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神话]慈悲

　　“好吧，这确实符合正法！”德罗纳叹息道，“我那美姿容的儿子啊！他会以自己的臂力赢取这位公主。这样我与你的父亲木柱王便结成了姻亲，他与我便亲上加亲了！”

　　猛光极不高兴，但他不好说什么：谁叫眼前这位婆罗门，只撺着学生便夺去了他父亲的全部国土，然后又因为知道自己管不住国民，故作大方地返还了一半，仿若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木柱王脸上，使得他多年辗转难眠，最终招了自己做他儿子呢？

　　只要别是德罗纳和他儿子马嘶！勇武的王子心想。

　　除此之外，便是穷些的，甚至是没有继承权的王子也不要紧了。只要是能打得过那两父子的刹帝利，何愁没有金钱，又何愁等到他为父亲雪耻之日，不能成为助力呢？想到这儿，他心中不由得暗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抗拒和不快，然后又强制性地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把那份不应当存在的不快甩了出去。

　　迟早有一天，他要手刃德罗纳，为父亲雪耻！

　　这个念头机械地在他脑海里反复过了好几遍。

　　般遮罗的王子猛光和他的父亲木柱王，都不约而同地忽视了德罗波蒂——也就是兰诃露丝的想法。女人是财富。到了夫家，她便是夫家的财富，既然迟早都不再属于自己的家庭，那么她的意愿又能有什么作用？便像在择婿大典上选择了般度王的贡蒂公主，她便真是出于本心心甘情愿而快乐地选择了般度王么？不过是因为当时的象城国力强盛，嫁给年轻的般度王生下了子嗣，便可把控象城王位的继承权罢了。

　　——女子的婚姻，是刹帝利同盟中，最有力的手段之一。

　　“我想要阿周那做我的女婿。德罗纳使他来攻打我的国土，做了我的女婿，即便是为了自己，他也迟早要为我取回那被他献上的一半。”木柱王私下对猛光道，“可惜那年轻人和他的兄弟都死了。象城啊，在他父亲那一代就开始了不稳——可惜这道裂痕没能持续，不然定可为我所用。”

　　“那么您属意谁呢？”猛光问。

　　髯发微白的国王举起双臂叹道：“是谁都好，我的孩子！只要他是勇武的大臂力者，是猛如野象的战车武士，他和德罗波蒂的婚姻便会成为我向德罗纳讨回尊严的利刃！”

　　·

　　——木柱王说那话时，必定没有想到过，为般遮罗国公主举办的选婿大典上，会混入了一个苏多出身的国王。

　　那是一个非常好看的年青人。并不是十六七岁少年王子们那种还混着稚气和冲动的活泼莽撞，也不似他的朋友难敌那样，在粗犷又优雅的英俊中透出与生俱来的华美与豪气；而是宛如太阳光辉般令人如沐春风的，举手投足间极有英武气概、却又自有一种沉静风度的神性，竟是毫不逊色于早于他入场的雅度人奎师那。

　　他甫一入场，在宝座上对哥哥做着鬼脸、一身淡色的兰诃露丝便安静了下来，露出了别有含义的、近乎无机质的笑容。

　　“那是谁呀，哥哥？”肤色比早些时候仿佛褪了些色的少女重又恢复了娇俏神色，爱娇地笑嘻嘻道，“父亲看到他入席的一瞬，眉头都皱起来了呢。”

　　“盎迦王迦尔纳。那是个苏多。好了你给我坐得像点样子，国王们都看着……”

　　“迦尔纳……切割耳朵的人。”兰诃露丝笑容更大了，目光落到他已被金色耳环紧扣的耳垂上，“很早的时候就觉得很有意思了，居然有人拿这个当名字。现在当了国王，居然也被这么称呼啊。还有人记得他最早叫什么吗？”

　　猛光瞪了她一眼，作了个凶相叫她别再光盯着那个贱民出身的人看，免得生出什么误会来。

　　“别看着皮相好的就挪不开眼了——苏多和你不会有关系的。坐好了！”他恶狠狠地说着，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父亲在看你了！”

　　于是早一会儿才因为不愿戴鼻饰和木柱王耍了半天赖的兰诃露丝眨眨眼，对她名义上的父亲露出了一个甜甜的令人软到骨子里的笑，然后敛了那股肆意飞扬的劲头儿，可眉眼间却还透着孩子似的灵透劲儿。

　　木柱王刚下意识回了个笑，就忍不住揉揉穴位头疼起来。他觉得太阳太耀眼了，打在德罗波蒂那张精致得过分的笑脸上，简直要让他脑仁都连着生疼起来。这个完全不服管但又让人拿她没办法的姑娘啊！就算下一刻她突然起身，抽出剑要和在场的国王王子们比武，他都不会觉得奇怪了：对寻常女人，说不听便打就是，可这一个……

　　木柱王的另一个女儿束发在一边看得直笑。这位武技卓绝的女武士很喜欢这个小妹妹，若不是木柱王不许，她能把她一起带上战场：她看得出来，这个小妹妹对征战并不惧怕，骨子里和自己一样，有着愿意上场杀敌的血性呢！

　　国王与王子们鱼贯而入。婆罗门们循例依次入座。

　　这其中有些见过她的人，此刻心中早已惊骇起来——包括从她那里得到过布施的马嘶，以及扮作婆罗门混在人群中观礼的般度五子中，最大的那个——

　　长得可真有些像！已是青年的坚战内心有些难言的激动：他无法忘记孩提时那个惊鸿一瞥的少女，那是他第一次尝试着对女子献殷勤，却完全被当成了孩子话，那份含笑的冷漠使他当时觉得很受伤，至今想起来仍很酸涩哩。现在他可长大了，再无法被当成孩子了。他要她。要她在他面前瑟瑟发抖，奉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命令为人生的真理！

　　“哥！这公主可真漂亮！”怖军已经兴奋起来，又高又壮的少年鼻子里已经开始出粗气了，“外祖父可真给我们找了个好活啊，咱们这就把她抢回家吧！”

　　下面的三个并不说话，也没有显露出激动的模样。玛德莉所生的双胞胎担忧地看着他们最小的哥哥阿周那，他看上去虽然很平静，但无种和偕天都知道，阿周那哥哥的状态不太对，现在的他是危险的。

　　“那摆在场中的是把弓。居然没有锥战——木柱王这是什么意思，被用弓用得好的打惨了，就看不起我这耍不溜弓箭的么？”难敌在宝座上微眯起眼抬了抬眉弓，温暖的阳光晒得他整个人发困，漂亮的卷发也带上了汗意。这容貌华美身体健壮宛如一头精悍花斑豹的象城王子舒展了一下肢体，音色慵懒地道：“吾友迦尔纳啊，看来我只能请你替我出场啦。”

　　宛如神祇的光辉之子微微一笑，正要应“遵命”，就听得一声极怒的“德罗波蒂”，便见那原本端坐在高台之上的般遮罗公主如鸟儿般一跃而下，从箭筒里抽出箭矢，开弓射箭，箭矢所落之处烈火升腾起来。只一瞬便风化了原本立在那儿的靶子。然后她放下弓自己替了过去，把方才顺手从桌案上带下来的苹果顶在了头上。

　　“德罗波蒂，胡闹！”木柱王头疼极了，她是要让她自己嫁不出去么？“你这是要干什么？”

　　“为您选婿啊，亲爱的父王。”兰诃露丝的笑容极明媚，她高声道，“雅利安极富荣光的诸位国王与王子们啊！你们来此既然是为了从我的父王那里带走我，那可别忘了我也有自己的意愿：我不与让人代劳者结婚，也不与代劳人者结婚；我不与任何人分享丈夫，也不被任何人分享；我不与视妻子为可支配财物者为夫妇，也不与不珍视妻子者为夫妇！若有哪位国王觉得这是个笑话只管抢走我就好，那便来吧！我自祭火中生，不会在祭火中亡，却可用火毁去那与我为敌者！哪位勇武者认为自己可堪与我相配敢上来一试，用箭取我头顶果实与我，使它不致落地染尘，也不致有所伤减？”

　　众人哗然。不少国王们摇起了头，露出了不以为然乃至有些嗤笑的神色，这其中包括方才还十分高兴的坚战。女子怎么能这么想，女子怎么能这么做？更何况不落不伤，这样苛刻的要求，没有人能做到！婆罗门打扮的般度长子隐隐有些失望，觉得即便做到了，把这样脾性的女子带回家对自己而言，大概也不是一单太合算的买卖；无种却惊讶地发现，方才还有些阴沉沉的阿周那哥哥突然安静地笑了起来。

　　“三哥？”他仰头看眉眼间仍有郁意滞留的兄长，紧接着就被揉乱了头发。

　　“我们看完这一场就走吧。”阿周那说着，并没理会长兄想让他上场一试的意图。这位公主的要求是不可能实现的，他认为她最终会屈服——不过是年少无知时的意气之争罢了。一旦嫁了人，姑且不论国王王子们为了联姻总要多娶这一点，单是宠爱衰减，便几乎是必然地会打破其中一条乃至数条约定。

　　他无意让自己成为那个工具，打破小女孩心中妄想的工具。

　　这样想着的阿周那，忘了自己也不过还半是少年呢。

　　而这时，两个连弓都拿不起的国王已经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勇士啊！那英俊容貌与额际摩尼宝珠同样光彩夺人的德罗纳之子上场了。他毫不费力地拿起了弓，拉弓射箭的动作却明显迟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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