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梦

　　“哇。周嫂，你有没有感觉外面的空气闻起来都比我们明月宫好啊。”练飞飞开心地一蹦一跳，十分惊讶于外面的花草树木。其实，这里的一切和明月宫有一样的鸟语花香，但是，可能在明月宫呆久了，熟悉了那里的一草一木，甚至它们下一秒的命运都能了如指掌的练飞飞，自然是觉得外面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

　　“二少宫主，你可不要乱跑啊。”周嫂担忧地嘱咐道。

　　“我知道，但是，还是要让我先来好好享受这种在明月宫里绝无仅有的空气吧。”练飞飞飞鸟般地奔跑，愉悦地大喊大叫，就像一只已经被关在鸟笼中几百年的鸟，一下子冲出牢笼那一刻的欢喜，那一刻的兴奋，那一刻的激动。

　　可是，此时，练湘湘的脸却是冰冷的，哪怕是巨火，也无法融化练湘湘脸上的冰川。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次，离开明月宫对她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是好的开始，还是新一场悲剧的预兆。

　　她对这个世界是有留恋的。

　　但是，是因为，“司徒诀”这三个字似乎像一个深深的烙印，狠狠地刻在骨髓里，让她心酸，却也恨意无边。

　　明月宫的生活，母亲自小的教育，让她对男人恨之入骨。她以为司徒诀跟别的男人不一样，但是，到最后，她才明白，乌鸦都是黑的。男人根本无法懂得情为何物，他只是利用她，欺骗她的感情的混蛋罢了。

　　留恋，是起于司徒诀，恨意，也是来自司徒诀。

　　可是，连她自己也不明白，那么恨他，恨到希望把他千刀万剐，却依然相见他，想念他的柔情，想念他的体贴。她爱他，但是，也恨。到底爱有多少，恨有多少，她也不知道，但是，也许因为爱得深入骨髓了，恨也是与日俱增。

　　“大少宫主，您怎么了？”周嫂一边看着兴奋得几近疯狂的练飞飞，也一脸担忧地看着练湘湘。周嫂担心练湘湘又做了不该做的事。

　　“放心吧，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练湘湘冷冷地说。

　　但是，周嫂还是紧紧地盯住练湘湘，她无法相信，一个爱上男人的女人，是否真的会冷静到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练云裳如此，她自己也是如此。

　　那练湘湘除非真的痛到骨髓了，但即便如此，她真的能逃过所有女人的厄运吗？对于此行杀悟悔，周嫂知道，靠她们三个根本是无稽之谈，也许，宫主早已经有了更好的安排，但是，她也不明白宫主的安排究竟什么。而且，此次为何会与青城派联手。明月宫素来与外人没有任何联系，并且，也不屑于与外人有任何瓜葛。现在，周嫂也无法猜测到练云裳到底在想什么。总之，在她看来，照顾好两位少宫主就够了。她自己也不想多生事端。想多了，错就多了。

　　人，还是单纯的好。

　　“周嫂，之后，你就称我们为大小姐和二小姐，不要再叫宫主，省得让外人察觉到。此行任务还是小心谨慎为好。”练湘湘说道。

　　周嫂答道，“是的，大小姐。”

　　练湘湘道，“那我们先赶路吧。尽量能在无遮大会之前赶上少林。到时候也及早与青城派的人见面协商。也许，还有机会能与那悟悔一较高下。”

　　周嫂看着假装一脸镇定与从容的练湘湘，心想，也好，有些事情，好、需要她自己去迈过，多言也无益。痛到心了，自然会舍得放下。于是周嫂也点了点头，答道，“好的。那我现在去叫一下二小姐。”

　　练湘湘看着远处一脸兴奋，一脸狂欢，活跃于花林之间的练飞飞，说道，“飞飞也真是的，不就是出来一趟。周嫂，你要看紧她，不要让她泄漏了不该泄漏的事情。这丫头，从来没有走出过明月宫，所以，一定要多注意，她还不懂江湖的险恶。”

　　“是。”说完，周嫂就赶紧去叫练飞飞。

　　练湘湘看着练飞飞的身影，不禁回想起当年的她。

　　那年，刚走出明月宫的练湘湘，也是一样的兴奋。虽然，自小被母亲训练成一个冷血杀手，自以为可以看透世间的一切，但是，其实，她自己的内心也希望可以像妹妹那样无忧无虑地长大。每次看着妹妹能够没心没肺地大笑，练湘湘也好希望能够和她一样，有清脆的笑声，可以天真，可以幼稚。

　　但是，作为明月宫将来宫主的继承者，她身上的责任实在太重了。于是，她所能做的，就是和母亲练云裳一样，用一张不苟言笑的面瘫脸来对付这个世界的波涛汹涌，乃至自我内心的波涛汹涌。

　　当初，母亲为了看她这些年到底实力如何，让她独自挑战唐门掌门唐时。不料，初入江湖的练湘湘，那日虽然打得不到一会儿，在武功上就已经轻松地占尽上风了，但是，毕竟涉世未深，惨遭唐时暗算，幸得自身内力深厚，将毒逼出七八分，但，毕竟唐时也不是吃素的，所以，那日的练湘湘却也只能先狼狈逃跑。

　　练湘湘身中剧毒，好在轻功不错，可那唐时，也想刨根究底，看看这个紫衣少女为何要赶尽杀绝，于是，对练湘湘也是穷追不舍。追赶一会后，练湘湘来到一片稻田当中，估计近来也是风调雨顺，所有的稻谷都涨势很好，致使练湘湘刚好可以借此淹没在一片稻谷当中。即便如此，练湘湘还是慢慢地失去了力气，眼看就要被唐时追上时，突然，一个人将自己拉入稻丛之中，此时的练湘湘已经筋疲力尽，气息不足，双眼顿时感到模糊，也来不及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等到练湘湘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到周边的一切是极其干净的，而且，这里有一股非常惬意的幽香，让人心旷神怡。虽然，此时的练湘湘还是能感觉到疼痛，但是，相对刚中毒那会，也是好了一大半。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箫声。感到好奇的练湘湘，随着箫声来到了一片山谷之下，这里，有望不尽的兰花，让人感觉清爽的清泉瀑布，与明月宫有点相似之处，但是，明月宫那里感受到的死一般的寂静，虽美，却让人感到窒息。

　　而这里，就像是一场别开生面的世外桃源，让人感到轻松，感到惬意，感到无尽的兴奋和欢喜。此刻的练湘湘，是她这十八年来从未有过的放松。杀手，虽然需要随时保持警惕，可面对此情此景，此刻的她，却多么希望能就此沉沦。

　　那溪流石头上，站着一位男子。初看这位男子，虽然，只是看得一袭背影，却能感觉到他的英气逼人，势气十足。风吹起白色的衣袍，感觉那男子仿佛刚从天上下凡，此时，他周身仿佛银光笼罩，超凡而孤高，冰凉但温润。

　　那男子似乎感觉身后有人，顿时，箫声停住，即便如此，这山谷之中，依然存有余音。那男子转过身来，看着救回来的那位姑娘，感觉到她虽然故意让目光看起来极其冰冷，却仍然能隐约地透出让人看不见的清澈。

　　那男子转身的一刹那，练湘湘就此沉沦了。虽然，她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内心跳得极快，也不知道为何脸迅速涨红，但是，为了继续掩饰自己的高冷，她稍稍运作了内力将它压下，使自己看起来其实也是气势相当。但是，她还是震惊于那男子惊为天人的相貌，眉宇之间透露出一股孤高，如水，如月。

　　此刻的练湘湘虽然是不懂情的。但是，她却懂内心的怦然心动。

　　也正是这一刻，这一刹，这一眼的深眸，否则，也许练湘湘这辈子都无法知道，除了尸体，除了鲜血，她的生命里还可以有爱情。

　　“姐姐，姐姐，姐姐……”练飞飞急急地叫着。

　　练湘湘晃了神回来。

　　“姐姐，你在想什么？”练飞飞关切地问。

　　“我们快走吧，不然，这冬日的天很快就黑了。”练湘湘依然面无表情地说。

　　练飞飞不解地看着练湘湘，嘴里不停地嘟嚷着。此时的周嫂知道练湘湘在想什么，但是，也不便多说什么，心里只想着，多注意着练湘湘，不要让她犯错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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