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拘梦

　　如今，我来到你面前，“我瘦了，你看看我呀。”
　　（一）
　　“我叫白马，白马的白，白马的马。”记得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小学五年级的教室里，你转学过来，介绍自己。
　　你说，你叫白马，白马的白，白马的马。你这么介绍着，却迎来同学的一阵哄笑声。
　　因为你长的不像童话中的白马王子，而像白雪公主中的小矮人，五年级的你，矮，胖。
　　没人愿意陪你做朋友，连作为你同桌的我，都有些带着同情味的嫌弃你。
　　我的这些同情，倒让你感激起来，因此你总是将你的零食分给我。
　　五年级的友情，便由零食而定了下来，以至于后来，我一直仗着自己是你唯一的朋友，让你给我买零食，你还因而乐此不疲。
　　都说胖子是支潜力股，上了初中我才发现，原来这句话是骗人的。
　　因为初中的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胖，你也尝试过跑步减肥，没跑几步就晕倒在地，我喊来老师和同学才手忙脚乱将你送进了医院。
　　医生说你这是病，瘦不了，只能一直胖下去，我为此很没心没肺的嘲笑了你好久。
　　然后我说：“没事，我陪你一起胖。”
　　随后就蛊惑你给我买零食，薯片、巧克力、鸡腿等，你依旧给我买着，我每天吃着，不知不觉真的胖了起来。
　　站在电子秤上，我足足比上个月胖了十公斤。变胖是变丑的前兆，可初中的我并不在乎，因为我说，要陪你一起胖。
　　可我在知道体重后，还是忍不住跑过去跟你抱怨，你递给我一袋薯片，掐了掐我的脸颊说：“小娅，女生胖些才可爱啊。”
　　我也顺势捏了捏自己的包子脸，认为你说的非常对，于是又抱着薯片开吃起来，彼时你就会在一边边做作业，边时不时看看我。
　　你本是个学渣，可你在初二的时候却突然努力聪明起来了，我问过你原因，你说，你妈妈期盼你考上重点。你还说，不努力的话，我们怎么在同一所学校啊。
　　你慢慢长高了，成绩也慢慢好了起来，老师也因此将我们调了前后桌。
　　初三的学习压力很大，每到我做题不会胡乱揉头发时，你总会从后面递给我一袋零食和正确的解题过程
　　零食缓解了我的压力，也更增加了我的体重。
　　等到中考完，我们的成绩都能上重点高中时，我已经又胖了二十公斤。
　　暑假我们一起去参加同学聚会，像五年级那样，引发了同学们好一阵嘲笑声，而这嘲笑的对象，不止是你，还有，成为胖子的我。
　　他们说：胖子加学霸的组合，我们又考上了同一所高中，就应该在一起啊。
　　无数个在一起在我脑海中环绕，莫名的我感到了一种屈辱，而你，却是红了脸颊。
　　我有些愤怒的跑了出去，你却傻傻的以为我是害羞，受他们起哄的追了上来。
　　人群熙攘的大街，我们一前一后的跑着，路人异样的眼光聚在我们身上。
　　我停了下来，在你欣喜的目光中对你吼道：“我讨厌你！你为什么是个胖子，你为什么要给我零食。我讨厌你，白马！”
　　你脸上的神情我来不及看清，我就已经落荒而逃。
　　那个时候的我，简直讨厌透了你，讨厌你给我零食，讨厌你是个胖子，讨厌你的名字，讨厌别人将我和你凑做一对，讨厌别人异样的眼光。
　　你十六岁的少年懵懂，热血无谓，我十五岁的年少无知，意气横秋，就在这么一天相撞，然后，砰，撞开了我们的友情，我认为是友情的友情。
　　那天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度过的，只知道，那天风很大，卷起细微的尘埃进了眼，润了眸，我跑了许久害怕回头，害怕看见你的任何神情。
　　中考过后并没有暑假作业，父母却逼着我预习高中的课程。他们有时候还会提到你，说你怎么不来了，让你陪我一起预习。
　　彼时我总会含糊的说你忙，来不了。
　　可是，有时咬着笔头思索题目时，总会想起你，想起曾经一起奋斗的时光。最后，又意外记起了那次同学会，只好将书合上，努力的进去梦乡。
　　以为这样，就能忘了你。
　　（二）
　　高中我们再次相见，再次意外，也或许说是冥冥中的天意，我们又被分在同一个班。
　　你也不理我了，就像，我们只是路人，可我却感觉到，你总在偷偷看我。
　　第一节是班主任的课，他让大家轮番介绍自己。
　　于是，你那老土的小学五年级介绍词又来了，“我叫白马，白马的白，白马的马。”
　　同往常一样，引来一阵哄笑，你脸颊憋的通红，没人站出来为你解围，我正打算让那些同学闭嘴时，帮你解围的人先我一步出现了，并且，不只一个。
　　“能别嘲笑他吗？据我所知，白马可是以全县前十考进这所学校的。”
　　“就是，你们凭什么嘲笑别人！”
　　先说话的那个叫明柏辰，是我们学生会的会长，精练的白色衬衫，黑色运动鞋，就像漫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年，与你这个名叫白马的学霸形成强烈对比。
　　后说话的是明柏辰的妹妹——明柏雅。
　　齐腰长发，明媚动人的小脸，腕间还带着银铃，叮叮当当的响。
　　同样，也与肥胖的我形成鲜明对比。
　　你的目光掠过我，停在她那儿。
　　我心中升起了一股怒火，不知是占有欲作祟，还是嫉妒。
　　我撇过头将目光转向明柏辰，他也刚好回头看我，我不知，他是在顺着你的目光看我。
　　目光相撞，我的脸莫名有些发烫，只好将头埋的很低，很低。
　　后来，我迷上了看小说，各种青春校园的小说，杂志堆满了我的书桌肚，里面有一大半都是你买的。
　　我们，没有提上次同学会的事，向往常那么要好，可你聪明的再也没给我买过零食，因为怕我再胖，然后，再不理你。
　　我也很少吃零食了，一天到晚的看小说，也顺此，将明柏辰当成了小说中的男主，每当空闲时就会偷偷的看他。
　　包括，去食堂吃午餐时，都会通过窗户的折射去偷偷看他。
　　你再一次给我拿杂志时，我约你周六一起回家，你脸上的神情略有些开心，剑眉星目，本应笑的很帅，却因你的胖而看起来很傻。
　　路途的车上，我对你说着难以启齿的心事，我说，我大概喜欢上了明柏辰。
　　你的表情很复杂，我看不明白，最后你只皱紧眉头，拍了拍我的头说：“周梦娅，你绝对是个木头脑袋。”
　　我气恼的反击道，“那你就是大胖头鱼脑袋！”
　　你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快溢出来，你说，有你这么形容人的么。
　　我也跟着你一起笑，可我知道，这并不好笑，我知道，白马，你喜欢我。
　　我不知自己喜不喜欢你，但是，我讨厌你跟别的女生说话，但是，我讨厌别人异样的眼光。
　　你看，十七岁的周梦娅就是这么懦弱。
　　（三）
　　我迷上小说后，成绩越来越差，相反于你，倒是越来越好。
　　我们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有次，我偷偷从小说中看到一件关于暗恋的事，上面说只要写一千遍所喜欢人的名字，就能让此人喜欢上你。
　　当时这本小说很流行，几乎每个女生都看过，也有一大部分像我这样，傻傻的写了一千遍。
　　教科书上，辅助作业上，包括笔记本上，到处都有明柏辰三个字，我甚至单独准备了一个练习本，每天写一页。
　　我偷偷的不敢将心事说给你听，每次写的时候总忍不住偷偷抬头看你，我也不知为何。有时会恰巧碰上你的目光，随后便低了头，继续写。
　　可是，写名字这事却被班上同学发现了，我的练习本被翻出来，还被别人拿给了明柏辰看。
　　“你看，那个胖子写了一千遍明柏辰的名字。”
　　“书上说，写一千遍就可以让别人喜欢上呢，不过，她也真够痴心妄想的。”
　　……
　　无数讽刺的话语在脑中盘旋，我庆幸明柏辰此时出去处理学生会的事了，可你，还在，明柏雅也在。
　　我低头红脸不知该怎么办时，你和明柏雅却一左一右拉起了我的手。
　　“她喜欢我哥怎么了？胖怎么了？周梦娅这五官，要是瘦下来，怎么说也比你们漂亮，凭什么不能喜欢我哥！”
　　明柏雅一说完这话，四周便渐渐安静下来，你没说话，只握紧了我的手，给明柏雅投去赞赏的目光。
　　那股莫名的怒火又奔涌上来，我甩开你们的手，独自跑了出去。
　　你追了上来，不，应该说，你们追了上来。
　　我跑到了学校的超市，抱了一大堆零食，正准备付钱时，你却抢先一步付了，动作很熟练，就像以前一样。
　　明柏雅问你我怎么了，你耸耸肩，说因为心事被拆穿并被嘲笑了。
　　我快步向前走，头也不回的下命令，不准跟过来，只剩你与她愣在原地。
　　操场上空寥风静，我抱着零食靠在树边，吃的眼泪落出来。
　　白马白马，我一直认为你不是我的白马王子，可你一直守护在我身后，突然，你的守护被另一个人分去一小半，我便觉得被夺了整个世界。
　　我在操场上吃完最后一袋时，已是黄昏。明柏辰正走了过来，算算时间，我应该逃了三节课，他也该知道中午发生的事了。
　　“梦娅，其实你喜欢的是白马吧，对我只是少女心梦而已。”
　　这是明柏辰第一次叫我梦娅，可我，却不开心，因为，貌似被他戳穿了心事。
　　“小娅，我们可以做朋友的。”
　　明柏辰对我笑着，很阳光的样子，恍惚了我的眼，可那眼底却是略带疏离的冷意，我只能呆呆的点了点头。
　　后来晚上的梦里，我睡湿了枕头，因为，听见了一个少女，梦碎的声音。
　　梦醒了，现实还在。
　　我知道，我喜欢你。我知道，他只是我的一个少女梦而已。
　　高三的学习氛围很浓，也很紧张。
　　我也一起忙忙碌碌的刷着题，尽管很多不懂很多不明白，因为，我想追上你的步伐。
　　可高考成绩下来的那一刻，我才明白，我永远都追不上你了。
　　我们一起填着志愿，我说，你填去北京吧，北京有很多的小吃和景点，我填去海南，海南四季如春，这样的话，放长假时就可以去对方的地点旅游了。
　　你愣了愣，几乎是下意识过来敲我的脑袋，半路却停了，只揉了揉我的头发，说，好。
　　我心里有点失落，却还是装作平常般，拍掉你的手，对你翻白眼道，“你别摸我头发，我鸡皮疙瘩掉一地。”
　　“刚才填志愿时蘸了墨水，正好在你头发上蹭蹭。”你回敬我，又轻声道了一句，“明柏辰也填去了海南。”
　　我脸色变了变，怎知，会如此凑巧。
　　填完志愿后，我们走出了教导处。
　　你走的飞快，我怎么也跟不上你的脚步，回想着你刚才的神情，设想两个城市的距离。
　　我突然很想将攒了多年的话说与你听。
　　白马，我喜欢你。
　　可话还没说出口，你早已走出学校的大门，背影莫名有些落寞，看起来，竟比平日里消瘦几分。
　　我站在学校门口，将我们的过往想了个透彻，风穿过学校的各个角落，吹起我的长发。
　　过了很久，我离开学校回了家。
　　后来，我才知道，当我们各自走出校园的那一刻，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四）
　　嗯，明柏辰是填去了海南，可他与我不在同一所大学，可明柏雅填去了北京，和你同一所大学。
　　两个城市，几千里的距离，狠狠将我们隔开。
　　大学生活很平淡，寝室，教室，图书馆，我几乎就这三点一线，而大多时间，都与你在视频聊天。
　　听你说，你交了很多好朋友，听你说，你开始减肥了，听你说，明柏雅和你同系。
　　然后，我看见你瘦了，你有点病态的瘦了，你说减肥减的，我莫名有些心疼，让你不要减，你说我暑假过去，若再跟你这胖子逛街，多难看啊。
　　到后来，你越来越忙，很少与我联系了，倒是明柏雅，经常和我聊天说话，说你又瘦了，说好多女生对你表白了，说你又拿了奖学金。
　　真好，我心里这样想着，却不经意的哭了。
　　瘦了后的你再也不是我一个人的白马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暑假，我像计划那样去了北京。
　　你和明柏雅一起来接的我，瘦了的你果然很帅，剑眉星目，挺鼻薄唇，一出机场，就听见好多女孩在议论你和明柏雅。
　　因为，你们看起来那么般配。
　　你帮我扛起了行李，戏谑的说，“小娅，你怎么又胖了？”
　　明柏雅邀起我的手，掐了掐我的脸颊，说，“胖怎么了，多可爱呀。”
　　周遭有些议论声传来。
　　“中间那个胖子好难看呀，难道是第三者？”
　　“不会吧，就那样，还能当第三者。”
　　我夹在你们中间，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也突然，想减肥了。
　　“梦娅，不用理他们，他们就是看不惯你长的可爱。”明柏雅挽起我的手，走的飞快。
　　北京，一个喧闹的城市。
　　一个有你的城市。
　　你们陪我逛过了所有的景点。
　　香山的枫叶很美，我偷偷捡了几片夹在笔记本里。动物园可以看到各种动物，我用相机记录好这些和你美好的画面。故宫很宏伟，我用文字记录下来发了微博，然后，晒了你和我的自拍。
　　长城可以看到整个北京，我们三人一起爬上了顶峰，对着天空大声的呐喊，声音传的很远，回音也很远。
　　明柏雅说，我想去日本看樱花。
　　你说，你想去巴黎看铁塔，去北海道滑雪，去埃及看金字塔。
　　而我，也终于鼓起勇气，大声对着天空喊，白马，我喜欢你。
　　你愣了，明柏雅愣了，所有的游客都闻声朝我们看过来。
　　你将我紧紧抱入怀里，我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声，也听见了，你轻声说，小娅，对不起。
　　对不起……
　　轰，我听见自己的世界崩塌的声音。
　　夏季的北京不再炎热，而仿佛笼上了一层冰霜，整个世界都冰冻起来，脚下长城的灰砖仿佛变成了冰砖，我怎么站都感觉要滑倒。
　　我对着你大笑，“哈哈哈，怎么可能白马，我骗你的，你永远都不可能是我的白马王子。”
　　边笑边下台阶，“你们渴了吧，我下去买水。”
　　我快步的跑下城楼，在超市里买了三瓶水，喝了一瓶，整个人冷静了一半。
　　抱着两瓶水再缓步上城楼，思索着该怎么挽回局面，爬到中间时，却正看到明柏雅在为你擦汗。
　　哈哈哈，白马，你果然不是我的白马王子。
　　而我，也注定不是你的公主。
　　坐在台阶上，我抱着两瓶矿泉水豪饮，似乎，这不是水，而是酒，能彻醉忘了一切的酒。
　　我没勇气再和你们会面，只好回了住所，收拾包裹上了车，才跟你说，我回海南了。
　　夏季的北京太热，果然不适合我这种胖子，我还是回四季如春的海南了。
　　发过去后，过了很久才收到你的回复，你说，好。
　　（五）
　　大四的生活忙忙碌碌，大部分人都忙着考研，可我却在这期间，收到了明柏辰的结婚请帖。
　　他喜欢上了一个爽朗的海南姑娘。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没去参加，因为，听说你和明柏雅交往了，因为，怕见到你们。
　　我和你几乎也不在网上联系了，两个城市，几千里的距离，这下，是真正和你分离开了。
　　你不知道吧，高中我那么爱看小说，现在会写小说了。
　　写小说，联系编辑，过稿，上刊，拿稿费，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呢。
　　嗯，也有人追我了，他是个爱好文字的，戴着金丝框边眼镜，很是斯文。
　　真的，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除了，你给我的结婚请帖。
　　你和明柏雅的结婚请帖。
　　恍恍惚惚十几年光阴，不知什么时候从我身边溜走，你，也不知什么时候从我身边离开。
　　我在家灌了好几瓶啤酒，直到有了微微醉意，才敢鼓起勇气决定去参加你们的婚礼。
　　带上金丝框男生，神圣的教堂里，明柏雅身穿雪白委地的婚纱，由她父亲手挽手送到了你的面前。
　　你脸色莫名有些苍白，眼神向我望过来，我不知所措的连忙低下头，怕你瞧见我眼底的惊慌。
　　最终，你转过头去看她。
　　你们听着神父的说词，互诉誓言，互戴戒指，戒指上闪烁着钻石的光亮，刺疼了我的眼。
　　你不知道，在你为她戴戒指的那一刻，我多想像小说电影中那样，说，等一下。
　　可是，白马，对不起，我一直都很懦弱，那次在长城上好不容易勇敢了一次，你却说了对不起。
　　这次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参加你们的婚礼，我的勇气已经被这两次用光了，对不起。
　　婚礼酒席一直进行到半夜两三点才结束，你喝酒喝到脸红，被其他人推搡着进入婚房。
　　你看了我一眼，神色有些疲倦，之后，便是头也没回的走了。
　　那天晚上，喝了多少酒我不知道，只知道是金丝框男生送了我回住处，醒来头很痛，枕头湿了。
　　我突然很想去旅行，想去看看巴黎的铁塔，埃及金字塔，还想去北海道滑雪。
　　于是，毕业过后，我便去了。
　　背上行囊，收拾心情整装出发。
　　金丝框男生并没有跟上来，因为，他明白，我不会喜欢他的，也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
　　多好，一个人的旅行。
　　白马，你知道吗？
　　我瘦了，自你婚礼上回来的那天开始，我就变的再也不喜欢吃零食了，再加上很多天的旅行，我彻彻底底瘦了下来。
　　一米六八的身高，四十九千克的体重，包子脸瘦成了瓜子脸。
　　真好，再没人议论我胖了。
　　白马，你知道吗？我将你曾经想去的地方都游了个遍。
　　铁塔很高，就像是一个竖起来的长城。
　　金字塔很壮观，比故宫还要壮观。
　　北海道很冷，像那次笼上冰霜的夏季北京。
　　滑雪很好玩很刺激，同时，我看到了明柏辰和他的海南姑娘。
　　只能叹一句无巧不成书。
　　海南姑娘看起来怀孕了，五六个月大的样子，明柏辰在后面小心的撑着她的腰，陪她一起玩着滑雪。
　　恍惚又想起你了，不知现在的你，和明柏雅过着怎样的生活。
　　画面很美，我没走过去打扰，只安安静静的离开了那地方。
　　随后，登机，离开了日本。
　　王子找到了自己的爱情，青蛙变回王子，也寻到了自己的公主。
　　不过最后，只余下灰姑娘，提着不合脚的水晶鞋，躲到旁人都找不到的地方，了却残生。
　　（六）
　　再次接到明柏雅的电话，已是三年后，你生日的时候。
　　她说，三年了，你过生日了，让我来看看你。
　　她还说，最好带上一捧白花，随后声音哽咽的挂断了电话。
　　如今，我来到你面前，捧着白花对你说，“我瘦了，你看看我呀。”
　　可你只微微笑着，不肯回我一句，我送你的花你也没接，我只好放到你碑前。
　　墓碑上你的照片是瘦了时候的你，笑的温和，原来，你可以这么美好，第一次发现。
　　原来，三年前的你就已经走了，彻彻底底离开了，我现在才知道。
　　你自小患了一种怪病，这种病，只能靠药物支撑活下来，你撑了那么多年，终于在大学时撑不住了。
　　身体扛不住，渐渐瘦下来，脸色变的渐渐苍白。
　　直至，你婚礼后的几天，再也撑不住，离开了。
　　对不起，白马，那天你的神情那样疲倦，我早该知道的。
　　对不起，白马，初中的时候你减肥晕倒我就该发现的。
　　你的周梦娅真的很没用，白马。
　　你知道吗？白马，我瘦了，我变漂亮了，你起来看看我呀。白马，我饿了，你起来给我买零食啊。白马，我喜欢你，你起来呀。
　　你的墓前，你不知道，我哭的有多难看，有多歇斯底里。
　　（七）
　　离开你的墓碑之前，明柏雅突然递给我一个笔记本，说是你的。
　　我紧紧抱在怀里，回了家后一头睡倒在床上，告诉自己，其实这是梦，梦醒了你还在的。
　　可最后，刺眼的阳光提醒着我，新的一天已来临，现实终究是要面对的。
　　你不知道，颤着双手翻开你的笔记本时，我再次哭的浑身颤抖。
　　很厚的笔记本，每一页上，都写满了“周梦娅”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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