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她愿意相信,她是与神明结绊的人



*INSTRUCTIONS*
*原女,鹤丸国永中心(?)轻松治愈小短篇,NE
*博物馆系列第二弹,其他刀剑文:
*现代背景,文章中提到的地方作者没去过,细小BUG还请谅解
*蒸馏水文风,人物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w
*感谢汐仔的封面www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花季雨季 正剧 治愈

搜索关键字:主角:鹤丸国永,桐岛千江 ┃ 配角:一期一振,关久内 ┃ 其它:博物馆系列,嫁刀我来惹,治愈向

一句话简介:她愿意去相信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3644   总书评数:10 当前被收藏数:124 文章积分:1,317,232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衍生-无CP-近代现代-东方衍生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博物馆奇妙物语
    之 吉光片羽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10718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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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剑乱舞]神绊

作者:Draw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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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绊


      00.

      愿随芳菲去,相逢人不知。

      01.

      春日里天气晴好。
      贴着地面流过了温和的风。一袭白衣的青年躺在草地上,枕着双臂,额前的白发扬起来一点,翘了翘。他睁开眼,像是要起身,却不知为何久久没有动,最终还是放弃了。
      春夏交际,空气舒适暖软,让人反而打不起精神。
      ——而且本来也没有什么可做的事。
      他望着澄静的天空,刚才头上的那朵云已不知所踪。
      真无聊……吗。

      02.

      鹤丸国永是在一个稀松平常的春日里遇到桐岛千江的。

      那一年女孩六岁,跟着寄宿家庭的人来东御苑参观。走着走着就起了争执,两个年长于她的男孩趁着母亲不在,抢走了她新买的卡子。男孩天性爱玩,光在家里欺负还不满足,在路上就闹起来。桐岛千江不会和人吵架,小脸憋红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又不能哭,阿姨说在天皇陛下的院子里必须保持礼貌才行。小女孩受了委屈,没处告状,最后转身就跑。
      这一跑,跑着跑着就迷路了。她来到一座设计精致却大方气派的建筑前。
      桐岛千江意识到自己到了奇怪的地方,四处走走,人越来越少,阿姨和兄弟俩早就没了影子。新的恐慌压制了先前的委屈,桐岛千江害怕地四下看着。
      而她不知道,有人也正看着她。

      鹤丸国永那一日休息得很好。尚藏馆周围清净无人,他坐在树上小憩了一会儿,醒来时精神满满,便想找点事做。这时树下走来一个满脸迷茫无助的小姑娘,正四处看着,细软的双马尾似乎是因为跑动而松垮了不少。这一带都没什么人,也不知道她是要做什么。
      ——迷路了?
      ——等等、这孩子……
      付丧神对灵力的敏感被骤然唤醒。他眯起眼睛,感觉到什么。
      青年托着下巴想了想,然后轻笑一声。
      ——总之,先去吓唬吓唬她好了。

      于是。

      在桐岛千江的恐惧越攒越多,几乎要坚持不住之际。

      “喔!”

      头顶上传来声音,有什么人从树上跳下来。……树上?
      落地无声。来人一身晃眼的白,宽大的白色衣袖与抖动的白色短发,像鹤降落又抖了抖羽毛敛翅。漂亮的金色眼瞳在春日的天空下澄亮得不可思议。这本该是一副美好的场景,可桐岛千江实在是没心情体会。
      “吓到了?”

      小女孩愣在原地,没回话。沉默了几秒之后,她带着惊惧不安的神情,退了一步,然后极其委屈、气势逼人、清晰嘹亮地——
      放声大哭。

      “……诶?”
      鹤丸国永傻眼了。
      吓、吓哭了?

      “喂喂……也没必要哭吧?我什么也没做哦?”
      不理他,继续哭。
      “你看你看,我是神明哦,没什么好怕的。”伸出胳膊抖了抖衣服,表示无辜。
      看他一眼,继续哭。
      他语塞,手忙脚乱地蹲下,手伸到一半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小女孩已经从刚才的大哭变成了抽泣,发梢一抖一抖,像只小动物。这种时候该怎么办?怎么对付小孩子?话说回来这真的是他的错?现在的小孩有这么脆弱?他那个最擅长对付小孩的邻居一期一振今天去哪儿了?
      无数个问题一齐涌来,年逾千岁的鹤丸国永感到了挫败。

      “那个啊、该怎么说……怎样都好,你能不能先别哭?”
      抽泣声转小。青年眯起眼睛,轻轻拍着女孩的发顶:“好了好了,是这边不对,我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抱歉啦。”
      桐岛千江用袖子擦擦眼睛,好像终于平静下来了。
      “……太好了,你再哭被吓到的就是我了……话虽如此、也不能用我的袖子擤鼻涕喂。”
      “哦。”

      不管怎么说,这样的初见也实在算不上美好。

      哭也哭完了,意识到自己被奇怪的人搭话,桐岛千江警惕之余又关注起别的事来。她伸手,扯住青年宽大的白色袖袍,上边的纹章里雕成鹤的模样,女孩眯起眼:“哥哥是妖怪?”
      “哥哥”……吗。鹤丸国永耸耸肩:“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是——”
      “千江!”
      从后方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呢?光彦他们找你好久了。”穿着裙装的年轻妇人走过来,蹙着眉头,拽起她的手。
      “……阿姨对不起。”
      “真是的,下次不要再乱跑了,让我们都担心。”
      “……嗯。”明明不是她的错啊。
      鹤丸国永端着胳膊,站在一旁,默默打量这对不像母女的人。
      “咱们走吧。”女人拽拽她。
      “好。”
      桐岛千江突然想起什么,在被牵走时回过头,冲白发青年悄悄挥了挥手。
      鹤丸国永一怔,然后也笑着抬手摆了摆。

      ——这还真是个有趣的孩子啊。

      03.

      第二年千江再来这里,个头长高了一些,面孔却没怎么变,当女孩走到附近时,鹤丸国永一眼就认出了她。他想从树上吓对方一跳,可忆及去年发生的事,还是作罢。青年从后面走过去:“哟。”
      “……去年的妖怪哥哥。”女孩转过脸,还记得他。
      “不是妖怪,是付丧神。”他一边纠正一边伸手,想揉一把女孩的发顶,却被躲开:“有区别吗?”
      “当然有喽,我可是神明。”虽然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神格啦。
      “那哥哥可以实现我的愿望吗?”一脸认真。
      唔啊,好像一不小心说过头了。
      “这个嘛……”他眼珠一转,咳嗽一声,“还得看是什么愿望了。”
      女孩闻言,立马露出嫌弃中夹杂着怀疑的眼神。
      年逾千岁的鹤丸国永再一次感到了惊慌。

      这天女孩没有很快被人带走,而是留下与他说了两句话。东御苑正是春日,天气晴好,是出游的恰当时机。鹤丸国永想起上次那个妇人:“和你一起来的人呢?”
      桐岛千江站在树下,仰起脸时满是乖巧安顺:“阿姨去那边给光彦照相了,本来是让光秀等我,但他刚才不知道去哪里了。”
      鹤丸国永轻轻挑了挑眉,没说话。

      他似乎确实是太久没有和人——普通人类——说过话了。以至于开口闭口都带了点罕见的斟酌,明明于他而言,这只是些转瞬便会忘却、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

      一阵沉默之后,青年望着三三两两的游客开口了:“来交换一下名字吧?”
      女孩看看他:“我是千江,桐岛千江。”
      “哦,我是鹤丸国永,叫鹤丸就好。”青年嘴角绽开细小的笑意。

      是他的错觉吗,总觉得久违了。

      桐岛千江点点头。记下这个发音有些陌生的名字,并在心里悄悄读了一遍,四个字的拼写方式让女孩觉得独特,像是咒语。
      他们耳畔轻轻擦过春日的风。

      04.

      桐岛千江不会知道,名字对于付丧神而言意味着什么。
      她那时只是明白自己认识了一个奇怪的家伙,然后就这样,懵懂地成长起来。

      那年她所在的国小组织春游,小组活动时间,桐岛千江又悄悄跑到鹤丸国永那里。青年无奈地看着她:“喂喂,你这样真的不会被老师骂?”
      “大概吧。”毫不在意地对他的衣服东扯扯西拽拽。
      “大概?”
      “嗯,我刚才进去,看到了一把叫鹤丸国永的刀。”她看着青年身上金色的装饰,“是你的亲戚锻的吗?”
      她都从哪儿学会的这些?鹤丸国永蹲下,扯了扯女孩的辫子:“那就是我啦,是我。”
      “哦,”女孩沉默半晌,“骗子。”
      “哈?”
      “明明说自己是神的。”鼓起脸了。
      青年无奈:“不冲突,我也是神,而且是比较高等……咳,比较特殊的那种哦?”而且先不说这个——他伸手,戳了戳女孩的脸。
      “……”桐岛千江不高兴地看着他,但没躲。
      后面传来老师叫她的声音。
      “是!我这就过去!”女孩赶紧回话,冲鹤丸国永摆摆手,一脸乖巧样跑回队伍里。青年摇摇头,想不通怎么对他偏偏就那么凶。
      可他却又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

      05.

      国小一年级、二年级、三年级。桐岛千江换了很多件裙子,系起不同颜色的缎带,鹤丸国永却仍然是他们初见时的模样。
      女孩每年都来。有一次她问鹤丸国永有没有什么特别有趣的地方,朋友要来东京玩,青年支着下巴想了想:“这个嘛……你问我哪棵树睡觉最舒服我倒是知道啦。”嘶,被瞪了,明明是个小孩怎么这么凶。他咋舌。
      这件事最后还是由外援来解决,鹤丸国永带着女孩兜兜转转,找到了自己的邻居一期一振。青年对于他结识人类一事稍稍表现了惊讶,但很快明白过来,认真给予女孩建议——在过去的漫长历史中,他们也不是没有认识过其他人类的。而事实证明,一期一振看上去确实比他可靠许多(尽管他并不想承认),这次桐岛千江很开心地接受了帮助。

      没过几天女孩又来了,提着一盒小点心:“土产。”
      “哦呀,给我的?”
      青年有点惊讶,伸手接过来,端着看了看。样式倒没什么稀奇,只不过会给付丧神带土产的人实在不多见:“和朋友玩得怎么样?”
      “嗯,”女孩点头,“啊,也有一期さん的份,得好好道谢才行。”
      “嘛,那家伙今天不在,我代他收下吧,……你那是什么眼神?”

      他们一搭一搭接着话,鹤丸国永也不知是因为自己活得太久还是怎样,与小孩子相处起来时竟没有半分芥蒂。一年又一年,他看着桐岛千江长高了。
      尚藏馆周围的树枯了又长,当空气从凛冽中嗅到一点春的和暖,青年也会蓦地想起,桐岛千江又要来了吧。

      “……你的头发怎么了?”
      当女孩再度出现时,白发青年指着她其中一只松掉的双马尾问。
      桐岛千江不答,半晌才低着头说:“和光彦他们……吵架了。”
      “吵架?”
      他有点惊讶。因为女孩对他虽然不怎么乖顺,在别人面前却都温和得像只兔子:“为什么?还有吵架居然就弄成这样……已经不能用惊吓来解释了啊。”现在的小男孩也真是——
      “因为我回击了吧。”
      “那有什么问题?”
      “……会惹阿姨生气。我平时很受他们照顾,所以不能吵架。”

      鹤丸国永眯起眼。

      “嘛,这个先不说,”沉默了一下,青年的声音再度轻快起来,“我来给你扎头发吧?没有镜子,很麻烦不是吗?”
      “……你会扎吗?”
      “保证让你大吃一惊。”自信到欠扁的笑容。
      桐岛千江撇撇嘴:“那就算了吧。”
      “诶!?”

      闹归闹,桐岛千江最后还是乖乖让他梳头发了。青年握着自己的发辫时力度不轻不重,表情居然难得认真了几分,只不过——当他不由皱了皱眉而继续下一步动作的时候,桐岛千江就知道,自己的头发要遭殃了。
      不一会儿,青年接过她手里的缎带,系好,伸手捋了捋:“好了,完美。”
      女孩伸手摸了摸:“好丑。”
      “诶?为什么知道、啊不,怎么这么说?”
      桐岛千江露出嫌弃的眼神:“感觉到的。”
      “这可是真过分啊。”

      那天桐岛千江待到很晚,鹤丸国永就一直陪着她等人来。话到一半,青年拍了拍她的发顶:“你以后再和他们吵架,就说你可是有神明罩着的人。”
      “……谁会信啊。”
      若是在往常,女孩本会气势汹汹地回话,可这次不知为何突然消沉了下来,垂着眼睛,背过双手。鹤丸国永有点莫名其妙,正想问问,随即看到远处的人影:“啊,你阿姨来喽。”
      女人很快走到他们面前:“千江你又乱跑!”
      “……对不起。”
      “就不说光秀他们,下次我也要生气了。回去之后要道歉。……你头发怎么了?谁给你扎得这么丑?”
      “……”小女孩拽住裙角,“刚才我自己梳的。”
      “……你不觉得丢人?这个样子怎么还好意思到处乱跑……”
      妇人说着,拽起她走远。白发青年默默看着两人离开,一路上说教似乎还在继续。而桐岛千江——女孩应付着监护人,同时把右手背到身后,悄悄摆了摆。
      他再一次愣住,沉默间居然罕见地生出些悔意:自己是不是干了不太好的事啊。

      06.

      一段时间内他没有再见到桐岛千江,不过想来也是,东御苑一共也就那么点大,普通人家没事也不会往这里跑。鹤丸国永仍旧喜欢在草地上晒太阳打瞌睡,一年于他而言,不过转瞬,他大抵只分得清寒暖晴雪罢了。
      青草的香味覆盖了鼻息,日光也不再是勉强施舍般地给予人暖意,鹤丸国永抬了抬手,挡住睁眼时一瞬间的阳光。小丫头是不是又该来了,他想。
      而这一次桐岛千江到来时,他是被争吵声惊醒的。
      尚藏馆人不多,他又在有一段距离的树上休息,虽有行人注意这边的骚动,却也没引发什么事。吸引他注意力的原因,还是桐岛千江的声音。
      “年年你都偷跑出来,原来是在这种地方啊?”
      “这里有什么好的?”
      说话的是一对兄弟,一胖一瘦,脸倒是很像。
      “……跟你们没关系。”
      桐岛千江像只警戒状态下的刺猬。
      “也没什特别的啊……约会?有什么人约好了要来吗?真狡猾啊,每次都一个人丢下我们,回去就告诉妈妈——”
      “有人来也和你们没关系。”她又重复了一遍。
      小胖子露出得逞的笑容:“哟承认啦——谁啊?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女孩咬住下唇,没有回话。坐在树上的鹤丸国永听着,皱了皱眉。
      “去年你好像还说是什么神明?把我们当傻瓜吗?一样的笑话说一年就不好笑了啊,你换一个行不行?骗子。”
      “就是就是——骗子——”

      啊啊,真是的。
      鹤丸国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于是叹了口气。

      桐岛千江往后退一步,低着头,像快要哭出来一样。男孩们愈发得寸进尺,就在她忍无可忍,终于准备开口辩驳时——

      “哟。”

      有什么人从树上跳下来。一身的白,落地时像敛翅的鹤。漂亮的金色眼睛澄亮到不可思议。
      鹤丸国永俯身,从后面拎起小胖子,在旁人眼中,就如男孩腾空了一般。然后青年松开手,让其坠落——又在小胖子撞到地面前把他拽住了。
      三个小孩都僵在原地。
      青年放开小胖子,对一脸惊讶的桐岛千江露出笑容:“吓到了吗?”

      神明来帮助你喽。
      我可没有骗你啊。

      “……”桐岛千江愣愣看着两个男孩仓皇逃走的身影,又把视线转回青年身上,然后她咬了咬下唇,撇过脸,“才没有……”
      “是吗?诶、为什么又哭了?”

      07.

      就在那一瞬间,在鹤丸国永从树上跳下来、落在她面前的那个时刻,她确实以为自己看到了神明。
      她是真的相信过的。

      08.

      “去年的事已经和好了?”
      春日再度到访东御苑时,鹤丸国永躺在草地上,这样问道。
      “没有。但是他们不敢再乱说了。”
      “就知道。”他笑起来,看到桐岛千江新剪的短发,先前的双马尾已消失不见。青年倒是不太惊讶,反而坐起身,伸手一把揉乱:“你的新发型倒是挺方便啊。”
      女孩表示抗议,但没有躲:“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啊。”
      没错,从下周开始她就是国中生了。
      “哦呀,你想和我比年龄吗?”
      “……”
      被人戳穿事实,桐岛千江竟有一瞬间的怔忡。是了,太久没有人提醒,她几乎要忘记这件事了。女孩看了鹤丸国永一眼,抿了抿嘴,把想说的话咽回去。

      他们一起走过平整的小道,空气中满是草木味,新鲜蓬勃,使人高兴。
      走起路来也仍旧不安生,沉默下来的时候,女孩注意到青年似乎在有意无意地踩自己的影子玩。她鼓起脸,拽拽青年的袖子,指着地面:“你自己没有影子,我被踩了不就太便宜你了吗?”
      “被神明踩影子也是一种惠临哦。”
      “那我还是直接踩本人吧。”
      “呜哇,小孩子不可以这么凶哦。”青年撇撇嘴,装模作样地感叹一声,然后很快又被新的事吸引注意力,“你看,咱俩的步子是一样的欸,这不是很不是很有缘吗?……诶?为什么突然走快了?”

      从日常小事再到日常小事。
      全是些芝麻绿豆大的、不值一提的东西。可为什么——

      桐岛千江停下脚步,扭回头去,看着面色轻快的青年朝她走来。

      ——一直这样下去也好啊。
      尚不知离愁别绪的孩童年纪,本是不该生出这般夹杂着伤怀的留恋的。女孩眯起眼睛,看着这个明明已经活了上千岁、却仍像个孩子般的付丧神:
      “阿姨说,国中和高中,我都要去寄宿学校了。”
      “所以呢?”
      青年停下,低头看她。
      “……会很忙,全家人也估计不会再一起出来了。”大概是终于厌烦她了吧。
      “那你就自己来喽?”
      “……”
      桐岛千江愣住,然后皱眉:“活了一千年的人脑回路都是你这样的吗?”不惊讶也不在意,什么事情都看得很小。刚才突然生出的伤怀被人轻描淡写糊弄过去,女孩此刻有些恼怒。
      所以说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吧。在她眼里严重的事态,于鹤丸国永而言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我是说,以后你可能要很久才能见到我一次。”
      “有多久?五十年?”
      “……”真的生气了。
      “哈哈哈……抱歉抱歉,开玩笑的。”青年打着圆场,“我知道了,没事,反正其实也都差不多。”
      对他而言确实是这样。桐岛千江还是郁郁的样子,没回答。
      “你也别太消沉,日子可往往比你想象中要快得多。……你知道有什么东西是不会变的吗?”
      为什么突然跳转了话题,“是什么?”
      “自己猜喽。”

      云层从太阳下穿过,光聚了又散。桐岛千江这次跟在青年后面。
      忽然她发现有什么不太一样。光如同径直穿过青年的身躯似的,使他原本就显眼的一身白变得透亮,如同一碰即碎的蝉翼般。女孩不知为何突然有点害怕,拽住他的袖子,是有实感的,桐岛千江松了口气。
      “嗯?怎么了?”青年察觉到不对。
      “你变淡了。”
      “哈!?”
      “我是说你看上去像要不见了一样。”
      “……”鹤丸国永低头看看,又伸出手比划两下,没有丝毫不同,何况本体没有受影响,他应该不可能出问题。那么——青年蓦地明白过来什么,他脚步一顿,然后重新笑起来,“可能是走得有点远了,咱们回去吧。”
      “好。”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相信了。
      “喔,你阿姨在叫你喽。”
      他们挥手作别。这一年桐岛千江长到了青年的胸口高度,已隐约看得到将来的模样。她在一片暮春暖阳中招手,短发服帖地靠在耳边,鹤丸国永看着她:“下次可要再长高点哦。”
      “下次再来我就长大啦!”
      “那样的话可就太好了。”

      只是桐岛千江不会想到,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09.

      曾经在书上看到过,小孩子具有通灵的力量。不只是新生儿,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有那么一部分人是能看到“那个世界”的。他们都是幸运的人。
      但那一部分人又分成两种:有人可以保持这种能力直到终老;而有的人,能力会随着成长逐渐消失,最后什么也看不见。桐岛千江是后者。

      国中三年很忙。学校很严格,好在同学们大多人很好。桐岛千江忙于学习和交际,周转之间逐渐长大,学会了不再压抑自己与人相处的方法。个头一天天拔高,踮起脚可以伸手够到花枝,在飞散的花瓣,她也会想起来,有个人常在这样的树荫下睡觉。
      可她一直没有回去。学校离得太远,寄宿家庭的人几乎忘了她一般。她甚至在异乡度过新年,留在学校的老师陪她煮火锅,咕嘟咕嘟的热气氤氲中,女孩眨了眨眼睛,在老师揉过她头发时还是忍不住鼻酸。

      她有点想东京了,当然,不是想家。

      三年之后,桐岛千江的短发已经留长。她在最后一个假期回到东京,终于再度来到东御苑,尚藏馆似乎还是那样,可没有熟悉的人。
      女生在周围走了一圈,又回到鹤丸国永格外爱待着的草地和树下,还是谁也不在,她有点困惑:“那家伙呢?”
      再看看,等一会儿,也许他去散步了也不一定。
      等了一个小时,阿姨不耐烦地打过电话来,还是没出现。
      “今天不在……?”

      桐岛千江不知道,那个时候,鹤丸国永其实就坐在树上看着她,静静地,不发一语。直到女生离开,青年才闭上眼睛,仰起脸,有漏下来的日光落在他面上。
      不知为何,沉默许久之后,他竟只能有些无奈地笑起来。

      那一日的一无所获并没打消桐岛千江的积极性。她只是先回去,之后的一周内,女生每天都来,可白发青年始终没出现。
      再等等……也许他只是想吓自己一跳也不一定。
      她有点慌张地自我安慰道,过不久,他一定会出现的,也许是从树上跳下来,和那时候一样——
      可她为什么会感到慌张呢。

      不光是鹤丸国永,女生感觉到了其他不一样的东西。她对自己的奇怪之处是有自觉的,从小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而被孤立——尽管她真正看得到的其实也不多,付丧神这样灵力强大的算是其中一种——但现在,世界似乎有什么不一样。
      她所在的学校偏僻遥远,很少有带足够灵力的东西出现,让她几乎要忘记了这件事。
      “你怎么又去东御苑了?”那天她回家,阿姨有点不高兴,“我以为你只是小时候喜欢胡思乱想,怎么还在弄这些?”
      ——胡思乱想?
      “喂喂,你不是吧?”两兄弟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像是早已忘记当年的事。
      ——诶、你们不是明明……
      “你没搞错吧?自己的幻想能不能别套在别人身上?”
      ——他们在说什么呢。
      ——我明明——

      女生忽然一怔。

      ——我明明……怎么样?

      10.

      那之后,桐岛千江回到了寄宿制的高中,最后也没有找到她要找的人。
      ——也许。
      她忽然产生了不好的念想。
      ——也许一切真的只是她的幻想也不一定。

      11.

      高中比起国中更加繁忙,现实生活的太多都让她无暇分心。桐岛千江个子不再长了,但面孔产生了细小的变化。都说长相是表情的凝聚,大概是比起小时候笑得更多了的缘故,她似乎是长开了一些,一眼看上去也使人感到舒服。
      学业与人际,升学与交友,女生在这些之间斡旋。高中和国中的楼排在一起,周围很多熟悉的面孔,待她友好,这点令人安心。她很久没有再想起鹤丸国永,偶尔念及,桐岛千江会下意识皱眉,然后很快转移注意力,带着点自作聪明的不甘。
      等她再一次回到东御苑,已经又是在与朋友一同毕业出游时。她把这里仔细看了又看,太久不回来,记忆早已模糊,就连曾经熟悉的树木似乎也变了形状。没有,哪里都没有。

      “怎么了?”朋友问她。
      “没事。”女生笑了笑。
      果然,只是自己的幻想而已吧。

      12.

      童年的记忆太过零碎,原本就只剩些许片段与模糊的光影,更何况没有证据。
      桐岛千江就这样快速否定掉了自己的过去,迈向大学。偶尔谈到“幻想朋友”的话题,还会拿出小时候的事开玩笑。“以前我也真的是——”然后在大家善意的微笑中获得安全感。
      无从考究的过去,于她而言不过是绊脚石罢了。好像这样就可以变成和大家一样的人,就可以骄傲地宣称自己成长了,不再是自说自话的小孩子。

      可她分明听到,有个人在心里问自己。
      ——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她不知道。似乎只有用这种方式才可以让自己漫长的等待显得不那么可笑。桐岛千江逐渐忘记了很多事,连曾经的国中同学也要愣一下才能想起名字来。她就这样一边忘却一边向前走着,毕业、工作、结婚生子。
      然后变成一个普通人。
      就如同她与那个人结识之前所期待的那样。

      13.

      不知又过了多久。
      鹤丸国永睁开眼。

      似乎是到了早上,春末夏初,空气中有浮动的燥热。他的邻居一期一振今天出门了,说是有认识的人要来东御苑玩。这可是不多见的情况,鹤丸国永曾好奇地问过是谁,对方回答说:“是之前认识的那位女性,帮我解决了秋田的事……你不是也见到了吗?”
      哦,那次啊。
      鹤丸国永挑挑眉,回想起来。结果周围的人一个两个都出门了,他还是得在这里晒太阳。
      漫长的时间与他而言,终究还是太无趣了。
      要是有什么人来吓唬一下就好了。
      青年沉思,低头时却忽然从树上看到一个小女孩。梳着双马尾,穿白裙子,到处兜转,满脸的迷茫无助。
      迷路了?……诶、这孩子……好像能看见呢。
      他低头看了看,然后笑起来。

      那么。

      “喔!”

      从天而降,落地时如同敛翅的鹤。
      “吓到了?”
      小女孩睁大眼睛,僵在原地,没说话。半晌,她带着惊惧不安的神情后退了一步,然后放声大哭。

      “……诶?”
      他愣住。

      ——一如往昔。

      鹤丸国永懵住,疑惑、无措之间,不知为何居然掺了几分怀念,令他一时间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才好。
      明明于活了千年的他而言,这应该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

      青年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小女孩的头:“抱歉抱歉,不是有意要吓到你的,”虽然这明显是谎话,“是这边不对,我没有恶意的,别哭喽。”他罕见地露出温和的笑意来。
      大概是因为有了经验,这次小女孩很快停止了哭泣。
      经过一番交谈,鹤丸国永得知她是在来东御苑参观时与母亲走散了,大概是本来就在害怕,自己又刚好出现,才按耐不住哭起来的吧。一不小心又做了不好的事啊。
      “嘛,没事没事,我认得路,带你去找你妈妈吧?”
      可能是被人教导过不要轻信陌生人的话,女孩斟酌了一小会儿,又觉得鹤丸国永和其他人实在不太一样,就拽了拽青年的袖子:“哥哥是妖怪吗?”
      晨间,日光不算太盛,只是有些热。他看了看比自己矮上许多的女孩,那个位置也曾经有个小姑娘喜欢拽着。
      “不是哦。”
      起风了,鹤丸国永细软的白色发丝飞扬起来。
      “我可是神明呢。”

      似乎是用莫名其妙的对话取得了信任,女孩答应同他一起去找。他们在东御苑内走了走,根据女孩的回忆,鹤丸国永简单推测了一下她和母亲是在哪里走散的,然后一边走一边留意路人。经过二重桥时,他遇见了熟人,似乎是正在和别人说话的样子,走在道路外侧,神色温和安定。
      “哟。”鹤丸国永冲他们招了招手。
      一期一振注意到这边,冲他点了点头。而被他挡在内侧的女生愣了一下,明显是还记得他:“鹤丸国永……さん日安。”
      这可真是相当勉强的一声敬称啊,他笑:“约会怎么样?”
      啊,果然被反驳了。玩笑而已,就不必这么认真了嘛。青年不在意地撇撇嘴,指了指身旁的女孩:“这孩子和她妈妈走散了,你们有看到吗?”然后让女孩告诉他们母亲的特征。
      东御苑不大,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地方,总能见到。而关久内的记忆力似乎超乎他意料的好:“啊,好像见到过。”
      这下可是方便多了。与两人作别后,鹤丸国永又带着小女孩踏上旅途,没走多久,女孩“啊”了一声,青年刚想问她怎么了,就有声音从远处传来:“知惠!”
      有个身着裙装,长发过腰的年轻女人朝他们走过来:“你一个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鹤丸国永看了她一眼,然后怔住。
      “妈妈!”小女孩跑过去,“这个哥哥帮我找到你的!”

      “诶?”

      千江愣住,像是不明白女儿何出此言。她抬头望了望,女孩的身后一片空荡,只有树木沉默地立在道路两旁:“没有……人啊。”
      “妈妈你说什么呢?”女孩睁大眼睛,不服气地回话,显然比她母亲小时候有主见得多。见对方仍是一脸难以置信,她鼓了鼓脸,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青年跟前,拽住他,“哥哥,走过去给我妈妈看一下。”
      鹤丸国永沉默了一瞬,而后笑出来:“行。”

      “喏,妈妈。”
      女儿用肯定的目光看着自己。千江有些迷惑,因为她在眼中,那里分明空无一人。可孩子的眼神却丝毫不容怀疑,她愣了愣。
      ——诶。
      ——等等。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不会是……
      有画面慢慢浮现出来,一点一点,模糊到清晰。

      风声,春末的光,摇曳的枝桠,繁茂的草地。
      以及,本该在那里的什么人。

      白色的,白色的发,白色的袖袍。金色的眼睛。总是带一点漫不经心的笑容。从发梢到衣角,从轮廓到细节,有什么被再度唤醒。她睁大眼睛。
      是在那里吗。
      是在那里的啊。

      “鹤丸……国永。”
      四个字八个音节,像咒语。

      千江轻轻地念出这个名字。

      她终于长成了漂亮的大人,可她把他忘记了。
      是因为什么忘记了呢,是为了什么忘记了啊。在许多漫长的年岁中,愿意腾出一星半点来给予那个女孩欢笑、带给她任性与信任的自由、总是让人无可奈何却又无法忽视的,只有他一个。
      已经看不到了。
      可是似乎又能看到。女儿手中牵着的,在那一片虚空里,一定还在的吧。如鹤一般漂亮的白衣,以及春日天空下澄亮到不可思议的眼睛。

      ——“你知道有什么东西是不会变的吗?”
      ——“是什么?”
      ——“自己猜喽。”

      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明白呢。
      鹤丸国永拍了拍女孩的肩膀,俯下身,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女孩点点头,跑回母亲身边:“哥哥让我问你,他吓到你了吗?”
      ……为什么直到现在还在关注这种事啊。
      千江哭笑不得,却不知为何,突然有些难过。

      ——是真的啊。
      ——从来都是存在的,不是幻觉。

      那么——
      在一片日光中,千江对着那片看不见的虚空,如同一个小姑娘般,有些腼腆、有些难过、又有些怀恋地笑起来。
      “……嗯,吓到了。”

      ——她果然,是被神明眷顾的人啊。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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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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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与夜之恋]卡萨布兰卡
    Please come back to me in Casablan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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