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阙

作者:妩媚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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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把瘾


      当夜,花无心随玹铮轻装简从率先奔赴漠北。三日后,钦差车驾才浩浩荡荡出了凤都北门。

      凌陌晓坐在八宝香辇中,着亲王常服,戴金丝狄髻,珠翠满头,雍容华贵。魏婕递过来一条云纹金丝眼纱,“凌千户,这是给你的。”

      凌陌晓不满地瞪了她一眼,故意拿腔作势,“你喊本王什么?”

      “咳!瞧我这嘴,真真该打!”魏婕边说边轻轻煽了自个儿两巴掌,换了副谄媚笑容,恭恭敬敬地将眼纱双手奉上,“王主,这是特意为您准备的。”

      “这还差不多!”凌陌晓先伸了个懒腰,然后才慢条斯理的接过眼纱,派头十足,“魏千户,做戏就要做全套,当心隔墙有耳!”

      “是是是!”魏婕连连认错,“是我...不!是属下行事欠妥!王主思虑周全,思虑周全!”

      她面上不敢有丝毫怨怼,心里却憋屈的紧。姓凌的,拿着鸡毛当令箭,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

      她自恃比凌陌晓资历老、经验足,可没辙,谁叫人家的挂名弟弟会爬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呢!

      孤鸾与信陵坐在后面的马车内。

      信陵给孤鸾奉了茶,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神色,“公子,奴才想求个恩典。待会儿到了保定府,能否允许奴才回家瞅瞅?”

      他是保定府人,母亲早丧,父亲同姐姐过活。原先因家贫将他卖给了牙婆,没想到他不但进了俪王府,这几年还给了家中不少接济。

      “爹爹年前不小心扭了腰,姐姐托人捎了话,奴才委实放心不下。”

      孤鸾见他跪倒,忙伸手去拉,“百善孝为先,我岂能不允?”说罢又取出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他,“虽是路过,却不能空手回去。等安顿好了,备齐四色礼品,再派几名校尉送你,才不失王府体面。”

      信陵被他这番话惊得目瞪口呆,回神儿后连声道谢。

      他暗忖,别瞧杨公子只是个员外养子,可这见识与手段比起卓侍郎强过百倍,怪道王主要带他出门!

      王车内,魏婕正在向凌陌晓通报行程,“酉时前赶到保定府后,王主与杨公子都下榻在光园,由冀北镇抚司戍卫。晚上保定知府设宴......”

      她自顾自滔滔不绝,而凌陌晓心不在焉,掀开车帘往外瞧。

      道路两旁是开阔的田野,温柔的春风像一把梳篦,盛开的花田犹如美人秀发,起伏之间泛着点点金光。

      半山坡栽种着数十株晚桃,经风一吹,粉销玉碎,香冷红残,好似美人病怯,铅华销减,顿勾起人无限感伤。

      凌陌晓不知不觉想起了薛文梅。

      那晚她趁着酒意环住他脖子,抚摸他脸颊,随后鬼使神差地吻了他。

      他的唇如夹竹桃般粉嫩诱人,明知有毒,却令她无法遏制那股子本能的冲动。

      “大、大人......”他声音微颤,两肩轻耸,但并未反抗,而是认命般的问道:“您今晚要奴才伺候吗?”

      那语调听起来异常平和,她的心却随之被狠狠一揪,猛然将他推开。

      他猝不及防,小腿磕在圆凳上,疼得嘶了一声。

      她又忙不迭去拉,“我、我不是故意的......”

      “奴才没事。”他凝望着她,微微挂着笑,“大人是奴才遇到的最温柔的女子,能伺候您是奴才的荣幸。”

      他眸色中刻意显露的谦卑,掩盖着内心的无奈与痛楚。凌陌晓的嘴唇抖了几抖,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下一息,蓦然转头,落荒而逃。

      连续几晚,她都不敢再去梅花院,直至昨夜。

      薛文梅像往常一样招待她,奉了她最爱喝的龙井茶,还有她爱吃的软香糕、黄松糕、玫瑰饼与糖蒸酥酪。

      “大人可要手谈?”

      “好......”她勉强应了,可心思皆在薛文梅身上,不出五十回合就被杀得大败。

      薛文梅瞧出她的尴尬,“要不,奴才为您吹奏一曲?”起身要去拿玉笛,却被她一把扯住衣袖。

      “大人有何吩咐?”

      她定定望着他,目光中充满歉疚,“那晚...冒犯了,你、你原谅我......”

      “大人......”薛文梅脸上掠过轻微的错愕,随即挣脱了她,福身道:“奴才微贱之躯,您这话万万承受不起。”

      “梅哥哥!”她见不得他妄自菲薄,忙起身按住他双肩,眸光灼灼,“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黄沙始到金。相信我,待我从漠北回来,一定会想出办法帮你脱困。”

      薛文梅一惊,“大人要去漠北?”

      “是,俪王主奉旨巡边,我要随驾。”

      薛文梅登时有些激动,多年来,他一直盼着能再与武成王府传递消息。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话冲到了嗓子眼儿,踌躇再踌躇,最终还是生生压住。

      他只是笑了笑,“大人稍等。”

      不多时,从箱笼里翻出条宝瓶如意结金玉绦环,亲手佩在了凌陌晓腰间。“愿大人此行顺利,早日归来。”

      “借你吉言。”凌陌晓嫣然一笑,自狄髻摘下支祥云牡丹挑心簪,插在他头上,眉目间柔光盈盈,“记住,安心等我!”

      当夜,石榴院内,裘珵缩在风七七怀里,“大人,绛心何时能回教坊司?”

      风七七轻柔地抚摸他的秀发,口气唏嘘,“他不会再回来了!”

      裘珵顿时面无血色,哆哆嗦嗦地攀住她胳膊,“他、他出事了吗?”

      风七七勾起他尖俏的下巴,得逞般的哈哈大笑,“瞧把你吓的,放心,王主那么疼他,自然是给他找了个好去处!”

      次日一早,钦差车驾刚出北门,林绛心、林允心就被领进了城西一座精巧的宅院。管事公公福全率二十余名仆役、侍从给他见礼。

      他不敢受,忙还礼,“公公这是折煞奴才。”

      福全面容慈祥,语调亲厚,“此乃福园,以后就作为林公子居所,您无需再自称奴才。”

      林绛心与林允心闻言都如置梦中。隔了好一会儿,林允心壮着胆子问道:“打今儿起,我们真不用再回教坊司了吗?”

      “那是自然!”福全笑着颔首,“这宅院乃太女赠与王主的寿礼,陛下也是知晓的,二位只管安心住下。”

      林允心好似吃了颗定心丸,当即朝北伏跪,端端正正磕头道:“王主,奴才叩谢您的大恩大德!”

      林绛心见他如此,便挨着他跪倒,也拜谢玹铮恩典。

      福全亲手将林绛心搀起,上下打量,眉眼满是笑意,“林公子,王主说了,您的心思她全懂,想必这归鸿二字的寓意您也明白。”

      院中高楼,名曰归鸿,峻宇雕墙,宽敞明亮。四周梧桐成列,碧树遮阴,繁花似锦,姹紫嫣红,微风吹拂,香满庭院。

      东侧回廊通着垂柳池堤,西侧则连着书苑茶斋。

      步入厅堂,精雅华美的陈设晃得人眼花缭乱。

      琉璃灯高悬,彩绒毯斑斓,宝鼎喷香,瓶花娇俏。楠木百花落地罩垂着水晶珠帘,墙上挂着董其昌的《秋兴八景图》,紫檀雕花的桌凳杌椅皆是纤尘不染。

      林绛心走到长案前手抚瑶琴,心中五味杂陈。

      福全走到他身边,笑吟吟道:“林公子福泽深厚,王主为了您也算是煞费苦心。”

      林绛心面颊泛起丝丝红晕,眸色娇怯,做出感激不尽之态,“王主恩德,奴才此生无以为报!”

      福全眉眼弯弯,拉过他的手,和蔼地拍了又拍,“您只要有这份心,还怕将来没机会吗?”

      申时三刻,钦差车驾到了保定城。知府紫吉仁领着一众属官在城门迎接。

      凌陌晓此时已戴好眼纱,打官腔敷衍了几句,并未露出破绽。见紫吉仁要亲自陪同前往下榻之所,便邀其同车。

      紫吉仁望着车内豪华的布置陈设,惊赞不已,“仅此一车,恐怕就不下万金之数。”

      魏婕嫌她少见多怪,“王主代天巡狩,关乎陛下颜面,别说万金,十万金亦不为过。”

      “千户所言甚是!”紫吉仁对着凌陌晓点头哈腰,“王主,今晚下官在府衙略备薄酒,还请您一定赏光。”

      “嗯。”凌陌晓明白这一路应酬少不了,也不多费唇舌。她撩开车帘,望见不远处一座三层的庙阁巍峨矗立,与绚烂的晚霞交相辉映,巍然成景。

      紫吉仁殷勤地讲解,“那是大慈阁,香火极盛。”说完,又指着大慈阁以南高耸的奎楼道:“那是奎星阁,保定府文人雅士的聚集之地。”

      甄琅此时就站在奎星阁顶楼凭栏远眺,并吩咐身边的阿舍、阿得,“今晚你们随戏班子混进知府衙门,俪王的一言一行都要盯紧了。”

      正待回身,忽咦了一声,原来奎星阁对面的街里跌跌撞撞跑出来个羸弱的小郎,连哭带喊,后面四名穿红挂绿的登徒子领着十余名打手正穷追不舍。

      本来为迎接钦差,街道两侧皆有府兵把守,可偏偏奎星阁附近的兵卒不知为何接连闹肚子,一时竟无人来管。

      眼见车驾已过了牌楼,越走越近。那小郎仓皇中无路可逃,便朝着车驾狂奔,撕心裂肺的嚷着,“救命啊!救命啊!”

      魏婕与紫吉仁皆是一愣,正面面相觑,忽觉车内刮起一道劲风,紧接着再找凌陌晓已踪影全无。

      再说那小郎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尚未爬起,已被刘芒、吴癞、刁泯、鄂棍领着打手团团围住。

      刘芒拎着酒瓶,打着酒嗝,痞里痞气地淫.笑道:“小、小美人,跟、跟奶奶回去,奶奶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她伸手去扯那小郎的衣襟,小郎吓得失声惊叫,胡乱一抓,竟将她手背抓出道血印子。

      她气得火冒三丈,狠狠啐了一口,“小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奶奶今儿就当街扒了你裤子!”

      说罢猛扑上去,引得吴癞与众打手哈哈大笑。小郎被她压在身下,奋力反抗,哀哭不止,“别碰我!别碰我!救命!救命啊!”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一道金光从天而降,一只鹰爪般的手掌拎住了刘芒的后衣领,将她两脚瞬间扯离了地。

      她哎哎叫了两声,胳膊在半空瞎划拉,“什、什么人!我告诉你,少管闲事,知府大人的主簿可是我干娘!”

      话音未落,整个人已嗖得飞出去,咚的撞在牌楼的红漆立柱上,肋骨登时折了三根。

      吴癞大吼,“姐妹们,抄家伙!”伙字的话音儿犹在,猪头脸上狠狠挨了一拳,立马变作乌眼青,捂着眼眶摔坐了一个大屁墩儿。

      刁泯与鄂棍见状,同时操刀冲上。凌陌晓一记扫堂腿,她二人皆扑通通仰面朝天。

      鄂棍才要爬起,明晃晃的钢刀已倏地沿她左耳廓插进了地面的青砖缝。

      她惨叫一声,赶紧摸自己的耳朵,见没流血,方松了口气,可忽然乌云盖顶,刁泯啊啊乱叫着结结实实砸在了她身上,把她砸得头晕眼花,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凌陌晓睨着吴癞,唇边勾起抹冷笑,“光天化日,尔等竟敢当街施暴,真当没王法了吗!”

      吴癞本想偷袭,此刻双腿发颤,扑通跪倒,使劲儿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挨了打吹了风,她酒已醒透。望着眼前这气势逼人的王服,望着那浩浩荡荡的车驾,她脑袋再不灵光,也知遇见了不能得罪的人。

      四周围观的百姓纷纷拍手叫好,“王主威武!王主威武!”凌陌晓洋洋得意时,魏婕与紫吉仁带兵赶到,将那群泼皮打手尽数捆绑起来。

      凌陌晓没给紫吉仁好脸色,“你主簿的干女儿,自己瞧着办!”

      紫吉仁拍着胸脯保证,“王主放心,这等欺女霸男之徒,下官一定按律惩处,决不轻饶!”

      魏婕凑近了凌陌晓,悄声埋怨,“王主,您怎么自己动起手来了?”

      凌陌晓心里一凛,可面上却满不在乎,嘴硬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难道让本王亲眼瞧着这起子歹人当街行凶吗?”

      说完又四下寻找那被欺.辱的小郎,“刚才还在,人呢?”

      忽听人群中传来接连不断的惊呼,原来那小郎已趁人不备,一头撞在了临街的木栅上,血点子溅了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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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周三早,更新送到,有亲一直很好奇那晚师姐和梅郎到底怎么了,今天揭了谜底。还有,为什么心心的房里是秋兴八景图,大家猜猜。这书人物较多,但其实很多人名都很好记,比如今天的紫吉仁=自己人,哈哈,还有那四个刘芒、吴癞,给大家一乐,看过之后可以忽略,记住主要人物情节就好,揽阙是那种你随时可以看很多遍,但每次可能都会看出新鲜感的文。
    下次更新在周五,欢迎继续收看。还有,帮郎君推文,郎君需要亲们,么么哒。都留个爪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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