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精怪

　　三天后，天子赐宴。
　　前三甲有皇家仪仗队迎接，金冠红袍锣开道，马蹄得意踏春风。

　　“看呀，这次的状元郎竟这般年轻俊朗。”
　　“要我说，状元郎固然生得不错，但论风采还是探花郎更为出色。”
　　“这次的一甲都风华正茂、眉清目朗，国之栋梁啊！”
　　“据说榜眼乃是宰相亲孙袁公子，探花郎冼公子亦是生于簪缨世家，反倒咱们状元郎是个不折不扣的寒门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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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翙骑在马上，榜眼袁直、探花冼心砚分列左右。
　　百姓们夹道欢迎，两侧高楼上，千娇百媚的少女们手捧花篮，往心仪的郎君身上撒花。
　　虽然李翙是状元，但现场最受欢迎的却是探花郎冼心砚，原因无他，只因这位探花生得实在天人之姿。
　　无数少女们一边口中呼着“冼公子”，一边明送秋波和手帕。
　　也有送簪子的，险些把探花郎如花似玉的脸庞划伤，遭到其余人围攻，之后便都直接扔朝他扔手帕了。

　　看着顶了一身彩巾的探花郎，李翙转头拱了拱手，笑道：“濯之兄，果然不愧为京中少女梦中人啊。”
　　“振羽兄，你莫要取笑我了。”冼心砚微微红了脸，有些腼腆道，“我不过是、不过是常在京中，与大家混了个脸熟罢了。”

　　袁直在默默地骑在马上，见旁边两人相谈甚欢，而自己却似插不上嘴，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他有些纳闷，怎地李翙对谁都热情坦率，唯独对自己莫名冷淡呢？

　　袁直朝冼心砚看去，不得不说，这人生得实在是好，肌肤赛雪，眉眼无一不精致，却又不显得女气，果然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又想到李翙那个“义弟”，那也是个极好看的人物，想到那个义弟，便又想到那日在窗外看到的一幕……
　　心思百转间，再看这冼心砚，袁直心里便忍不住多想。
　　李翙是个断袖，冼心砚又生得这番模样，他该不会……？！

　　无论本朝民风多么开放，作为正统世家长大的孩子，袁直对断袖之癖还是无法接受。
　　所以，好不容易遇着李翙这样一个人品学问都合心的知己，却得知他竟是个断袖，对于袁直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好些日子都没办法正视李翙，再次想起他那个“义弟”，也不再觉得淳朴可爱，而有几分妖冶造作了。
　　但无论袁直多么排斥断袖，在他心里，李翙都是个光风霁月的人。这样一个人，如今却开始打探花郎的主意？
　　在个人喜好和仁义道德之间挣扎了一番，袁直还是果断站在道德这边，再看自己一度引为知音的李翙，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了。
　　“子正，我脸上可是有异物？”李翙察觉到袁直的目光，只得正面问道。
　　袁直：“哼。”
　　袁直径自打马先行，不再理会身后二人。
　　李翙：“……”

　　第一次以这样的高度看这繁华京畿之地，李翙心中也难免生出些春风得意之感。放目远望，在熙攘人群中，他突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小兔子依然一身白衣，一头长发却难得地用木簪挽了起来，歪歪斜斜地垮在一边，但即使是这样，他在人群里依然那般夺目，让人一眼便能注意到。
　　李翙望向白茕，微笑起来，招了招手。
　　白茕也朝他使劲招手，笑得有些傻乎乎的，即使听不见，他也知道白茕嘴里正叫着他的名字。
　　‘李翙！’‘李翙！’‘李翙，我在这儿！’
　　金鞍马不断前行，人群渐渐朝后退去，李翙忍不住回头，见那人远远地叫自己的名字，而他却不能给予同样的回应。
　　直到白茕渐渐消失在视野里，李翙才转过身。
　　不知为何，心里竟涌起一阵失落，之前所有春风得意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刚刚某一刻，他真的想下了马，不顾一切朝白茕奔去。

　　琼楼之上。
　　一名面容俊朗的华服男子正望着李翙几人，满意地叹道：“这才是朕要选拔的人才！满朝的歪瓜裂枣早就看够了！”
　　“您选的是臣子，不是后宫，如此假公济私、以貌取人可非明君之道。”一旁的锦衣少女毫不客气道，“再说，这话要是让宫里那位听见，还不得把整个裕和殿掀飞了。”
　　华服男子板起脸来，故作怒容道：“从月，你倒是管起朕来了？”
　　“皇兄明鉴。”少女猛地跪下，神色却不见半分惶恐，“帝王日日春宵，不理朝政，满朝文武无人敢言；又论后宫之中，母后溺爱成性，皇……皇嫂又是个能上御书房揭瓦的，臣妹若再不敢冒死以谏，怕是……”
　　“什么‘冒死以谏’？你看你，何必又如此言重！”
　　年轻的帝王一阵头痛，赶紧将妹妹扶起来，好声道：“朕没有怪你之意，只是，从月啊，你能不能别总把朕说成个昏君哪？”
　　少女一双明眸直视帝王，眼里明晃晃地在说“难道你不是？”

　　“朕…我每日批阅奏章，与群臣商议国事，不过是两回误了早朝……”年轻的帝王有几分委屈，“再说了，这回朕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你。”
　　“我？”少女有些疑惑。
　　“你也十七了，也该寻个驸马了。”帝王意味深长地看向少女，想要看看自己妹妹羞涩的模样，“你看那冼探花，父兄都是朝中重臣，自身才华横溢，又生得丰神俊秀，配朕的从月岂不恰好？”
　　“原来如此，皇兄费心了。”少女的脸颊果然微微泛红。
　　“那……”
　　“皇兄！”帝王话还未起头，便被少女打断。
　　“不劳皇兄费心。”少女望着下方的人影，羞涩褪去，眼神坚定，“这驸马，还是让臣妹自己看。”
　　皇帝觉得嗓子有些干：“……你有何看法？”

　　“下方三人，相貌、家境暂且不论：冼濯之富有才情，但过于温吞淡泊，无味；袁子正品格高洁，却迂腐木讷，无趣；倒是这李振羽……”
　　“不卑不亢，博学善思，谦和爽朗兼具，才情趣味两得。于臣妹而言，实乃上佳人选。”
　　少女的眼眸在夕照下熠熠夺目，言辞掷地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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