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阙

作者:妩媚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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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四郎躲在离玩芳斋不远处的垂柳后,抑制住瞬间的冲动,眼见向五郎偷溜进门,心中五味杂陈。

      朱门上的丹漆金钉铜环在阳光照耀下流光溢彩,可当夕阳低垂,暮色昏沉时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呢?

      他想起出身低微的生父多年来苟且度日,年老色衰的他早就失去恩宠,若非太女君想用自己巴结俪王,生父恐怕连身新衣服都穿不上,连顿新鲜的时蔬都吃不起。

      耳畔响起小佛堂里那怯懦低微的哭求声,“大慈大悲的菩萨,奴不求旁的,只求四公子将来能堂堂正正嫁作正室,千万别再走奴的旧路。”

      向府规矩森严,侍夫不能唤所生子女的名字,也不能被喊作爹爹,所有庶出子女都只能喊恩国公正君为父亲。

      当太女君有意将他和向五郎送进俪王府的消息传开时,他生父就病倒了,而且是一病不起。

      向四郎知晓这是心病,唯一救命的仙丹就是自己真能有朝一日摆脱与人为侍的命运,可那又谈何容易?

      他日夜抄经诵佛,焚香祷告,或许真是菩萨显灵,让他在赏春宴遇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趁告密与玹铮做了交易。

      他暗道:五弟,耍心计、玩手段只会遭人厌弃,四哥是在帮你,你可得明白四哥的苦心啊!

      正唏嘘着,身后传来玹铮的轻笑声,“怎么,后悔了?”

      向四郎一怔,忙回身恭恭敬敬地行礼,“王主金安。”面对玹铮玩味的笑容,他面颊微红,微微摇头,“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他表面和婉懦弱,实则很有几分果敢决断,为了生父与自己,他并不后悔,况且他也不认同向五郎的做法。“王主答应的事不会食言吧?”

      “自然不会!四公子深明大义,本王又岂能言而无信呢?”不过是在侍选之前,为他寻门京外的婚事,让他风风光光嫁去做正室,这对玹铮来讲轻而易举。

      将目光转向玩芳斋的朱门,玹铮忽然问道:“如果换做是你,发现卧榻之上并非本王而是太女,会怎么做?”

      向四郎有些错愕,这问题他始料未及,暗忖片刻才道:“我、我不晓得,但五弟说过,他是真心爱慕您,或许......”

      “你觉得他会罢手?”见他颔首,玹铮似笑非笑,“不如咱们打个赌吧,一炷香之内你五弟如果出来,本王就许他侍郎之位如何?”

      “真的?”向四郎心中大喜,向五郎如能达成所愿,他也就不必再心怀愧疚。忙不迭跟玹铮道谢,然后一瞬不瞬地盯着朱门,目光里饱含殷殷期盼。

      可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

      因为两柱香过后非但未见向五郎身影,反而得到重明卫的奏报,玩芳斋暖阁的门窗已尽数掩闭。

      向四郎神色落寞,喃喃自语,“他为何如此糊涂?我不明白......”

      玹铮嗤笑,“有何不明白的?做太女的宠侍,远比做亲王的侍郎尊贵,说不定太女因他姓向,会给他个位份呢!”

      向四郎的眼角微微湿润。玹铮一针见血,令他无从辩白。“他这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啊......”

      “他可不这么认为!”玹铮狭长的凤眸冷冽、清澈、仿佛能洞穿世情。“无论如何,路是他自己选的,没人逼他。”

      “是啊,他也算得偿所愿了。”此时此刻,向四郎释然了,向五郎贪慕权势富贵,自己能阻止一次,却阻止不了第二次。

      别看门环成对,却是朝两侧拉。打今儿起,桥归桥,路归路,他们注定要分道扬镳,各奔东西。

      他对着玹铮深深拜倒,“多谢王主指点,您的恩情,我永生不忘。”

      玹铮虚扶了一把,“山高路远,四公子出嫁之时,本王不便相送,多多珍重吧。”

      午膳就摆在赏春阁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芷贵人摸着腰间新佩戴的和田双龙鱼透雕玉佩,望着对面空当当的座位笑道:“太女君去了许久,是否派人去催催?”

      说话间,太女君领着乳公及贴身侍从回转,脸色阴沉得如同六月的雷雨天。

      宫韶华放下茶杯,接过司瑶递来的净帕,边擦手边问,“太女身子无碍吧?”

      太女君强忍内心的屈辱愤恨,勉强挤出丝笑容,“多谢皇贵君挂怀,太女无碍,只是醉酒而已。”

      芷贵人听他说话带了闷闷的鼻音,细细打量之下,眼眶、眼角虽用粉遮盖,却依旧透出轻微的红肿,便知玩芳斋上演了出好戏。

      他故作关心,“呦,怎么不见两位向公子?”

      这话好似蝎尾针,顷刻间狠狠蛰痛了太女君,害得他差点儿打翻杯盏。“五郎...不舒坦,四郎陪他先行回府去了......”

      如果可以,向五郎这三个字他此生都不愿再提起。可太女却说,事已至此,本宫岂能薄待你弟弟?七日后抬进府吧,横竖还有侍郎的位份空着呢。

      太女君明白太女这是恼恨他算计俪王却弄巧成拙,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而向五郎缩在猩猩红鸳鸯戏水的锦被里假装啜泣,实则欢喜不已。

      承瑾璎对玩芳斋里的鸡飞狗跳不感兴趣,他现在满心惦记着西侧配楼厢房,那里头,顾渊正在与杨氏交锋。

      他已换下云龙霓裳,穿了件海棠色缠枝莲妆花锦衣,坐在直棂圈子玫瑰椅之上,好整以暇地望着杨氏,“侯君慎言,你我十年未见,我不怪你老眼昏花,你反倒冤枉起我来,是何道理?”

      杨氏不甘示弱,“顾家三少爷一直居住在江南祖宅,顾府上下及族人皆可作证,公子忽然跑来冒认官亲,就不怕被戳穿吗?”

      “哼!”顾渊嗤笑,“我倒巴不得你把那所谓的冒牌货请来,咱们三头对面,让四叔、五叔好好认认,再仔细算算这十年的账!”

      他目光森森,两道冷冽寒光直射向杨氏,杨氏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又见他起身步步逼近,怛然失色道:“你要作甚?”

      “做甚?你说我要作甚!”顾渊一把揪住他衣领,狠狠向上一拎,他便觉得有股怪力扯着他不得不抬起屁股,撑起两手,屈不得伸不得,姿势极为难挨。

      他难受得抖个不停,却仍色厉内荏,“我告诉你,我乃堂堂定襄侯君,你的继父,你、你不得造次!”

      话音未落,顾渊已直接锁住他咽喉,鄙夷中带着愤恨,“姓杨的,少在我面前摆侯君的谱,当年我爹拿你当亲兄弟,可你又是怎么报答他的!”

      神色一凛,手下猛然加力,杨氏呼吸骤紧。顾渊雷嗔电怒,眼中似燃烧着熊熊烈焰,“我问你,为何将我爹的遗骸丢弃?害死他还不够吗?还要令他死无葬身之地?”

      杨氏被他扼得头昏脑涨,完全发不出声音,只下意识不停摇头。

      他此刻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真后悔方才将顾茵及侍从都远远打发了,如今连帮忙喊救命的人都找不到。

      顾渊盯着他那副丑陋的蛇蝎嘴脸,越发怒不可遏,“你个老泼皮,还想污蔑我冒认官亲,先看看你有无那个命!”

      他手指如鹰爪,劲力之下,杨氏顿时翻起白眼儿,手脚也抽搐起来。

      生死攸关之际,房门忽然咣得被推开,玹铮疾步而入,奔至顾渊面前用力掰开他的手,低斥道:“小渊,你冷静些!”

      她知道他恨不得将杨氏碎尸万段,可杨氏绝不能死在畅春园里,尤其还是在宫韶华的眼皮子底下。

      “来人,送顾三少爷去瑞景轩,再去跟皇贵君禀报一声,就说本王请顾三少爷去做客。”

      眼见以马昕为首的重明卫足有七、八人围拢上前,顾渊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眸,淌着浑浊的泪水高声质问,“承玹铮,你凭什么抓我!”

      “小渊,表姐不是抓你,是派人保护你......”话音未落,顾渊已狠狠推了她一把,赌气拂袖,破门而去。

      玹铮正待去追,衣摆被瘫坐在地的杨氏死死拽住,他接连咳嗽了好几声,“俪王主,您、您都瞧见了,这逆子他、他忤逆不孝,您、您要给臣夫做主!”

      “做主?做什么主?”玹铮嫌恶地挣脱开,走了两步回身冷笑,“杨侯君,你听清楚,二舅舅的事时过境迁,本王可以不理会,但小渊与本王自幼相识,他的死活本王不能不管。”

      杨氏紧咬着后槽牙, “王主的意思是要替那逆子撑腰?”

      “你说是就是吧!”玹铮居高临下,讥诮道:“有道是白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叫门,侯君尽管去告状,不过到时是先审顾渊不孝,还是先查顾侯宠侍灭夫,就由不得你了!”

      瑞景轩的院落里,玹铮命人掀起盖尸的白布,“这人被抓后服毒自尽,小渊你可认得他肩头的标记?”

      顾渊定睛去瞧,眉间陡黯,又过几息,肩头微微抖动,眼中渐渐模糊,却不肯当着玹铮落泪,闷声不响地跑进了暖阁。

      马昕嘿嘿乐道:“顾三少爷可够要强的!”这一路护送前来,挨了他无数眼刀,人人都领教了其中厉害。

      玹铮此时已笃定刺客必是隐月阁杀手无疑,心念转动,吩咐道:“去把风大人找来。”

      马昕面露难色,摸着脑袋嘟囔,“王主,风大人这会儿不太方便......”

      “什么叫不方便?”自打昨晚,玹铮与风七七就没照过面,也不知她在搞什么名堂,“她如今人在何处?”

      “在房里......”马昕偷偷指着后厢,“不过裘公子也在......”

      “裘珵?”玹铮立时瞪起双眸,嗔怪道:“胡闹!玩花帐都玩到瑞景轩来啦?”

      “不不不!您误会啦!”马昕忙命人抬走尸体,追赶玹铮至廊下,竭力压低声音,“您不晓得,那蔡尚书家的小姐浑不是东西,裘公子差点儿被她作弄死,风大人急红了眼,把她膀子卸了,结果遭到十余人围殴,也挂了彩。”

      玹铮又惊又怒,“何时的事?怎么不报与本王?”

      “就是您去玩芳斋那时候的事,风大人觉得丢人,不敢同您讲......”马昕见玹铮面沉似水,心里直打鼓。暗道:还有十几名校尉帮风大人去打群架,把蔡家的花帐给砸了,这事就留给她们自个儿跟您请罪吧。

      正忐忑着,闻听玹铮冷嗤,并骂了句,“混蛋!”

      马昕以为她是在恼风七七,结果又听她忿忿道:“蔡琳教女不严,敢打伤本王的人,这笔账本王早晚同她讨回来!”

      后厢房内,裘珵躺在檀香木雕花滴水架子床上,风七七坐在榻边,目光愠怒而心疼,“蔡粉蝶那畜生为何要变着法儿磋磨你?”

      裘珵眸色凄然,声音哽咽,“许是因他父亲怨恨我舅舅之故。”时隔多年,屠氏仍记恨裘惠,因此迁怒于林、裘两家后人,蔡粉蝶自然要替他出气。

      风七七轻柔地握着裘珵的手,自责道:“是本官不好,昨晚若不送你回去,也不会出今儿的事。”

      裘珵摇头,两行清泪徐徐流淌,“这都是奴才的命,可奴才不甘心白白受辱,大人,您会为奴才报仇的,对不对?”

      “对!”风七七回答的斩钉截铁,“谁敢欺辱本官的男人,本官就会让她十倍、百倍、甚至千倍的偿还!她蔡粉蝶不是笑话本官位卑职低吗?本官总有一天会让她尝尝生死被重明卫拿捏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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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周一好,更新啦,今天需要说的是,给太女君、向五郎最好的惩罚不是让向五郎去死,而是让他两人日日相对,让太女君自食其果,所以太女这不是负责,只是为了添堵,向家还得感激她的仁德。摸摸球球,想知道怎么被弄成这样,大家自己yy吧,明天继续。感谢近来亲们的宠爱,来吧来吧,让收藏来的更猛烈些,郎君保证对得起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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