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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山谷南侧,客房。
上官逸阳不能开口说话,伸右手食指指着立柜方向,微一点头,示意木槿请出易长生。
木槿轻轻颔首,打开一旁的立柜,取出那方小小的木匣子,微一躬身,道:“烦请大神布设结界。”
易长生又一次硬生生被人从睡梦中唤醒,心中好生郁闷。奈何他答应了上官逸阳,从今而后,在他眼前,木槿与上官逸阳再无二致。良久良久,他方才睁开双眼。那双湛蓝色的瞳孔一经出现,盈盈蓝光溢了满室。
上官逸阳自衣袖中掏出一块白色丝帕,背过木槿,捂住了嘴。木槿不由得白了他一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易长生冷哼道:“恶心。”(确实蛮恶心。。。。)
上官逸阳混不介意,仔细擦了擦那颗被他‘保存’完好的药丸,右手平伸,掌心朝上,木槿无奈,掏出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于是,上官逸阳的那方白色丝帕被他当做垃圾丢到一旁。
淡粉色的丝帕上静静躺着一颗紫色丹药,通体泛着紫光。倘若这世上有紫色悬珠,大概就该是这个样子。只不过,悬珠只于暗处发亮,这颗丹药倒像是无时无刻不在发光。
“啧啧啧啧……”易长生最先赞叹:“你这老娘为了你,可算得上煞费苦心了。”
“你见过这种药?”上官逸阳嘴里发苦,喝了口茶,却难以下咽,又吐了出去。
易长生目光中透着嫌弃,仍是正色道:“这药里透着邪气,吾乃上古精魂,沾了邪气的东西,吾避之唯恐不及,自然是不曾见过。”
上官逸阳猜得到这答案,余光瞥向易长生,道:“你这‘上古精魂’白白担着虚名,既无见识,又……”‘懒’这个字,他犹豫着,没有说出口。
易长生仍是正色道:“且不说我,你自诩阅遍古籍,可瞧得出这丹药的来历?”
上官逸阳眉心紧锁,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丸药,究竟有没有在哪里见到过?以何物做药引,方才能炼制出这通体泛光的丹药?这丹药究竟有何功效?想不通,猜不透,脑海中的那些古籍里竟似全无记载。
“逸阳……”木槿思忖着道,“也许秘密就藏在那间落了锁的屋子里。”
“落了锁的屋子?”上官逸阳不觉诧异,枉他自觉心细如发,竟未发现那阁楼之上尚有一间屋子落了锁。
木槿轻轻颔首:“你‘诈病’‘装晕’后,夫人进了卧榻旁的一间屋子。进门落栓,出门落锁,仿似生怕旁人闯进去。我想,这药该是藏在那里。也许,炼制之法也藏在那里。”
上官逸阳不由戏谑:“我夫人武功高强,想进去看看,不难啊。”
木槿横了他一眼,道:“她是你生身母亲!”她竟有些气恼,“我即便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好端端的坐在那儿,她那目光还似刀子一般,恨不得割我的肉,喝我的血。倘若我胆敢出手,岂非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上官逸阳握了她的手,道:“谁敢让我家木槿‘死无葬身之地’?”温温柔柔的一抹笑,比之秋风更加柔软。
木槿扬起头道:“还有谁?你娘啊!”她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忍不住轻声叹息:“逸阳,这世上大概不会有任何一个母亲愿意见到自己的儿子为了旁的女人与自己发生口角。”略一思忖,她又道:“往后,在夫人面前……”
见她突然住了口,上官逸阳含笑问道:“在她面前,我当如何?”
易长生轻轻咳了一声,飘到他二人身前,道:“你二人若是谈情,可能准我告退歇息?三天两头唤我出来布设结界,也并无特别紧要的事情相商。恕长生无知,这谈情说爱也需要布设结界么?”
木槿向来脸皮薄,被易长生这样一说,俏脸一红,微微低垂了头。
上官逸阳狠狠瞪了易长生一眼,沉下声音问道:“你当真瞧不出这丹药的来历?或者,它以何物作引炼制而成?哪怕断的出这药中成分亦可。”
易长生道:“你含在口中带回来的药,我多多少少有些嫌弃。碰一碰也嫌脏,如何断其成分?”眼瞅着上官逸阳就要发怒,他又道:“不过,通体泛光,该是与灵物有关,至于究竟以何种灵物作为药引,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上官逸阳思忖着,轻轻颔首。他左手搭在圆桌上,无名指、中指、食指轮番敲击,木槿知道,这是他遇见难题无法开解,苦苦思索时养成的习惯。良久良久,他轻声叹息,抬起头时,目光中透着狡黠,径对着易长生道:“你嫌我带回来的药脏?”他站起身来,将那通体泛着紫光的药丸塞进专属于易长生的木匣中。
易长生恨恨地说道:“上官逸阳,你胆敢如此欺我?”
上官逸阳笑道:“你几时辨的出这药中成分,我几时拿它出来,可公平啊?”
易长生合上双眼,深深呼吸,勉力压制着体内即将喷薄而出的怒气。
木槿横了上官逸阳一眼,忙对着易长生道:“大神息怒。这丹药发光不分昼夜,若无结界,恐怕极易为人所察觉,只好委屈了您。逸阳他实乃不得已而为之。”
易长生轻轻颔首:“女娃子这话倒还中听。”其实他虽为上古精魂,面目看上去,却也不过是个二十左右的青年,唤木槿为女娃子,不甚妥当。只不过,若以真实年纪论,他又的确大着木槿许多许多,木槿轻轻一笑,便也任由他唤自己‘女娃子’了。
只见易长生打了个哈欠,又道:“除却借我的地方安置你这丸药,可还有旁的事要交代?”
上官逸阳轻轻摇头,却又道:“长生,你睡去后,这结界可还能维持?”
易长生竟开起了玩笑:“你夫妇二人闺房密语,旁人也听不得了?未免太过小气……”见上官逸阳冷下脸来,易长生又道:“青天白日,一丝声音也无,不是更加怪异么?你以为你这破事有多机密?有多了不得?人家会派个人整日蹲在暗处监视?更何况,‘图谋不轨’,想要探求秘密的那个人是你。”
上官逸阳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但碍于颜面,仍是道:“不能维持,你直说便了,何必多费口舌?”
易长生笑道:“我只是,不愿浪费精力,做无畏事而已。”
最后那半句话越来越轻,易长生的影像逐渐变淡,屋子里盈满的蓝光也渐渐消逝,鸟叫声传了进来,花香气飘了进来,只一瞬间,又是人间。
上官逸阳轻轻摇头:“去得倒是匆忙。”突然想起,他与木槿之间尚有一事并未说完,于是接着问道:“方才被他打断了,往后,你想我在她面前怎样?”
木槿嫣然一笑,反问道:“你猜不出?”
“猜不出!”上官逸阳佯作愚钝,“自我懂事起,她就不在了。二十几年来,与我相熟的女人也就只有你、六姐、还有小师妹……那个云姝如果论年纪,恐怕也要算上一个。她那个年纪的女人,我看不透……”
“这是常识!”木槿不打算拐弯抹角:“往后,在她面前,有关我的事,能少说便少说,最好不说。”
“当你不存在?”
“这样最好!”
上官逸阳不解:“你怕她做什么?”
“并非是我怕她……”木槿轻轻握了上官逸阳的手,两人一齐坐到圆墩上,“逸阳,无论你心中怎样想,也改变不了她是你娘亲这个事实。我只问你,小的时候,你从不曾想过有娘疼的日子是怎样的么?”
当然想过!这想法,不止在逢年过节时才会有,几乎存在于每一次他走出上官府在外闲逛的日子里……他甚至羡慕过被娘打屁股的孩子,直想着,只要有娘,整日里被打屁股又有什么可怕的。娘打过你后,会搂着你哭,会走到街边卖糖人儿的摊子前,挑一个吹得又大又帅气的糖人儿买给你……夜里,睡不着了,娘大概会轻轻拍着你的背,唱一首童谣……倘若你不乖,睁大了眼睛始终不肯睡,她恐怕也不过是横你一眼,目光中却还带着温柔的笑意,那是宠溺。然后,一首童谣又一首童谣的唱下去,直到你两只眼睛渐渐合上,再也抵不住周公的诱惑。
木槿轻轻揽住上官逸阳,就像搂着一个孩子:“现在,她终于肯回来找你,也在想尽办法弥补,你还别扭什么呢?”
“不一样的……”上官逸阳却轻轻摇头:“倘若她当真不在了,我还有幻想,幻想着如果有娘,我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一些。可是……她现在突然出现,告诉我说,我有一个‘抛夫弃子’的娘,这个娘想要认回当初被她抛弃的孩子。木槿,你告诉我,你若是我,你会心甘情愿,迫不及待地唤她一声么?”
“我……”木槿愣住了,她不是上官逸阳,上天也不会平白无故送给她一个娘亲。早在她幼年时,她的娘就被她爹的仇家杀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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