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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罗一,罗一?”
谁在叫我?
随着眼睛慢慢睁开,视线缓缓变得清晰。
——啊,是讲台上的英语老师。我扫了眼黑板,刚刚老师在讲一个词组,应该是要问我那个词组的意思。我将书快速翻到单词表,查到了那个意思,然后念出来出来。
“以后上课别睡觉了。”他说。
我坐下,没有回答;他也没有理我,继续上课。
就在他又讲了13个单词的时候,教室的中央靠右后方,发出奇怪的声音。
之所以我能将位置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那里坐着我喜欢的人。
现在他正抱着什么东西低头吮`吸,安静的教室里回荡着液体和某种柔软的固体与口腔碰撞摩擦的声音。
我想起童年有一种零食叫做吸吸果冻。这种零食商店里面一般卖得比较贵,母亲不常买但我偶尔也可以吃到。它的广告语是“可以吸的果冻”。
吃起来味道与普通的果冻并没有很大的区别,但是能发出很特别的声响,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很能吸引儿童兴趣的吧。
当时我男神的座位那里,就发出了类似的声音,当他抬头,老师同学们发现他正在吸食他同桌的脑髓。
正面看去,他满嘴血污、眼神呆滞,嘴巴里嚼着一些难以名状的物体。
离他最近的座位上那名女生首先尖叫起来,然后以他为圆心,大家迅速向后退出一个大圈。
完了,我心道。好好的一堂英语课啊。
从此时起,也就再没有人听课,老师也忘记了自己的工作,整间教室须臾间清空,男男女女们四散逃命。
我叫罗一,今年23岁。在今天,我的男神变成了一名丧尸。因为不知道下一个生日还能不能过上,我提前许愿希望自己能够活下去,哪怕再多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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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同学分为男同学和女同学,现在同学分为人类和丧尸。
操场,那是一个遭人厌程度仅次于教室的地方。然而现在这里汇集着很多的人,因为大家都无处可去。
“请大家保持秩序!请大家保持秩序!”校长提着大喇叭说道。操场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能来的都来了,竟然从来没有到得这么齐过。
曾经向内心的自己立誓绝对不会放弃的那个人,现在被我留在空荡荡的教室;而我,一点点回去看看他的想法都没有,我真是个坏人呢。
学校是一个缺乏武装的地方。很快,学校管理层那一点点不足为道的威严失去了作用,学生们四散逃命,校园不再是校园。
我回寝室收拾一些东西,之后也踏出了校门。
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呢?对了,取钱。
丧尸片里,末世到来之初会迎来最凶猛的货币贬值,我得在人民币贬值到底之前尽量把存款都花出去。
然而银行在哪儿啊,眼前这条陌生的街道上根本没有啊!
我顺着这条街道一直往前走,发现前方有一队人正在休息。我向他们走去,询问附近是否有可以取钱的地方。
“银行啊?有的!我们也是走那个方向,不如你和我们一起搭伴走吧!”
我说好啊,跟谁走不是走。
邀请我的人是这群人当中的领头者,高且瘦,眼神看起来很精明,名叫张硕;他的旁边是一个穿着水手服的少女,看上去刚成年不久的样子,眉宇间隐约有点高加索人种的轮廓;不远处还有几个应该是同伴的人目光灼灼地看着这边,不过这些人不怎么重要,就略过吧。
我和大家一起休整了一下后继续向前走。
妹妹你大胆滴往前走,莫回啊头。
拐角之后的那条路果然是有ATM的,为了以防万一,张硕和我一起去取钱。
看着我取出那1000元钱(我是学生,比较穷的那种),张硕的表情有一点难看,我无所谓地耸耸肩,打算跟这行人分道扬镳。
“别走呀,”张硕又叫住我,“你一个人能撑多久呀?跟大家一起不好吗?”
“不是太好,”我说,“我能感受到,我和你们不是一路人。”
我拿出500塞给他:“你们有五个人,现在刚进入末日,路过ATM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取钱,可见你们本来就是亡命徒。
“刚刚过来这一路,那位穿着水手服的美少女至少三次用眼神制止了其他同伴想要伤害我的举动;
“我需要离开这里,这点没错,但这不代表我会跟你们共享原则,再见了。”
还有很多路要走,我也不知道内心所谓“道德”的标杆能够屹立多久,可我还是想努力活得正直一点;目前这种程度的困难,还算是可以克服。
水手服少女姜桦开腔:“行了行了,非搞得我们离不开你一样。要走就走,不要为自己解释太多,也没有人听的。”
我把书包背好,不再理会这些人,大步地向前走去。
意料之外地,张硕却还是跟了上来。
“那间网吧里有个熟人在等我,”他指指街对面,“是很重要的事,可是没有人愿意陪我去,你可以送我进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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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不想再参与他们的任何事情,但张硕不同。他刚刚陪我去取钱,我是不是也应该礼尚往来送送他?
进门的时候,他掏出一支手枪指住我的头:“对不住了。”
我在他的动作示意下慢慢移动,龟缩进收银台下的柜子里,将柜门关上。
很多年后我也无法推断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柜子里能听到枪响“砰”“砰”对峙,交火的双方似乎丝毫没有不要伤及无辜的想法;来来回回可以听见四处桌椅倒地的声音,我猜测少有主机可以幸免于难;有一阵子频繁听到爆炸声,而我只能躲在这个漆黑的空间里。我不知道张硕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我之后的人生里,再也没有见过这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万物归寂,我缓缓打开门,四周焦黑一片,没有任何生物的踪影。
踏出柜门,我听到后方传来悉悉索索的移动声——没有呼吸声,我想我知道为什么。
这种生物不需要供氧就能正常行动,某种程度上也许它甚至没有像样的肺。它的声带已经开始腐烂,无法像人类一样说话。
我转过身,以兽人永不为奴的觉悟抄起一边的桌腿。对付丧尸的有效击毙方式是直接破坏大脑,但我目前缺乏趁手的工具。
现在在我眼前的这一只目测是低阶中的低阶,从它的外型来看感染之前大约是一名35岁上下的中年男性,瞳仁已经失焦呈灰色,行动缓慢.它残缺不全的声带发出意味不明的呜咽,但很明显是被我之前的动作惊扰,现在正想要攻击我。
我双手握着那支桌腿举过头顶,缓缓向后退,同时向后看了一眼,希望此刻后背不要受敌——还好没有,真是松一口气,否则就掉进回头杀这种三流套路了。
然后很近的地方传来一声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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侥幸心理,就是无视事物本身的性质,违背事物发展的本质规律,违反那些为了维护事物发展而制定的规则,想根据自己的需要或者好恶来行事就能使事物按着自己的愿望发展,直至取得自己希望的结果。侥幸心理就是妄图通过偶然的原因去取得成功或避免灾害,成了许许多多失败、丑陋、悲惨生活的罪魁祸首。
——心理学中对它是如此定义,其实我并不这样认为。它给处于极度恐慌中的人一丝希望,是他们免于激素分泌紊乱带来的功能失调。
当枪声响起,我的第一反应不是逃跑,而是侥幸:侥幸于自己得救,或是被同类所杀,只要不是丧生于丧尸之口。
当然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瞬间,之后我只能也必须弄清楚现在自己的处境。
如果说丧尸和人有共同点的话,最大的一个当然是都可以一枪爆头。
眼前的这名丧尸大叔被一位目前还没有出现过的角色命中额心,它的脑组织很短的时间内破坏殆尽失去活力,之后它失去指挥的肢体“噗通”倒下,激起地面一层扬灰。
我回头,门口一个穿着黑色运动体恤的人斜倚在门框上,样式有些像是半自动95式的一支步枪被随意地用左手扶在肩头;他神情轻松,嘻哈风格的牛仔裤相当桀骜不驯的挂在腰上,让人见到他的第一眼就似乎很想打他。
他侧过头来看着我,眼神竟有些许温柔,仿佛刚刚的杀戮与他无关,然后冲我吹了一发口哨。
那根黄中带黑不怎么好看的桌腿“当”地掉到地上滚了几滚,劫后余生的我飞快地跑过去抱住他,年轻男性清新的体味真是令人安心——
“剑锋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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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锋哥哥全名李剑锋,其实是我的童年阴影来的。
又或者说,是我这平凡的23年人生里唯一可以称之为“竹马”的存在。
他的母亲和我母上是多年老同学,父亲在市里的机关工作。这个人从小成绩就好,比我好得不是一个档次,所以我妈每次训我的时候都拿他当作范本——哦,当然不只是这样,由于母亲是老师,他的发展真真是相当全面的:除了成绩好之外,他还有足球特长,还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排练了奇志大兵的某个经典双簧。
或许现在来说,相声啊双簧啊之类可能已经是很过时很low的文艺形式了。但在我还在念初小的那个年代,奇志大兵绝对是霸占电视台黄金档的存在。
总之呢李剑锋就是这样一个人,我被迫以他为人生范本的经历一直持续到前几年他高考。
这个站在同龄人食物链金字塔顶端的男孩,在那场意义重大踌躇满志胜券在握的战争中,毫无征兆地落榜了。
之后我便很少听到母上提到他,每每提到也是无限的惋惜和诧异。
换言之,我至少有五年的时间很少见到这个人。我对他记忆最鲜明的时刻停留在小学四年级在他家看《足球小将》,在那所机关内部有暖气的房间里和不认识小伙伴们下飞行棋,以及刘姨后来每每提到他满脸沧桑的无奈。
印象中,落榜之后,他好像是参军了?
之后呢?李叔叔有没有为他后来的仕途铺路?还是说由于现在的编制学历要求更高,两年服役期满正常退伍后家里就勒令他继续高考了呢?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这个人是我童年的仰仗,我们在一个被窝里睡过,在一个大院里疯耍过——至少目前,我对他的信任还没有贬值。
在这个走错一步就万劫不复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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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剑锋拉着我一路跑出小区,搞得我有一种跟他私奔的错觉。
问题出现在我们停下来之后。
我把装着现金、充电宝、食物和宿舍钥匙的书包落在了那个柜子里,现在手头只有一点点零钱和快没电的魅蓝了。
记得我刚刚还说“走错一步就万劫不复”来着?看,应验了吧。
手机还剩10%电量,我急急忙忙编辑短信发给爸爸:
我在xx大街,快来救我!!!
短信发送失败。
您的电量不足,系统将自动关机。
黑屏。
那一瞬间我突然很慌很慌,被丧尸发现的时候都没那么慌。
爸爸可能要找不到我了,而我可能就要死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怎么啦?”李剑锋大概是看我有点不对劲,走过来问我,我把情况大概跟他说了一下。
“嗯……钥匙是最好解决的,现在这种情况其实去哪里都不需要钥匙,用枪就好了,”他扬扬手里的M1911(一种手枪),“至于其他的……”
他突然凑近,眼波深不见底:“你真的打算这种时候向爸妈求救?你已经23岁了,我本以为会是你去拯救他们。”
那一刻我对这个人无比厌烦:“你到底是哪位,轮到你来指责我的人生?”
他的表情僵住一秒,似乎不愿相信这话是我说的。
也对,我从小到大都在扮演家里的乖乖仔,说话轻声细气,什么都听家长的,好像非常懂事,好像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使我生气。现在以23岁的高龄,居然发了这么一通幼稚不理性的脾气,说话还净捡难听伤人的说。
其实话说出口我自己都惊呆了,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自己也被丧尸病毒感染所以影响了性格。
“咳……我是说,这个……我…”
“小一,”他打断我,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你还没毕业,非要说冲父母撒个娇求个救也没什么不对。其实我也觉得说不定罗叔叔现在有办法救你……某种程度上,我是担心,万一他没有回复你,你会……”
多么可怕的万一啊。
“我知道了,”我说,“是我不成熟,考虑事情欠妥。剑锋哥哥,我们现在该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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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一切问题都是可以顺利解决的,谁让我是主角呢。
记得我说过末世到来会发生疯狂的货币贬值,其实我高估了这个效应。
至少目前来说,大部分企业已经由于没人上班无法运转了,同样地,许多店面也是敞开着大门但是无人值守。所以我取钱的举动还挺……多余的。
我们在其中的一些店面找到了需要的食物和其他必需品,唯独缺少最重要的电。充电宝依然成为了超越其他生活必需品的稀缺货物,而所有插座也都因为电厂停运而不再供电。
我只需要一点点,够我发出一条消息的电量。为什么人类没有更早开发太阳能充电的手机呢?
我们大街小巷地找来找去,没有找到能用的电,仿佛回到改革开放之前的中国农村。
又急又慌,我差点把手机砸了。
李剑锋突然拉着我停下来:“我们去郊外。”
郊外人少,意味着能变成丧尸的材料少。按照目前病毒扩散的程度,同时也意味着郊外很有可能无丧尸或者只有少量丧尸。
同时郊外可能不和本市共用供电系统,甚至很有可能户主自己有发电机。
最重要的是,郊外可以弄到枪。
(我朝是禁枪的,作为一名讲科学讲常识讲逻辑的社会主义四有青年,我来科普一下李剑锋为什么在这个巨大的bug下出现:虽然我朝禁枪,但是想搞到这些小妖精还是有渠道的。把车往那些执法机构注意不到的荒郊野岭开,速度慢一点,说不定就会在某一幢废弃建筑物的墙上发现“枪支:139xxxxxxxx”的字样,越偏僻越有希望。如果在现实生活中发现这种情况,请及时报警。)
在郊外一个好心人的帮助下,我成功充上电。
整理好心情,借助好心人的wifi我将以下信息发送给父亲的微信:亲爱的爸爸,我的身边发生了难以想象的灾难,我甚至无法知道下一条给您发送消息是什么时候。现在我最大的心愿是希望您和妈妈可以好好活下去,我也会努力(和剑锋哥哥一起)。以后手机可能不大用得上了,如果还有机会我们一定会再见。本条勿回。
我叫罗一,今年23岁,目前苟活在千年不遇的丧尸末世。
我唯一的愿望是好好活下去,在接下来的每一天,和我信赖和爱的人一起(不管是不是在身边),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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