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霓裳

　　出了洞口，李世民才把她放了下来。夏知看着外面撕杀过的痕迹，有些胆怯。向远处望去，已经是一片宁静了。透过一丝烟雾，她抬头看着蓝得透明、清亮的天空，日光照在地上，反衬出日头的灿烂与眩目。夏知深吸了一口气，像囚犯被释放般自由，一阵心旷神怡。
　　“走，我们回去吧。”他把她抱上马，自己也骑了上来，马儿走得很慢，夏知心里平静了许多。
　　城里的人对李氏军队尚存疑虑，不敢轻易出门走动，因此街上行人很少，偶尔有官兵模样的人行走，街上也被打扫干净。本来像她这样的大家闺秀，是不会和男子同骑一匹马。因为没有人，所以她也乐意这样与他相依偎。
　　穿过两条街，他们在一座还算气派的大门前停下。李世民跳下马，并伸手给她，她在他的帮助下跳下马。
　　“我们在这里暂住一段时日。这里的环境很好，走吧，去看看你的屋子。”他很开心地说着。
　　“好。”于是他们一起向大门内走去。这里的布置很有江南的味道，与周围的环境很自然的结合在一起。水绕着庭院向东流去。花草树木都是自然形成的，没有过多的修饰。穿过几个大院，来到一片竹林，看到了一栋小阁楼。它依山伴水，独立成景，在午后的阳光下格外显眼。夏知一眼就喜欢上这儿，喜欢这里那份独特的清净与淡雅。
　　“喜欢这里吗？”他小声问道。
　　“喜欢……”夏知很喜欢这个安静的住处，但是不知为什么她今天就是兴奋不起来。可能是因为杨侑的缘故。李世民对他的关心，使她不由得想起了杨侑。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李世民拉着她的手，把她带上了小楼。这里的家具是新的，不豪华也不奢侈，但一切家庭需要的东西都已备齐，如梳妆台、木琴、小几、刺绣台等都有，看得出这是经过一番精心布置过的。突然，她注意到了这屋子里有一道很隐秘的小门，她转过身问他：“这里面是……？”
　　“你打开看看。”他欣喜向她点头，嘴角边上还带有一丝神秘的微笑。
　　由于他那种神秘表情的驱使，她轻轻地推开小门，一道紫色的光线射了过来，原来这里是一间小小的浴池，四周窗棂被紫色的薄纱遮住，经阳光的照射，使周围的一切变成淡紫色，像处在一个紫色的梦幻中。
　　面对这独具匠心的布置，夏知很喜欢，但她还是高兴不起来，只简单地说了声“谢谢。”李世民看着她那不冷不热的表情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他知道，这几个月来的变故，对于一个还不满十五岁的女孩子来说，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封尘，我看你还是先去睡会儿吧。你太累了。”他语重心长地说。夏知好像没有什么反映。李世民看着她这种神情，心里很着急。于是把她整个抱了起来，走向新置的睡榻。夏知并没有反抗，而是安静的在他怀里。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不过或许他说的对，她是需要休息一会。
　　他把她放在睡榻上，给她盖上被子，温柔地说：“你休息吧，有什么事叫丫鬟告诉我。”说完他走了出去。看着他出去后，她把自己埋在床上的软缛里，但却不敢入睡，她一直睁大了眼睛，她怕！怕在这样的情况下，会见到林封尘。过了许久，困意征服了她，她在不知不觉中沉沉地睡去。等她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了，四周一片静谧，正当夏知有些害怕时。一阵敲门声响起，夏知匆匆下床去开了门，只见长孙氏站在门外！
　　“世民说你在这里，我就过来了。”长孙氏的脸上挂着令夏知安心的笑容。
　　“长孙姐姐，快进来，你什么时候来的，见到你我真高兴。”夏知热情地请她进屋。
　　“我刚来一会，呀！你受伤了？怎么这么多血？”她看见了夏知身上的血迹。
　　“没有。这是我不小心沾上的。”夏知看着身上的血迹，就想起了杨侑。
　　“没有就好。妹妹，我有话要问你。说得不对的地方，你不要见怪。”看得出她有些为难。夏知忙道：“不会的，姐姐尽管问。”
　　“你和大郎到底是什么关系？”她正色地说。让夏知不能敷衍。
　　“我和他没有关系，真的。”夏知不知道要怎么表达，但是她很认真地看着她回答，这样的眼神使长孙只有相信了。
　　“好吧。我相信你。”长孙嘘了一口气，“今天爹爹召世民进宫了，还有大郎。他们为你的事吵了起来。你要小心，过会儿去大厅吃饭时别惹世民，他可能会有些失态。”
　　“谢谢姐姐提醒。”对于长孙的提醒夏知不甚感激。
　　“以后，你直接叫我无垢就好了。我们是一家人了，不要那么见外。”
　　“好的。无垢姐姐。”夏知爽快地答应她。
　　“哦，对了，该用膳了，你换件衣服。我们走吧。”长孙氏看了看窗外的天气说。夏知点点头，赶忙换下了沾有血迹的衣服，夏知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与杨侑的最后诀别，但世事不容她多想，她流连了一会就换好衣服随长孙向大厅走去。
　　一进门，就见李世民表情严肃地坐着。夏知一时间不知怎么办好，看着他那样她有些忐忑不安。
　　“你来了，坐吧。”还好，他见她进来对她简单地说了一声。这让她有些安心。接下来他又一语不发了。长孙见这种场面，忙过来解围：“妹妹，你来坐在我这边吧。”于是她接受了长孙的建议。一声不吭地过去坐在长孙的旁边。席间，虽然没有了以往的拘束，但李世民的那股无明火，一直使夏知不安，她不敢多说话，怕会点燃李世民心中的导火绳。
　　“来。妹妹，多吃点，这可是从老家带来的厨子做的。”长孙一边布菜一边说，想让席间压抑的气氛变轻松一些。这些菜本来夏知很喜欢，但当她面对李世民时，有些食不知味的感觉。他们刚结束晚餐。长孙还想说什么，李世民却抢先开了口：“无垢，我想和封尘谈谈，我们先走了。”
　　长孙点了点头，她有些不放心夏知此刻和他在一起，尽管她知道他的脾气，但还是不放心不下。
　　夏知随着他来到一间书房，这里的摆设很简单，里屋有一个很大的书柜，摆放着许多书卷。外面只有简单的几件家具，包括一张圆桌和一些简朴的装饰物。夏知不知道他要对自己说什么，不过她知道，他此刻的心情非常不好。
　　“坐。”他简单地指着一颗凳子说。弄得夏知不知道怎么和他交流，只有先顺着他的意思，乖乖坐在他所指的位子。
　　看来他也没有想好要说什么，于是走到桌子前倒了一杯茶给她，面对他这一举动，她有些莫名其妙。
　　她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声：“你有什么事要对我说？”
　　“父亲他好像是在敷衍我们，他说了，你不适合嫁入我们家。”他简单明了，单刀直入。反倒使夏知不知怎么回答，她能说什么呢？
　　“是吗？”她平静地说。按道理，她应该气愤地去和李渊理论，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平静。
　　“父亲说，你和杨侑之间的关系不明不白，和建成也是那样。”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么你自已也是这样想吗？”夏知也生气地直问，她生气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怀疑，难道她们的感情就这么不堪一击吗？
　　“我……我当然相信你和建成没什么，可是杨侑呢？你为什么不等我来就嫁给他呢，为什么你从他那里回来以后就一直是怪怪的。”他有些气愤地说。经她这么一激，他终于把想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
　　“我……我和杨侑怎么了？这，这都是迫不得以的事。”这时反到轮到她无话可说了。她知道她对李世民的爱是真诚的，可是对杨侑的感情呢？她到现在也不明白那是什么？
　　“你喜欢他吗？”他直截了当的问，如果得到的是肯定的回答，他愿意放弃她。
　　“没有。只是……”夏知不能很快得出答案。
　　“只是什么？……”他穷追不舍。
　　“我不知道，……你不要逼我。”夏知无法回答。李世民听着她的回答更加莫名其妙，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越来越不明白了。
　　“那么你是后悔和我回来了，是吗？”他一再追问。夏知拼命地摇头。
　　“那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李世民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样子焦急地说。
　　夏知被他逼得无奈，终于说出了压在她心里的秘密：“对不起。他对我那么好，我虽然嫁给了他，在得不到我的允许，他却没有碰过我。他现在怎样，我真是放心不下，我不能让他因为我而遭到不幸。”
　　“原来是这样……你放心吧。我们不会伤害他的，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我们会尽量满足他。”看得出，他心里的结解开了。夏知也因为向他说明了一切，而感到欣慰。两人的心情一下子豁然开朗了，一整天的不愉快一下子烟消云散。
　　这时他兴奋地站起来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支钗。这只钗通体透明泛着蓝光，像是用蓝宝石打造而成，在昏暗的灯光下还透出了一丝丝蓝晕，美丽得不同凡物。然后他拿着钗来到夏知的身边，把它插入夏知的发丝。说道：“我觉得这件饰物很衬你，就买了下来，这东西比不了杨侑送给你的那些名贵，你会喜欢吗？”
　　“我很喜欢，只要是你送给我的，我都喜欢。”她不是在骗他，而是真心的。听了她的回答，他满意地笑了。然后，把嘴凑到她的耳边说：“你带上它更加美丽无比，我多希望今天就和你成亲。”
　　听了他的话，她的心里异常温暖。正当二人还处在柔情蜜意时，一个小卒冒失地跑进来大叫了一声“将军！……将军。丞相请林小姐赶快进宫，说有要事商量。” 见有人来，俩人很快分开。
　　李世民虽然有些不悦，但他知道若不是有急事，父亲是不会派人来的。所以他还是和颜悦色地对着发抖的小卒说：“知道了。你先回去禀告，说我们一会就到。”
　　“是。”小卒慌忙退下，擦了一把被吓出来的冷汗。
　　俩人都猜不透李渊的用意，又不能违抗。李世民静下来想着主意。夏知看出他的心事，于是走到他身边说道：“让我去吧。相信丞相不会对我怎样。”
　　他知道她不愿意，但是她的主动确实令自己少了很多困扰，他佩服她的胆量：“那么我送你去。”夏知点点头。
　　于是他们同乘一辆马车来到宫中，太监把他们引到一间大厅里，就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李渊走进了大厅，他一见李世民就满脸怒容没好气的问：“世民。你怎么也跟来了？”弄得李世民无以对答。
　　“丞相，是我不知道宫中的路，让世民送我来的。”夏知帮他解围，毕竟自己是外人，李渊不好说什么。而世民是他的儿子，是不能忤逆父亲的。
　　“既然来了，那你就去旁边的屋子等我，过会我和林姑娘谈完。有事要与你商量。”他遣走李世民后转身对夏知说，语气中含有一种愤怒与不安：“林姑娘，老夫觉得你是个知书答礼的人，先前才允诺让你嫁进我们李家。可是，你太让老夫失望了。”
　　“……”夏知不敢出声，因为她知道现在不能触怒他。
　　“我们父子处心积虑，千辛万苦地打下了这诺大的江山，可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就因为你！差点给弄砸了！”
　　“怎么会是我弄砸了呢？”夏知不解地问。
　　“现在杨侑死活都不肯登基，不肯做出禅让，这都是因为你的缘故！”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她鼓起勇气说：“丞相，我可不可以和他谈谈……”她想到了杨侑对她的好处，她也想借此机会见一见他。
　　“什么？你愿意和他谈谈。”李渊见事情有了转机，脸上的表情一下子缓和多了。
　　“但我有一个条件，在你们的目的达到以后，你们必须保证他的安全。让他到他想去的地方。”她多希望能帮助杨侑摆脱困境。
　　“这……林姑娘，你让老夫为难……”他想了好久，缓缓地吐出这么一句。
　　“你能答应我所提出的要求，我一定尽力去说服他，让他帮你达到你的目的。”夏知看见他有迟疑，连忙补充道，怕他反悔。
　　“既然如此，老夫就答应你。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如果你说服不了他，你就不可能嫁到我家。”夏知想，李渊这一手真是够毒的。
　　“我会尽力的。如果成功，我希望您不要忘了您对我的承诺。”
　　“那是自然，老夫还会欺骗你个小姑娘不成？”他终于爽快地答应了。两人达成了共识。李渊脸上的乌云散开了，神色变得也放松多了。
　　“那么您什么时候安排我们见面呢。”夏知知道此事不能再拖，于是急忙问道。
　　“当然是越快越好，看得出林姑娘是个爽快人，老夫这就让人为你带路。”李渊向身边的太监耳语了几句，太监就出去了。夏知怔怔地站在原地，她在想着一旦和杨侑见面，将要怎样开导他，搞不好将会是一场战争。
　　不一会，又见太监进来，李渊对夏知说：“都已安排好了，姑娘请随他出去，他会带你过去的。”夏知很有礼貌地和李渊告别，随着太监坐上马车前往杨侑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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