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为你

　　她故意选择了午夜的航班，天知道！她故意很早来到候机室，天知道！她故意让自己孤伶伶地立在落大的玻璃窗前，享受平身最想避开的黄昏──这最缺乏个性的时段，天知道！也许真的只有天知道，她为什么要选择今天离开她最熟悉的地方，这块深深印着他的回忆的地方。她晒然，鼻子却有些酸，她微微地呼出一口气，手里却紧紧地捏着飞往洛杉矶的机票，终于，她看见了玻璃上可笑的自己，她承认，这是她自己给自己的一个最大的讽刺。
　　当你开始依赖一个人时，你就开始沉论了……
　　她在发呆吗？也许！捏着机票的手在颤抖着，指关节有丝泛白，眼光却久久地飘向又灰又黄又红又绿的天，这曾经是她最讨厌的色彩组合，如今她却看得如此地入迷，连候机室打开了灯也混然不觉，似乎这份光并不是她愿意分享的。玻璃上开始泛起幽灵般的人影，把灯光分割成一块块淡而无味的流动的空间，广播里的歌声把她拉回了现实世界，喃喃的是孟庭韦的歌，她知道这歌名，很长很顺口《伤了你的心的我的心好伤心》，猛得她的胸口像被一块圆木狠狠地撞了一下，胃紧跟着地抽搐了二下，一半像饥饿，一半像消化不良。
　　终于她意识到了人，玻璃上的“空间”停滞了，谈话声开始响了起来，当然也有闭着嘴皱紧眉头的，为什么会有人也来得这么早？也许他们和她有着相似的命运？她愣了一下，马上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荒唐，女人总会有意无意地找到别人的悲惨来为自己疗伤，很明显她感到自己也不过是个受了伤的普通女人，虽然她总把那句“当遭遇无法克服的阻碍时，不知变通是愚蠢的”至理名言披在身上，顶在头上，戴在脸上，拿在手上……也许就是因为无法证明什么，才故意想去证明些什么吧！她的脸上闪过一丝苦楚，音符也变成了一种刺骨的嘲笑。
　　当你发觉你在依赖着一个人时，你早已经沉论了……
　　夜雾浓起来，她已站得很久了，有种感觉，似乎她的脚在远离她，这感觉其实挺不错，虽然这是她以前最感冒的FEELING，她一直愿意自己控制自己的一切，这种远离就意味放它的自由，也就意味着它的背叛。她一直以为抓紧就可以拥有，而忘却了情感根本不是相互的属于，而是一种执着于经营的心情，然而她倦了，也许是倦怠了如同一只小猫找到了一户避风的港，而再也不愿意漂泊沦落了，只不过他是人，会说，会笑，会唱，会跳的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死的，冰冷的港，因为除非它倒塌，否则就决不会被赋上背叛的名字。
　　也许是有什么牵住了她的视线，她探身贴近玻璃，行李被遗忘在脚边，空着的手拂在窗子上，立刻聚笼了一圈蒸气，呼吸打在玻璃上，视线变得朦胧而模糊不清，她不想用手擦去那块朦胧，只是很极力地向外眺望，除了路灯和霓红，哦也许还有车灯以外，天地是一片漆黑的，城市的上空不会有星星了，所以天就是一块忘了镶嵌宝石的绒幕，黑的那么深沉，那么透澈，像他的眼睛……！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真的吓得往后一跳，只是很轻的一跳，但却蹭到了脚边的行李，没有知觉的双脚真的背叛了她的大脑，她向后一倾，倒了下来。很疼，这种痛楚和胃的抽痛交错成很完美的相互加强又相互衰减的效果，然后她终于明白了，她的身后不会再有那么一双大手，愿意在她摔倒的时候撑她一把，这种绝望的感觉像电流一般触动了她身上的每一根神经未稍，这种绝望振得她几乎无法从地上再站起来……她从不知绝望会抽走她全部的力量，然而她信了，她非信不可，缘尽了，没有慈悲。
　　脚步声，轻轻地向她渡过来，是尘！她弯身拾起了遗落在地上的，被揉得很烂的机票。它不知道何时飞离了她的手。
　　“尘，对不起，我来不及通知你，我……”她极力想从地上站起来，但麻木的双腿有点不情愿。
　　“不用说了，我们在你的心目中远不比他重要，……你怎么可以不告而别！”尘的语气突然变得重起来，“我真的怀疑朋友两字在你心中到底有没有份量。”
　　“对不起，……”她低着头似乎只会说这三个字。
　　“我不要你的道歉，不要听你说对不起，我开始恨你的消沉，恨你的沮丧，恨你的郁闷，别以为大家都会因为你一个人放下一切，专程跑来安慰你，朋友的维系你要比我更清楚那是什么？”尘的大声吸引的众人的眼光，“如果你还没忘了我们，诺，”尘把机票丢到她身上，“证明给我看！”
　　要面对吗？还是逃避？重新的选择也许是一个人生的开始，一个人生的结束？
　　她拿起机票，露出了一个如废墟般的笑容……
　　尘伸出手拉起她，空中有几片纸，还在飞……
　　玻璃上有一盏半明半昏的灯……
　　身后有架想要起飞的航班……
　　当你发觉你再也不能依赖一个人时，不要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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