尽出,直逗得楼嘉悦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嘴巴也笑僵了。

      一群人直闹到凌晨两三点才散,临走的时候梁□□再三强调:“今晚的节目就只限内部分享,所有照片视频一律禁止外传,任何人都不得私自转发分享,否则后果自负哟。”众人虽然哄堂而笑,却也不敢不把他的话给放在心上。

      楼嘉悦很少有这样放纵的时候,再加上接连加了十几天的班,直累得头晕眼花,连心跳都感觉不规律了。杨丹宁远见她一上车就闭上眼,心疼得连眉头都皱了起来,连忙就问她:“怎么了,不舒服吗?”

      嘉悦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道:“我不行了,必须要好好歇一会儿。”

      他顿时说不出话了,拉了一个小枕头轻轻地垫在她的脖子下,像是唯恐惊扰了她似的,很小声地对她说:“那你乖乖睡吧。”

      都不等他再开口,她很快就陷入黑甜的梦乡中。等到了家,被杨丹宁远叫起来,游魂一般地进了房间,不知怎么又睡下了,直到第二天中午杨丹宁远来叫门,她这才恍恍惚惚地醒了过来。

      早在今年三月初的时候,嘉悦就已经从姐姐的家里搬了出来,住进了自己帝豪花园的房子。这小区不仅离公司近,离杨丹宁远的家也尤其近,开车不过十分钟就到了,无疑在很大程度上方便了杨丹宁远。自嘉悦搬来的这段时间,他有事没事就往这里跑,对于这里已经堪称是轻车熟路了。

      楼嘉悦的元神还没有归位,听到门铃声响,连收拾都不收拾,顶着一头杂草样的乱发,睁着朦朦胧胧的双眼就下了楼,打开大门见是杨丹宁远,她不由感到一阵头疼,生无可恋地扶了扶自己的额头道:“天啦,你怎么这么早?”

      “怎么还早?都已经中午了你还睡?”杨丹宁远的笑容灿烂,一脸欢快地站在她家门前嚷嚷:“起来起来,我们一起出去玩!”

      “啊……”嘉悦攥紧了拳头。如果眼前的人不是她老板,她一定要狠狠地揍上他一顿。

      “你怎么还玩啊?”她气得咬紧了牙关,几近崩溃地说道,“昨天晚上没玩够啊?”

      “没有啊,”杨丹宁远说道,“快点儿,起来换衣服,我要带你去个好地方。”

      楼嘉悦嘟着嘴不乐意。

      她本身就不是个贪玩的人,这些年来除了工作几乎就是宅,突然间让她舍弃这么难得的周末时光陪他出去玩,她怎么能同意?

      然而杨丹宁远比她更固执。不等她动手,他已连蹦带跳地蹦进了她的衣帽间,又取了她的行李箱,一件件地帮她收拾装箱。楼嘉悦快要抓狂了,连推带哄地把他赶出家门,他也不肯走,就站在单元楼下不停地按门铃,门铃被她拔掉了,他就站在楼下扯着嗓门大喊:“嘉悦,我们一起出去玩啊!”——闹得左邻右舍都探了头来看,嘉悦不得已,只好又打开门把他放了进来。

      在他期盼的眼神中,她一脸生无可恋地欲转身收拾行李,杨丹宁远见她那有气无力的模样,干脆一把拉住她道:“那些衣服什么都不要了,一会儿到了海南,我再给你买。”

      “切~”嘉悦一脸的不屑,傲娇地给了他一个白眼道:“谁要你买啊,姐有的是钱。”

      那矫情的小样儿逗得杨丹宁远直笑,他也不着急了,扯了一个抱枕躺在她的沙发上笑嘻嘻地等着她回屋收拾行李。

      两个人一个满脸期待,一个不情不愿,拉拉扯扯地上了飞机。登了机,她放下行李,又拉下眼罩,倒头就想继续睡觉,杨丹宁远一见刚想开口说话,就被她一个眼神给制止了:“再敢吵我睡觉,小心我跟你拼命!”

      宁远哈哈笑,笑完立即屏住呼吸,果真不敢再打扰她了。

      飞机一路向南航行,最终降落在三亚国际机场。楼嘉悦也是到了地方才知道原来杨丹宁远有朋友在这里办婚礼。她顿时就忍不住发飙,瞪他道:“你神经病啊,你朋友我又不认识你带我来干嘛?”

      杨丹宁远答:“谁说你不认识啦?这次婚礼的新郎名叫童一清,虽然是我的一个哥们儿,但也是我们的客户,我告诉你,一清一年跟我们的生意往来金额也不小的,所以于情于理我们都应当来参加他的婚礼是不是呀?”

      楼嘉悦哑口无言,懒得跟他争辩,只得无奈地朝他点了点头说:“行吧行吧,你说客户就客户,照这样下去我未来可有出不完的份子钱了。”说起这一茬儿,她忽又想起来了,“我今天这份子钱你应当会帮我报销吧?”

      宁远低了头笑,一面催着她往前走一面道:“放心吧。我们今天只出一份份子钱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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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好佩服自己,居然在十二点前完成了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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