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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 无愿
“我想要一千万……”
“我想要挽回男友的爱情，我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我想要一辆车。”
“我想要……”
……
这世界纷纷攘攘，人心浮躁，就算是再怎么踏踏实实生活的人，大多数人心里都会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梦想。
若给人一个许愿的机会，不管想要什么都能实现，大多数人或许会选择这样的回答：“我希望我以后许的所有愿望都能实现”——这并不是虚妄之言，若给你一个机会，也许你也会想要这样的回答，即使把灵魂卖给恶魔，也在所不惜。
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得无厌或许是人类的本性。
贪心并无罪，可是若是贪心得不切实际，变成了贪婪，那么便不对了——若你贪婪，贪婪而不得，必将堕入深渊，就算是有人会满足你此刻的欲望，只是满足之后呢？人类之中，有一个成语叫做“欲壑难填”——说的便是这样的情况，人的欲望是一个无底洞，是永远无法得到满足的，得不到希望得到，得到的希望更好的，即使有了更好的，也依旧会期待新的，然后又因得不到而期盼——这是个无法找到尽头的轮回。
这世上没有一蹴而就的事情，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馅饼，若真的天上掉馅饼，那么大多数时候，那通常都是陷阱而已，馅饼和陷阱，看起来相似的一个词，其实却是天差地别，前者是天堂，后者是地狱，亦或者，馅饼之后通常是陷阱，你以为自己到了天堂，其实不过是把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就像那些向恶魔许愿、和恶魔交易的人一样——他们得到了一切，也失去了一切。
“你曾做过梦吗？梦里你无所不能，假如梦境变成现实，你会高兴吗？”崔原的声音刻意压低而平缓，语气很像是想要催眠什么——最近他一直赖在裴晋家里不走，就是想在姬瑶光身上得到更多有关于琳琅的线索，可是姬瑶光似乎并不爱搭理他。
“梦境是虚无缥缈的，”姬瑶光白了他一眼，她第一次出现这种类似于“厌烦”的情绪一类的东西：“我很少做梦，就算是做梦，也只是对自己过去记忆的一种梳礼。”也就是说，她做的梦，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像崔原说的那种，只是白日梦，只是不切实际的，未发生的事情于她而言便是未知，她并不会做这样的梦，因为她的命运里不允许有预言的存在，有的，只是经历，等待，寻找，承受——或者说，她本身就是活在一个巨大的预言里，命运既定，永远都不会节外生枝，所以无所谓梦境。
“心想事成心想事成，这世界上谁不想心想事成，我也想，”崔原并不气馁，继续用手敲着桌子，继续诱惑姬瑶光：“如果你许愿，给你一个心想事成的机会，那么你的心愿是什么？”
“和你无关，”姬瑶光依旧不为所动：“我无心，便无愿。”
崔原不放弃，转而向裴晋：“你呢？”似乎实在姬瑶光身上感觉到了挫败所以想在裴晋那里寻找一下存在感。
裴晋沉默，姬瑶光说起自己“无心无愿”的时候，表情平和，似乎说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却只能让他无言。崔原问起他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他当然有心愿——他其实很想知道，他梦中的女子到底是谁，他其实很想知道，他和姬瑶光到底有没有可能，只是那些愿望太过于隐秘，根本不能够说出来。
叹口气，崔原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对了，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那小孩，是你们的儿子吗？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结了婚还有这么大个小孩……对了，你好像没结婚啊，那就是未婚生子了……”
“和你没关系！”姬瑶光和裴晋同时开口，看了一眼对方，又同时沉默，似乎并不想解释什么。
也对，的确不好解释。
裴晋沉默了一会，终究是道：“重生的确是我儿子。”
裴晋觉得崔原近来越来越不对劲了：“你以前不是不爱跟我们讨论剧情害怕影响案情的侦查吗，怎么最近每天都要提这个案子——这个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
案情的确是结了，既然没有任何明确的线索判断为人为，便也只能当成意外处理——可是崔原始终不服气——
“我调查过了，在最近的半年里，有很多人跟琳琅许过愿，”崔原看了看他们的表现，有些不解，只好继续转回原先的话题手指指着手中的资料：“想要一千万的这个男人，跟琳琅许了愿望之后买彩票中了奖，而且不止一千万，只是兑奖的那天遇到了绑架，最后遭遇了撕票，他得到了钱却失了命；
“想挽回男友的是一个女人，她的男朋友背叛了她，可是她偏偏很爱那个人不想放弃，所以她和琳琅许愿，许愿之后她跑去和赴男友最后的约会，两人同时出了车祸，到医院之后经抢救无效，两人同时休克，目前为止他们只能算是植物人——无法动弹，他们所有的亲人都不知道他们其实已经分了手，把他们安排在一起住院，直到他们死去的那一天，他们都会一直在一起的……对了，她许的愿望就是到死也要在一起——
“想要豪车的那个人的愿望同样实现，可是他永远都不能快乐了，因为得到车子之后，他便失去了自己的双腿，今生注定一辈子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他将案卷合上，看向姬瑶光：“还有很多这样的例子，我发现所有跟她许过愿望的人都过得不好，他们的愿望虽然得到了实现可是与此同时，他们失去的东西却也更多，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姬瑶光不看他：“我记得我提醒过你，不要再去找她不要再查她，你查不出什么的。”
“为什么不能找她？”崔原不解：“我要办案，而她是这些案件里最具有嫌疑的人，我为什么不能找她？”
姬瑶光叹气：“找了她又怎么样，就算那些事情真的是她做的又怎么样，你能怎么样？你能找到证据吗？就算真的让你找到了证据又怎样？你能因为这样的理由抓她吗？就算你可以抓她——你抓得到吗？只要她想逃，谁都不能抓到她。”她很少像这样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一连串的反问之后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崔原沉默：“我只是想要把罪犯绳之以法，至于其他的事情，不是我能管的。”
“那你何必？”姬瑶光生气：“你知不知道，她并不想看见你？”
“当然知道，”崔原无所谓：“哪有罪犯想看见警察的？”
姬瑶光叹气：“你不会明白……你已经越界了。”
裴晋想，或许自己是明白的，听姬瑶光和琳琅提起的某些只言片语里，似乎感知到了崔原和琳琅之间绝对不简单。
姬瑶光说崔原“越界”了，或许不是说他做出了超出自己职权的事情——而是他对琳琅的关注，超过了一个警察对犯人的执着。
而崔原根本还没有意识到——这种事，总是旁观者清，可是裴晋还是想不明白——崔原的感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萌生的。
而且令人在意的是——姬瑶光从来不曾和他说过那么长的一段话，姬瑶光从未如此的激动，那么姬瑶光一定知道些什么有关于崔原和琳琅的过往。
只是她不肯说，他便不会追问。那一天的尴尬之后，两个人之间的尴尬依旧持续，每当他想起姬瑶光吻他的时候心里动的却是离开的念头，他的心便如刀绞一般的疼痛。
看来，心蛊还在一天天长大。
爱情里，越是在乎的那个人越是患得患失，他不知道他和姬瑶光之间的情感是否是爱情，他只知道，假如姬瑶光离开，那么他的生命便也没有了意义。
他不知道姬瑶光对他是什么样的感觉，可是他相信他是爱着姬瑶光的，从心底来的感觉，虽然其实他也不知道是他对姬瑶光的感情诱发了心蛊的成长还是心蛊的成长诱发了他对姬瑶光的感情，可是即使是死，他也并不后悔爱上了姬瑶光。
心蛊——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而他甚至不敢让姬瑶光知道他的所知所感，因为他知道，姬瑶光不会在乎。
事实上她若是一直这般不在乎他也不会有太多的怨言，可是眼下姬瑶光对崔原和琳琅的事情似乎投入了太多的注意力，不得不说，这让他有些吃味了。
或许，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朋友吧，或许他始终也是一个重色轻友的人，他无法忍受姬瑶光投注在崔原身上的目光多过于他的。
他和姬瑶光之间，似乎总是隔着什么，以前是重生，现在是崔原。
妹妹想起这些，总是会莫名生出一种无力感，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发芽在啃噬，在叫嚣着要出来。
可是其实他也明白，就算他和姬瑶光之间没有别人，也依然存在一个巨大的沟壑，他和姬瑶光之间距离始终是太远，远到他或许根本无法触摸姬瑶光的指尖。
若是可以，他真的很想把崔原和琳琅的事情尽快解决了，他不想总是这样拖下去，他很害怕夜长梦多。
越多的变故，只会让姬瑶光离他越来越远，最近的他总是这般患得患失——虽然事实上，姬瑶光从未靠近过他、从来不属于他，更谈不上什么失去。
可是，因心蛊而生的妒忌，几乎要令他发狂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心蛊才让他爱上姬瑶光，还是因为姬瑶光才诱发了他体内的蛊——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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