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深夜的时候突然想写的短篇,关于佛曰不可说。
古代架空吧,女主穿越,战争背景,关于闲得无聊的作者思考的某些问题。
ps:不算是传奇吧,至少上部不是,中部和下部还在构思中。顶锅盖逃走的作者是开坑一时爽,事后火葬场的那种人,不知道中和下什么时候写→_→
以上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清平 ┃ 配角:江枫,江眠眠,江老夫人,李老爹 ┃ 其它:古代架空,深夜思考,意识流。。。

一句话简介:佛曰世间万物不可说,果然如是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573   总书评数:0 当前被收藏数:0 文章积分:124,643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无CP-架空历史-传奇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8565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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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说 上

作者:深山空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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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说上


      彼时李清平正坐在禅堂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木鱼,一面想着案上供着的香烛烟会不会变成美艳的少女飞下来。不经意却听到门口咯噔一声,回头一看,一颗小光头倏得缩回去。
      “来来来,无忧,来找姐姐玩?”李清平笑眯眯地说。
      只见那小姑娘从门后闪出来扑了过去,“清平姐,今天可讲故事?”
      “想听什么?”
      “今次讲讲你自个的事儿吧,没来水月庵之前的。”
      “……”
      “这个嘛,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1
      李清平甫穿过来就知道不是个时候。
      只听那绿衣丫鬟劝道:“小姐,你冷静一下啊。江少爷,他只是上战场挣功名,又不是,又不是……”
      又不是回不来了,李清平默默替她补上。

      后来已经穿过来足一年的李大小姐每次想起这一幕都忍不住感叹,说起来自己的姓名又不苏,天知道穿越大神为什么挑中自己。
      不过说起来,这次的穿越似乎异常轻松啊,坚信反常必有妖的李清平细细回想这一年来摸透的消息:原主也叫李清平,不大不小恰是个三品官员的女儿,家庭成分简单,原主性格也和本人类似。唯一棘手的就是:这是个乱世。
      这个世界有点像原来历史上的春秋战国,不过好在原主所在的齐国是大国之一,等闲没有大的纷争。但是就在一年前,齐国的附属国陈国莫名的向与其接壤的另一个大国赵国挑衅,扣留并斩杀了赵国的使臣,赵国于是大举起兵伐陈。一年来眼看陈国力战不支,赵军逼近陈齐边境。前两日听上朝归来的便宜老爹说,赵王不知从哪里听说陈侯是受宗主国齐国的胁迫才胆敢与赵国作对,当即下国书怒斥齐国,扬言发兵替陈国讨回公道。便宜老爹叹着气说,仗怕是真的要打了。
      李清平靠着马车冷笑一声,这么蹩脚的理由亏赵王的谋士想的出来,前脚打完了陈国后脚又急吼吼地要替人家讨回公道,不知谁给了赵王这个胆子攻打和自己实力差不多的齐国。
      不过这些她既想不懂也不在意。李大小姐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被穿越过来是为了拯救世界或者统一宇宙,她只想好好活着,并且找个机会穿回现代。天天混吃等死的李清平常常感慨自己的心境平静如老司机。
      难得思考人生大事的李小姐在思考中被人打断了。一年前的绿衣丫鬟流光细声细气的说到:“小姐,江府到了。”
      对,李清平就是来找那个大明湖畔的江少爷。

      2
      江少爷可是李清平的青梅竹马啊,他要上战场这事,说起来也是一笔烂账。
      江少爷大名江枫,他爹江戈是个武官,小时候生在农家,兄弟三个为了混口饭吃参了军,不想正逢上齐国攻打陈国,仨兄弟有两个在战场上送了命。仅剩下的一个江二宝,竟也有些运势,一路征战,到陈国称臣的时候竟也混成了一员参将,因着二宝太有乡土气息,便找了翰林院文官给批了个“戈”字。江戈现下有了功名,对国家相当的感恩戴德,照他的话说,能有饭吃有房住有官当全靠国家,一腔热血想要勤挥洒,没想到一连20年都是太平盛世。
      终于在去年,赵国的蠢蠢欲动让江老爹看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他当即拍案而起,要求增援陈国,报效国家。不仅如此,他还要让自己唯一的儿子江枫也“为国尽忠”去,说:“我江二宝的儿子怎么能是没上过战场的孬种!好男儿,上战场,保家卫国!没有国君,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刨地呢。”
      按理说,江枫应该去年就和他老爹上战场了,可是偏偏怎么就拖到了现在。关键是江老爹常年征战在外,大哥和小弟早亡,让江奶奶把唯一长在自己跟前的孙子枫儿宠上了天,听说二儿子要让自己的命根子上战场,江奶奶立刻嚎啕大哭:“不行,我不能让我的孙子上战场啊,我的儿子们都在战场上死了俩,孙子要是再上了战场,让我这个老太婆怎么闭眼哟……”要不然就是说“江二宝你个不孝子,你诚心让老太婆咽不下这口气,你带走我的孙子,就是要了我的命哟……”
      结果现在江老爹虽然上了战场,却铁了心的每月一封家书雷打不动的催儿子参军,然后就是江奶奶的一顿“心肝肝肉”的哭叫,整个江府都焦头烂额。
      而在此事中最关键的,莫过于江少爷的反应了。回想到这里,李清平不由得头痛了一下。其实江少爷本来是愿意参军的,但是,他这么想,完全是因为他的妹妹,江眠眠。
      3
      “清平小姐是来和眠眠小姐一起送少爷上战场么。”刚下了马车,就听见管家江叔苦笑着问。
      “嗯。”李清平点了一下头,笑回去。原身和江眠眠是手帕交,自然是时常来的。而在这“时常”来江府的一年里,清平清楚地知道了什么叫唯恐天下不乱。
      没错,就是江小姐的性子了。几乎就像小说里每一个出生在武将世家的小姐一样,眠眠的性子很是跳脱。但是撺掇她哥上战场这事,在李清平看来却是有点意思。
      还记得当年,清平刚穿过来那阵,甫来到江府就先听见老夫人的哭号,吓了一大跳的清平颤巍巍的从大堂门口探进头去,刚好窥到一个少年正无奈地被一个满头银发但是战斗力不减的老人抱住摇晃。李小姐瞬间福至心灵的get了两人的身份,于是冲进去一顿安慰,把要散架的江少年从悲愤的奶奶手中解救出来。
      等到他们来到小花园里坐定,李清平才仔细的打量了江枫,一面感叹明明是武将后院怎么养了这么个清秀的“小白脸”。“啧,啧,啧,可惜了……”说罢,李小姐意味深长的将“小白脸”看着。
      江枫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端了杯热茶说:“你今天怎地总是看我,怪寒碜人的……”
      话还没说完,就只听远处传来一声大吼:“哥,你怎么还没把奶奶说服啊。”
      只见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带着一股迷之气场一阵风一样跑过来,坐下随手拍起一杯茶来喝光,又随手捡了不知谁的袖子擦了擦嘴,痛心疾首的对她老哥说:“你要加紧节奏啊哥,上战场多好啊,长缨在手多帅气,为国效力多英勇啊是不是,到了战场上,热血贲张,英雄气概,生死兄弟,多么让人心血沸腾的场景……”
      听到这李清平算是明白了,感情这又是一个被话本荼毒的孩子,看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真是……颇有乃父风范!但是重点是,她回头看着清秀少年江公子,他竟然认真的点了点头。
      江妹妹,这样欺负呆萌是不对的。
      喝了口茶,李清平心里叹了口气:看在小枫枫是原身你的青梅竹马的份上,我还真是不忍心看他直接去送死呢。被小话本毁掉的三观哟,就让姐姐来拯救你!
      “我看这个事儿吧,这样怕是不能行。”李小姐对中二少女眠眠和单蠢少年阿枫如是说。

      4
      “上战场固然英勇,但是打仗是要死人的。”李清平悠远地笑了一下。
      还是在现代的时候,作为一个学理科的女子,李小姐却难得的拥有一个文艺但是热血的心灵。小的时候常常一壁思考死亡的可怕,一壁又琢磨着如果打仗就一定要上前线,直到后来才开窍明白这两件事之间有着不可说的联系。这联系诡秘却又恼人,就像墙角细密的蛛网,在你不经意间带着呛人的土腥味糊你一脸。
      后来又长大了一些,听着人们一次次叫嚣着世界大战,却从来都是虚张声势,李清平也曾和同学们密密切切的谈论着战争和世界局势,惶惑却兴奋,大约是因为这种讨论有一种禁忌的快感。
      所以说,活了一把年纪的李清平自认为想开了,世界怎样关小市民们何时,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大佬们说了算,本就不能强求什么,否则也只是折了自己罢了。
      是以她当时摇着扇子,闲闲地对眠眠和阿枫说:“能有什么比活着重要,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而且你上不上战场总归没有什么要紧。”
      眠眠瞠目结舌的说:“总归,总归是保家卫国……”
      “保家卫国么,”清平低低地喃着。从小确是受着这样的教育,但是想想如果真的重刑加身,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当汉奸。
      人真是软弱。
      “更别说保家卫国,是男儿的本分,是男儿的尊严,有哪里容得我退却呢。”阿枫亦苦笑着说。
      是啊,战争虽没经历过,书总归读过不少,有几个人愿意打仗,要么是迫于无奈,要么是国破家亡。
      看过了那么多道理,仍然过不好这一生。一瞬间迷惘起来的清平,恍恍惚惚间不知道自己读圣贤书,吃人间饭到底是得到了什么。
      所以说,后来阿枫是怎么说的,眠眠又是怎么扯着自己的袖子不依不饶的撒娇狡辩,竟都记不得了,反正结果就是,今天,阿枫要上战场了。
      刚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的李清平还没进门就听到眠眠娇憨的声音:“哥哥,此去珍重,建功立业。”
      又听到江老夫人老迈而颤抖的声音:“枫儿啊,照顾好自己,平平安安……”
      清平就倚在月门外,静静听着,容色淡淡,这个世界,她终究来的太迟,感情太浅么,为什么既不激越也不悲伤。

      5
      一会眼见着江枫转出门来,已经是一身戎装。李清平迎上前去,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笑说:“果然和一年前大不一样了。”
      少年眉目疏朗,微微展颜,“清平,我若走了,祖母和眠眠……”
      “放心,”清平拿扇子掩了掩口,低低地回应,“我必常来江府宽慰。”
      “那便好,”江枫皱眉,又道,“可我听着前线上的战局却不甚好呢。且看这次征兵,却又比往次多了许多。”
      清平微哂,“难道还不清楚么,眼见着战线竟是在向京城推进。也不知这次能不能……”
      “天子脚下,慎言吧。”江枫笑了笑,“反正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去打仗了不是么。”
      “好,不过,”清平犹疑了一下,还是说,“阿枫,你怕么。”
      “怕,谁不怕死,”他把目光投向大门外面,京城的大街上还是熙熙攘攘,买晚杏的小贩正埋头扎在大筐子里给挑剔的厨娘挑熟透的果实,买小玩意儿的摊主扯着嗓子招揽好奇的顽童,叽叽喳喳的丫鬟和娴静娇笑的小姐们。
      真正是荼蘼的晚春,生命正慵懒而娇俏。
      “我舍不得死。”江枫又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李清平。
      “我知道。”清平叹了口气,“但是你如果……那会使你的家族蒙羞,让你自己在同袍面前抬不起头来。”
      “所以我还有得选么,”少年眸色深深,像是寂寥深邃的黑夜,“打不打仗,死不死,这些都不由得我们决定。但我会努力活下来,不管怎样,这才是我自己能决定的。”
      清平略略惊异的看了他一眼,“阿枫你长大了,一年前你还不能想的这样开,当年你还是一个只想着保家卫国的少年。”
      “保家卫国,我懂得。贪生怕死,我也懂得。两者相较,取其重,我还是懂得。这一年我想了很久,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对我更重要,我不敢想,不敢假设自己处于那样的抉择中。”江枫迷茫的抬起眼睛,“我是不是让我爹很失望,让这些百姓很失望,明明知道什么事对的,就是不敢做出决定。”
      “不,没有,如果是我,我也不知道。只有身临其境,也许才知道自己想要选什么。”清平恍惚又回到了一年前的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那时的阿枫还很单纯,对战场的认识只来源于话本,什么时候开始,他也陷入了这样的痛苦中。
      人生中,清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想法是这样让人痛苦,只有真正发现战争和抉择马上就落在自己头上时,那种恐惧,才会远远超过杞人忧天的迷茫和未雨绸缪的忧虑。

      6
      结束了这段无望的对话后,两人相对无言,李清平只管瞅着一串紫藤肥厚的花序,脑子飞转着乱七八糟的东西。直到江眠眠过来挽住她的手臂,“清平姐,我们送哥哥出发吧。”
      “好。”这丫头仿佛也被低迷的空气所影响,说话动作不像一年前跳脱活泼,许是知道,从今往后江府没有男人,只有老迈的祖母和尚幼的自己相依为命。
      一面走出门,清平一面想,果然战争比书上读到的,电影中演的还要可怕。
      城南门外已经聚集起一小队“预备兵”,他们的周围围拢着各自的亲人。周围说话的声音都很小,向周围打量了一番,清平发现,既没有出现小说里大唱“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的热血慷慨,也没有诗里低叹“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的哀恸欲绝,父母,姐妹,兄弟,子女,他们的眼中有一点点骄傲,有一点点伤感,更多的,是对未来命运的迷茫和祈祷。
      清平也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有点灰蒙蒙的天,若那里有神明,那些让自己穿越的神明,便保佑……不求生死,只求做出让自己无悔的抉择吧。
      “开拔!”不知从哪里有人大喊了一声,惊出了李清平一身冷汗,回神时发现队伍已经开始浩浩荡荡的开向未知的硝烟和命运。
      终究忍不住,她低低地吟唱,“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吁嗟阔兮,不我活兮。吁嗟洵兮,不我信兮。”
      伴着晚春甜腻的东风和低微的哭声,李清平发现自己以前竟从没好好注意过《击鼓》除了死生契阔这一句之外的句子,但是现在,她却觉得这首诗如此沉重锥人。以前又是谁在唱这首诗也许是害怕自己不能归家的士兵,清平胡乱地想着。当个体愿望和集体利益屡屡冲突,人们到底该如何抉择呢,清平微微偏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7
      回来的路上,李清平和江眠眠在马车里两厢无言。过了一阵,江眠眠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清平姐,劝说我哥上战场,我一点也不后悔,他是去保家卫国的,也是为江家争光……”
      清平抬头瞟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是啊,无国则无家,倾巢之下,岂有完卵”
      “对,对,就是这样,我做的是对的,我哥做的也是对的……”这样重复着,小丫头的眼眶反而红了,“但是奶奶很难过,我的心怎么也这么慌呢。”
      清平把小姑娘揽进自己怀里,她还太小,只有13岁,怎么能和自己一个活了20多年的人一样呢?生死大事和国家大义之间抉择,对单纯的她来说太过艰难。
      “好啦好啦,你没有错,你哥没有错,”李清平用这具身体略略带着温软口音的语调安慰着惶惑的少女,“大敌当前,每一个有担当的好男儿都要上战场,而且他答应了我们要好好活着的不是么。别怕,没有人怪你,你爹爹也会以有一个深明大义的女儿为荣的。”
      说到父亲,眠眠露出一个笑容,“说起来前几日爹爹还写信来问哥哥參没参军呢,下次他再写信来的时候,我一定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但是她又转而露出一副苦相,“奶奶那里该怎么说呢,这次哥哥去参军,她的眼泪都要流干了。她该不会还怪我吧……”
      “不会不会,你奶奶都活了这么大岁数,才是想开了呢。当年她能送你的爹爹和叔伯上战场,就也一定能理解这件事。之前你奶奶舍不得阿枫上战场是心疼他受伤,她原也是愿意自己的儿孙为保卫齐国出一份力呢。”李清平耐心的劝说眠眠,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谁。
      “也对欸,但是如果哥哥真的受了伤,怎么办?”
      “刀剑无眼,上了战场就是上了修罗场,能否过来都是天命了,不是你个小丫头能懂得。”
      “那奶奶懂么”
      清平怔忡了一下,旋即笑着说,“当然啦,早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还有什么不懂的。”看着懵懵懂懂的少女信任的看着自己,摸摸她的头,清平没有说完后半句话。
      中年丧夫,晚年丧子,饱经贫困和战乱的折磨,还有什么不懂的呢。最懂得天命所在的,从来不是气运逆天的人生赢家,而是见识过世间炎凉的,历尽艰难的那些人。

      8
      等到回到江府的大门前,江眠眠看起来已经没有那么无措了,但是无端地给人一种有点沉郁的感觉,清平想,这些事情大约只能等她自己想清楚了。
      当务之急却是安慰江老夫人。
      其实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清平都在已一种超然物外的眼光看待这些事,唯独江奶奶,让清平非常有代入感。前世的时候李清平没怎么和这个年纪的老人打过交道,所以每当被她们用那种慈祥又疼惜的目光看着时,清平都有些不知所措。她不忍心,告诉一个苦了一辈子的老人,你的大儿子和小儿子已经牺牲在战场上了,现在国家又要你把自己的二儿子和孙子也填进这个万人窟。
      当清平忐忑的来到江老夫人床前时,发现她已经擦干了泪水。哪怕此前她对江眠眠和江枫劝说的头头是道,此时她也找不到合适的,没有棱角的词开口。她只能艰难的蹲下和眠眠一样,握紧老人的手。
      老人反而安详地拍了拍她们两个的手,说:“我都这个年纪的,还有什么看不开。这都是儿孙自己的命,我们生在战乱年代的人啊,就像是这风中的絮子,哪是由得自己呢?你们还年轻,等到你们活到我这个年纪啊,就明白了。”
      “可是奶奶您之前明明很反对哥哥上战场的,怎么……”眠眠不解地仰头问道。
      “反对,又能怎么样呢,事情真的发生了,生活也还得继续下去,人若活着,固然是好啊,人若是没了……”江奶奶目光悠远,像是在回忆什么,“活着的人也得好好受着。”
      “我也有私心呢,也怨过天怨过地怨它们不公,国家大义是重要啊,可为什么偏偏要我的儿子来填呢?但是不愿意又能怎么样,终究有人要死在战场上,不是我的儿子,就是别人的儿子,人都是一样的,上了战场都像麦子,割起来没甚分别,管你皇亲国戚还是一穷二白。所以说送他们上战场我是不愿意,可是上也不得不上,殉了国家也罢,侥幸苟活也罢,这结果,我都受的了,这就是天道公平……”
      “所以眠眠好孩子,别怕,你没错,”江老夫人慈祥地拍着小姑娘的头,“奶奶不生气,你哥哥上战场不怨你,只怨他生在乱世,身不由己。”
      李清平似乎被这种从容震慑了,勇敢从来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而是明明知道生活的苦,还要擦干眼泪活下去。
      她默默的退了出去,留下相依的祖孙俩,今夜不知有几家是家里的老弱病残靠在一起互相安慰,支撑过这段不安和动荡的岁月。

      9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清平时不时的去江府看看老夫人和眠眠,有时还能收到江枫的信,里面说周围的人都和善,训练虽紧,可是自己也还吃得消。后来又说三个月的训练已经完毕,马上就要上战场,以后写信怕是不太方便了。久而久之,眠眠的脸上又有了笑容,江老夫人也松了口气。
      江将军也回过两封信,问候家里并简单的交代了两句战事吃紧,清平也不由得想起家里的三品官老爹忧心忡忡的和门生商量,局势可能是不容乐观了。坐马车回李府的路上,清平微微掀开帘子,看着窗外京城依旧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战争对生活的影响,你永远也别想从表面上看出来,清平一面放下帘子,一面想着。
      伤疤都藏在人看不见的地方。
      不久便回到家里,清平兀自坐在窗前发呆,想着千里之外的战火纷乱,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正分辨这次穿越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的时候,她听到自己的贴身侍女流光走进来说,“小姐,老爷让您去前厅一趟。”
      清平不免疑惑起来,穿过来的一年里,这位父亲鲜少和自己谈话,用膳时也是不怎么交流,说的也无非总是东西够不够用,身体怎么样之类的日常杂事。
      也不怪他们父女情淡,原身的娘原是在生原身的时候去世的,原身的爹一个男人并不能很好的照顾女儿,久而久之父女俩的交流就越来越少,逐渐的形成了不咸不淡的尴尬局面。
      不过,这个父亲终究还是很疼爱这个女儿的,一壁往前厅走,清平一壁想着。
      “父亲,您找女儿何事?”见礼过后,清平疑惑地问这个身体的爹爹。
      “清平,你……”父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可知这一年来齐赵两国的战争,我们的形势仿佛有些不妙了。”
      “什么意思?”清平一瞬间也没能反应过来,犹自问着。早在阿枫参军的时候就听说局势不甚乐观,但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赵军怕是快要打到都城了,之前派去的大部军队,在信城大战中半数覆没。信城已破,赵军联合收编的陈军正在迫近宜都。”爹爹叹了一口气,摇头说,“……也就是这几十天的事。”
      饶是清平活过了两个世界,听到这个消息手还是一抖,滗了三道的清茶将将泼在襟前明艳的桃花上,晕开了一幅难堪而含糊的昏黄。

      10
      宜都是齐国的国都,而信城则是拱卫宜都的要塞重城。信城一破,宜都的高墙也就只在一月之间。而之前派去的大部军队,清平想到这里眉心一跳,怕之前的征兵就在其中。
      “那爹爹认为我们应该如何?”清平只听见自己的声音沉稳的说着。
      “唉,清平啊,你娘去的早,爹自问也没能把你照顾得多好,只是现在重兵压境,万一……爹就是去了九泉之下也没法和你娘解释。到时候如果城破,乱军纵横,爹无法保你平安,为今之计只有把你送到城郊的佛庵里,那里是清净之地,赵国人又一向礼佛甚笃,必不会为难于你,你只需在那里带发修行借住,等到局势稳定,爹爹再接你出来……”
      李清平一边听,一边默默的对原身说:你爹多么心疼你啊,哪怕他之前对你无意的冷落,生死关头,他还是如此精心的为你筹谋。所以说,如果之前你有什么怨气,什么委屈,现在尽可以消散了。
      “那爹爹,江府……”李清平还是担心着老夫人和眠眠,就算她是中途穿过来的冒牌货,这一年的相处还是让她上了心,清平一向只关心自己在意的人。
      “我之前派管家去江府问过了,江小姐她不愿意去,因为家里有祖母要照料,江家也还需要人支撑。不过也不用担心,我会找人安排她们去城外的民宿略躲一躲,已尽绵薄之力吧。”父亲微笑的看着李清平,“江小姐虽然不在,但还是有很多世家小姐在佛庵暂住,不必害怕也不必担心。”
      “……好”李清平静静的回了一句。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成为父亲的拖累吧,好好活着,就是对父母最好的回报了。
      后来又去了一次江府,眠眠比那时坚强了很多,竟还能笑着安慰清平说:“清平姐只管去,我会把奶奶和江府照顾的好好的。万一你要进城或者哥哥回乡探亲,我还能接应一下。不过清平姐不要剃成光头哟~”
      回来的路上,清平想着:眠眠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少女,闺中待嫁,像以前一样活泼跳达,阿枫本来应该读书娶妻,侍奉亲前,老夫人本该含饴弄孙,安享天年。
      到底是谁毁了这一切。
      十天后,全城戒严的前夕,清平带着小包袱和流光去了城郊。马车碌碌的声音起伏不止,像叠唱不休的梵呗,喃喃诉说不可知的前方。伴着一阵阵眩晕感,清平离开了生活了一年的宜都,回头看着雄伟的城墙,谁能想到几日后这下面又会叠上一层新的白骨呢。
      待到来到城郊的佛庵,清平下车抬头一看,水月庵。恰是红楼梦里的庵名,清平笑了一下,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一个叛逆的尼姑和俊俏的公子哥偷情。不过也是好名字呢,镜花水月,就像这段一年的穿越,像镜中花水中月一样有种不可言说的真实与不真实感错综复杂。
      这真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说不出来自己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又改变了什么。
      佛说所住世间不可说,果然如此,清平笑了笑,抬步迈进庵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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