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神话]慈悲

　　“啊……我忘了说么？好像确实是如此呢……”

　　奎师那恍悟似的眨眨浓丽的莲花目，面上庄严的神色一瞬变作了可爱的无辜模样，看得坚战心底发抽，很想大骂无赖，“那么，让我介绍一下吧，坚战。”在坚战王的忍耐达到极限的前一刻，黑天对他笑得露出了新雪般洁白的牙齿，抬手指同阿周那相伴而立的秀美女子，“这是我多门城的公主兰诃露丝，她同阿周那情投意合，我父婆菽提婆也同意了这事。真是喜事，大喜事啊，我的朋友！”这俊美过人的雅度族首领啊！他快活而恣意地爽朗笑着，轻摇戴满华丽珠宝的蜷曲长发，宛如星河从含情眼流向发浓黑如夜，使男子心生折服，女子目眩神迷。

　　坚战完美如假面的表情有一瞬破裂。

　　他恍觉自己已是身如顽石，耳中所闻隔着崇山峻岭，口中赞许也如同滚落的沙砾……那是“法王”这完美化身的每一举止，却不是“坚战”本身所思所想。“坚战”在想别的事情。他的思维机械地飘到了来此之前，黑姑娘所柔顺地说下的每一个字：应当先寻到妙贤，用黑天哄骗她……这是他很擅长的，未尝败绩，除了年幼时第一次对漂亮女子献殷勤，还有木柱王的选婿大典，这女子胆敢不从丈夫……

　　听到黑天理所当然地表示，这新嫁娘不会进入象城，无需和贡蒂及黑公主见礼，却要和阿周那在甘味林另有居处，般度族众人要同友爱黑天般友爱这位沙特婆多的公主后，坚战不禁在心底冷笑了起来。

　　好一个祭火之女，可真会钻营！黑天啊，你给的好处，原来在这等着我呢！

　　不甘的怒意在坚战心底积蓄。他笑容可掬地为这对新人送上了祝福，并开始在人群中搜寻起了妙贤的身影，刻意同她攀谈了起来，哄得天真稚嫩的小公主十分高兴。当天夜里，他便在黑天的默许下，将妙贤变作了自己的妻子。

　　年幼的妙贤只知这是哥哥的意思，坚战又是个成熟温和得使她不知所措的俊美青年，她喜欢他同大多沙特婆多人截然不同的文雅谈吐，便稚拙地在心中认定了坚战，配合地任他施为。

　　“可爱的女郎，美丽有福的妙贤公主啊！一看到你，我就无法压抑心中激荡的情感，你俘获了我，从此我便是你爱的俘虏了。”成好事后，坚战对她许诺道，“明天一早，我就郑重向你的兄长提婚。若是他们不许，我便只有将你带上我的战车，为我这炽热的爱情放手一搏了。”

　　妙贤有些懵懂，但她懂得奎师那哥哥的决定总是不会错的，也懂得坚战为了不使她太痛苦而苦苦忍耐的眼神，并从心中升起了愧疚之意——这年幼的公主被教养成了过于体恤的脾性，知道此事已成定局，毫无退路，便也柔顺地迎合坚战。

　　第二日中午，在难言的气氛中，妙贤被数位女奴簇拥着，扶到了黑天会客之处。

　　厅堂里头只有黑天、大力罗摩和坚战在，那里似乎爆发过一场激烈的争吵，大力罗摩面色沉郁，黑天面带平静的微笑，坚战则诚恳而坚定地跪在地上，头上还顶着淌血的伤口。几个奴仆跪在地上清扫着散落的瓦罐碎片，擦拭着倾倒在地清香的牛奶和金色的蜂蜜。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妙贤有些害怕起来，不敢再往前迈出一步。

　　坚战余光扫到她的到来，便特地遮掩着血迹对这女孩安抚地一笑，温文尔雅地柔声道：“别怕，一切有我。你先坐下休息一下。”

　　大力罗摩又哐地踹翻了一张桌子，甘美的水果便弹跳着，同瓦盆一起碎落一地。

　　“妙贤啊，你来了。”目如青莲的美发者对兄长的怒意和幼妹的瑟缩视若无睹，只是有些漫不经心地微笑道，“坚战王向我提婚了，他要娶你为妻，还带来了许多珍贵的礼物。你意下如何？”

　　妙贤的手抖了一下，这有着圆圆粉面的小公主鼓起勇气，按照坚战教的回答道：“我是愿意的，兄长，”她顿了顿，又大声地加上了自己的孩子话，“我喜欢坚战王，他和别人都不一样。”

　　坚战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愕。

　　大力罗摩难掩悲愤地闭上了眼，他握紧了拳，青筋在额头跳动着，斧凿刀刻般双唇气狠了发起抖来。

　　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看得分明，妙贤这疲倦不适的模样，昨夜到底经历了什么。此事看起来是坚战王对妙贤一见钟情，两人情投意合，但妙贤才多大，懂得什么感情，没有人里应外合，他又如何能这样轻易便得手？坚战倒是乖觉，以请罪的姿态一力认下此事，对外界瞒下消息的同时迅速提亲，并承诺她与黑公主同等地位。但此事之无耻与丑恶，仍是令人发指！

　　“坚战王啊，我好吃好喝，好言好语，把你当作我多门城尊贵的客人来招待。”大力罗摩声音干涩，双目满是可怖的血丝，“你……”他极想指天狂骂无耻之尤，咆哮在喉头翻滚着，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好好待妙贤。”

　　坚战欣然应诺。于是奎师那便择日对外公布了这两族之间又一喜事，并使这对新人在多门城中完了婚。除此之外，他还为这对新人送上了许多世所罕见的金银珠宝，古玩珍物，应有尽有，堆满了妙贤那用名贵香木打造而成的奢华妆奁，以示对其重视与祝福。

　　然而大力罗摩对此并不欣喜。这位高大的沙特婆多勇士本就不喜言辞，近来更是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他时常一言不发地在院子里做些富有童趣的手工活，然后将这些亲手雕就的零碎玩具付之一炬，刻刀一扔，对着院子发起呆来。

　　阿周那感到了大力罗摩的态度，心中便有了猜测，对这婚事很有些抵触。

　　他私底下同兰诃露丝吐露了不赞同的意思，认为兄长同妙贤之间的婚姻非常不堪，实在太过轻辱了那年幼的公主，也使得多门城英勇的武士们面上蒙羞——黑天和大力罗摩毕竟待他不薄。有来有往之下，这位年轻的王子便愿意多为他们思虑，即便他也微妙地觉察到了黑天对这场婚事那称得上奇特的纵容态度。

　　“我有些担心，我这表亲到底想做什么？”阿周那满含担忧地在真光夫人的花园里对妻子悄声道，“即便是要使得同盟更加稳固，也着实不必这样。但他确实不是短视之人，每做一件事都有他的道理所在……”

　　兰诃露丝闻言，深深看这蜜色肌肤的美丈夫一眼，一双素手轻轻梳理着柔光般漾开的黑色长发，有些俏皮地特地放轻了声音道：“你还记得，那日火神和雷神自天而降么？”

　　阿周那点头，他自然记得。那可是他这辈子头一次见到自己的生父，雷神因陀罗长得竟像个漂亮小姑娘似的，一把年纪比他这做儿子的脸还嫩，又被他像棵牧草似的从雪地里倒拔｜出来，雪白的小腿细骨伶仃，实在让他至今仍感到有些好笑——于是他便也笑了。

　　“那俩倒栽葱神。”他笑着摇摇头，青莲似的眼眸微微弯了起来，“你是说火神曾言，一位沉睡乳海者命他杀灭蛇族，天帝却保了蛇族不死一事么？”他双目一定，恍然大悟道，“——是了，不光他们，坚战和哥文达也想诛灭蛇族。这二者间必定有什么联系。这一族倒也命途多舛，这么多人想要他们的命。”

　　“哈！可让我抓到了！说我爹爹坏话！”

　　跳豆也似的捣蛋鬼商波大叫一声，突然从两人身后冒了出来，“美人呀，美人，我又见到你了！”这油嘴滑舌的小胖墩摇头晃脑地伸手要人抱，被阿周那一瞪，就极自觉地滚到了阿周那身旁，抱住了他的大腿，在他雪白的托蒂上印下了一串口水印，“感到荣幸吧！”商波坏心眼地趴在上面冒着口水泡泡，“你们可以将功赎罪，保护商波王子逃出敌营！”

　　阿周那皱了皱眉，有点嫌弃地把这球一样的小调皮鬼提了起来：“你又闯了什么祸？”

　　“……他毁了真光的花园。”兰诃露丝站起来拍拍裙子，打量了几眼那些原本极美、现下被揪得光秃秃的花杆，好笑地道，“多门城英俊的王子商波呀，告诉我，真光夫人又做了些什么事惹到你了，你要这样胡乱把她最爱的斗雪红全都糟蹋个透？”

　　商波闻此得意地嘿嘿一笑，正要叉着腰嚣张地仰头炫耀，就被气势汹汹而来的矮个子美少年惊得瞪眼一缩，小绵羊似的躲到了阿周那坚实的大腿后。这小鬼用力抱紧了眼前的通天柱，然后冒个头，悄悄看那少年被愤怒涨红的俊容。

　　“阿周那姑父，兰诃露丝姑母。”矮小的美少年忍气向两人行了礼，恶狠狠地瞪着商波冒出的一点儿头顶，“请把这臭小子交给我罢，母亲可被他捉弄得够呛，现在还气得难受着呢。”

　　“绝光王子。”阿周那皱着眉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商波可确实该受些教训了。”

　　商波闻言哨子似的尖叫了一声，像被戳破的泡泡似的叫破了喉咙：“救命啊，杀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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