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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不可解
梦里依旧是一片黑暗，暗得没边没际。
整个天地间，仿佛被困在了巨兽的巨嘴中，连空气里，都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黑暗是这梦中唯一的颜色，仿佛姬瑶光口中说的那个永远走不出的迷阵，无处可逃。
然而，这梦中的世界忽然便有了光。
裴晋沿着光传来的方向而行，行了许久，终于看见了人影。
有红衣的女子，站立在漫天红色的花海中，红色的花蔓延着，仿佛来自地狱的火光，那女子背对着他，身姿曼妙，想来应该是极美的女子。
如果就这样死去、死在这样一个地方，也许不算太痛苦吧？
裴晋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已经渐渐走近了那女子，梦中的他无法开口说话，然后他就看着女子身上的衣物一点一点褪下，露出她好看的肩膀、光滑的背、纤瘦的腰……
裴晋咽了咽口水，觉得口干舌燥。
况且一直纠结于身的痛、来自于心口处的痛在见到女子之后，似乎也跟着温顺了起来。
裴晋甚至能感受到“它”的欣喜。
大概眼前的女子，就是姬瑶光说的那个人了吧——
姬瑶光说，找到这女子，爱上这女子，他便得救了。
姬瑶光说，只要这女子相信他爱着她，他便得救了。
姬瑶光……
姬瑶光——
不过是想起这三个字而已，裴晋却突然感觉心口处的疼痛前所未有的剧烈——不止是心口，他感觉自己原本站立的地方瞬间变成虚空，他跟着坠落下去，似乎会万劫不复。
裴晋冷汗涔涔地醒来。
有一双比他身体还冷的手搭在他额头上，裴晋看过去时，姬瑶光似乎才看到他睁开眼，被吓到了一般连忙收回手：“我只是看看你有没有发烧而已，并不是要害你。”
她面上的表情应该是不安吧，但是看起来却像是心虚。如果是换了别人这样多余的解释裴晋肯定不信，然而裴晋难以解释的是，不知道为何，他就是相信姬瑶光，她信姬瑶光不会害他，他甚至想象着姬瑶光如梦中那女子一样，用尖锐的指甲划开他胸口，如果她说她只是在帮他——如果是她的话，他觉得他也会无原则的相信。
轻轻点了点头，不忍姬瑶光为难，裴晋坐起来，很随意地开口：“我怎么了？还有救吗？”
沉默了一会，姬瑶光似乎终于决定对他坦白：“对不住，我在你身上用了蛊。”
裴晋沉默：“你终于承认我身上的相思是你下的吗？”其实他知道姬瑶光之前没有说谎，故意这样问，大概……是出于某种说不出口的期盼吧。
他希望那个人是姬瑶光，他知道那个人不是姬瑶光。
“放心，我用在你身上的蛊是无害的，只是用来查探你的身体而已，”她伸出手指指了指裴晋的胸口，如此暧昧的动作她做起来却没有一丝旖旎……裴晋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大概就是吃饭时面对盘里的肉一般没什么感情……也不对，对着盘里的肉至少也要有点感情，姬瑶光看他，大概就是看着一具尸体而已，她指着裴晋胸口出的红色小点：“你自己也看到了，它已经开始慢慢成长了，你打算怎么办？”
这语气，似乎医生要去抢救病人，却又对家属说你们做好准备一般，特别怪异。
他不知道姬瑶光到底是怎么想的，觉得他无药可救？觉得他必死无疑？
能活着谁愿意去死，裴晋挑了挑眉，看向姬瑶光：“这种事情，你比我清楚，你觉得我还有可能获救吗？”
“用一种方法，或许可以暂时压制住你体内的蛊，”姬瑶光想了想，又径自否决了：“还是不要了，你是人类，只怕承受不住那样的苦。”
能活着，会比死还难受吗？裴晋蓦然有种绝处缝生的感觉，握住姬瑶光的手：“是什么方法？我能承受得住。”
姬瑶光似乎没料到裴晋突然动手，有些窘迫地收回自己的手，也不看裴晋，只是道：“听说过以毒攻毒吗？”
“什么意思？”裴晋有些不解，以毒攻毒他知道，可是他中的又不是毒：“以蛊克蛊？”
“相思不可解，”姬瑶光有些为难：“但是或许我们可以试着用另外一种蛊来压制相思的发作，只是……”只是什么，她却不肯往下说了。
“只是什么？”裴晋有些急切：“放心，我没那么脆弱——”
姬瑶光看了他一眼：“只是我也不知道到底什么蛊可以压制相思，只是依稀记得似乎曾经有人用过这样的方法……至于有没有效果，我不记得了。”
她有些懊悔：“我不该跟你提起这事的。”
给人希望又让人失望，这也许就是不懂人情世故吧，裴晋轻轻一叹：“你不是养蛊人吗，怎么会有你不知道的事？”
姬瑶光低头：“抱歉，我睡了太久，醒来的时日也不长，或许等过些时候，我就会想起吧，只是——”
她看了裴晋一眼，又止住了话，裴晋却似乎听出了她未尽之语——只是，裴晋未必能撑到她想起的时候。
“那还等什么，”裴晋倒也是心急了：“反正都是死，还不如司马当活马医，不管你有什么蛊，都尽可以在我身上做实验——反正，比相思更厉害的蛊也并没有不是吗？”
“比相思更厉害的蛊啊……”姬瑶光声音幽幽的，摇了摇头，起身便要离开：“你放心，我会救你的。”
这句话，她不是第一次说，可是说完之后感觉她要走得远远的，还是第一次，裴晋叫住她：“你要去哪里？”
“我身上的蛊，能做到什么，我是知道的，我身上并没有可以克制相思的蛊，”姬瑶光看向他：“我要去找新的虫，炼新的蛊。”
裴晋的好奇心被勾起，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姬瑶光摇了摇头：“这并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你不会想去的。”
可是他想跟她一起啊，裴晋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是不敢这么说，只是道：“反正我闲着也是无事……何况，你在我身上做实验，我不盯着怎么放心？”
姬瑶光眉头微微蹙起，裴晋连忙道：“不，我相信你，我没有不放心……我只是好奇而已。”他只是想要参与她的世界而已。
姬瑶光似乎被他绕过去了，不再纠结于之前那句“不放心”，只是她眉头并没有松开：“也许会死人的。”
“可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就那样轻易的死了对吧？”裴晋耸肩：“我知道你这样做，是想拿我来做实验，验证你的新蛊，我要是死了，谁来给你试蛊，你不会舍得我死的对吧？”
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裴晋甚至可以感觉到姬瑶光的呼吸，她的呼吸似乎比正常人要慢一些，带着清冷的气息。
似乎因为被裴晋识破了心事，姬瑶光难得的脸色微微一红，退开几步，似乎想要辩解一番：“其实我用你来试蛊，并不只是为了我。”
“我知道，”裴晋神色一凛，收回调笑的神色以免被姬瑶光讨厌：“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所以我要跟着去。”
“好吧，”姬瑶光神情松动，大概是妥协了，朝着裴晋点头道：“我们是彼此互利的关系，我试着帮你压制相思，你则让我验证我新养成的蛊——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我相信你——”裴晋因为她的承诺而乱了心神，就算明知道姬瑶光那些话其实没其他的意义，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旌神摇，然后下一刻，心口处的疼痛便让他住了口。
裴晋疼得无法自已，姬瑶光却只是在一旁看着，等他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姬瑶光这才开口：“你方才想起了谁？”
裴晋看着她不答，姬瑶光长叹一声：“如果你想要活命的话，就不要再想起那个人了。”
可是那个人就在他眼前——裴晋刚想起这件事，那种疼痛又从心口处蔓延至全身。
唯有疼痛，能让人清醒，能让人忘却。
多么残忍的蛊……裴晋自嘲地一笑，连一丝的念头都会被察觉，是他天真了，他还曾经以为不过只是没了隐私而已……而事实是，他任何的心思都在相思面前无所遁形，这才是最恐怖的。
姬瑶光仍旧没有动，就是站在那里看着他慢慢平复下来，一脸的怜悯：“你不要再想那个人了，否则我真的怕你身上的蛊发作之前，我也还没找到压制它的办法，到时候你可能真的会死的。”
姬瑶光很是无奈：“相思是这样的蛊——每一次背叛，都会促使它成长，会给宿主带来一次比一次更深更痛的苦楚，直到宿主死亡。”
裴晋擦了擦汗，看着姬瑶光：“你似乎很了解它。”
“啊。”姬瑶光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语气平淡却又似乎带着怅惘：“我见得太多了。”
想起姬瑶光曾经说过，她要找的那个人身上也是中了相思之蛊，看来姬瑶光说的便是那个人了……
他突然觉得，他羡慕那个人。
不，不仅仅是羡慕，他是嫉妒着那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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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我试试，我能不能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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