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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参天的古树已经出现了枯败的迹象，硕大的叶子从根脚开始枯黄，从枝头一片片飘落，好似下了一场落叶纷飞的大雨。那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毒牙，一点一点地，从根部开始腐蚀，大树根基处的土壤已经呈现出一片焦黑。周围的草木全然枯黄，一片垂死的萧条，让人心头生畏。
这可是苦情树，比这个世间最老的妖都还要活的长久的苦情树！
与黑狐缠斗的涂山红红猛然抬头，大惊失色，“糟了！苦情树！”连同黑狐的战斗都无暇顾及，匆忙朝着巨树的方向跑去！
“姐姐——”涂山雅雅放心不下，当下便跟了上去。另一边的黑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当下便什么也不顾的赶了回去。
“竟然是妖毒！”涂山蓉蓉仰头看着满天飞舞的落叶，赤红色的眸子猛地睁开，天性中的温和全然不见，死死地握紧了袖中的拳头，连指尖都控制不住的颤抖。
冷静下来，涂山蓉蓉，冷静下来，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果连自己都慌了，那就真的是绝望了！
好好想一想，还有什么办法，应该还有的，有什么是自己忘记的？
对了！是！王权兰心！
涂山蓉蓉的眸子猛然睁开，三步并作两步往月兰心那个方向跑；还是可以的，那个孩子即使是再世轮回，身上还有和那蛭妖一样的半数血脉！还是可以的，还是有希望的……
“月姑娘，你再撑一下，他很快就会回来了。”清瞳草草地处理着月兰心胸口的血洞，那血不要命的汩汩地往外冒，清瞳已经满手满身的血，看到涂山蓉蓉来了，眸子里闪过一丝希望，“她……”
“不要说话。”涂山蓉蓉专注地捏起手决，“苦情树的果实和白月初的血都在你身上吗？”
察觉到涂山蓉蓉是在问自己，清瞳点点头，连忙把盛着东西的器皿拿出来。
“我说着你照做。”涂山蓉蓉双手做诀，施展涂山的斗转星移之术，伴随着指尖溢出来的点点微光，月兰心身上的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把血灌进容器中，然后用灵力让它们加速融合，动作要缓。”
清瞳点头照做。
漫天的黄叶飘扬而下，整个涂山就像一片被落叶掩盖的世界。苦情树参天的树冠已然变成了枯黄的颜色，不复曾经的绿意盎然。风吹过，干黄的枝叶聒噪的声响，像是垂死之人濒临绝望的无助呐喊。那偏偏凋零的叶子，让所有人的心，如同冰雪厚重的落下，掩盖住了曾经生机勃勃的原野，似是要将曾经的情缘重重叠叠地冰封在雪下。
苦情树下的众人面面相觑，一片肃杀萧条之景。
彼时，皇朝的血阵已经完成，连带着身上最后一点血液，也统统喂给了这已有上万年岁月的苦情巨树。
“蠢货！”黑狐把倒地的皇朝扶起抱在怀里，从来没有想过这家伙为了自己，竟然会做到这种地步，她的脸色因为惊惧而苍白，连带着握住皇朝的手都不受控制的发抖，“谁让你这么做的？我说了让你去死吗？你给我醒过来！你不是说我说什么都会去做的！你给我醒过来啊！”
皇朝微微蹙眉他抬起手来，指尖仍有鲜血，唇角抿起一个要弯不弯的弧度：“抱歉，这次，恐怕不行了。”
她抱住他的手臂顿了一下，深沉的眸子里浮出许多不能细辨的情绪，语气却是很茫然：“怎么会？你那么厉害的！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在修为上的天赋比任何人都好，他日必定能远超于我的，你不是说过要帮我出气，要陪着我的？你不是说有你在这个世界上就没人再伤害我了？你……”
下一秒，他蓦然抬头，轻吻住了她的唇，蜻蜓点水一样的吻。他抬眸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笑起来，“我想做这件事很久了。”他的脸色越来越透明，片片黄叶落下，这漫天的叶舞花雨。他一向不是多话的，看着她的时候也只是笑着，那笑容里包含着怎样的意味，没人晓得，“其实，忘掉过去，你会幸福的。”
一阵狂风拂过，她搂住他的身影蓦然一僵，眼睁睁的看着那人的躯体像是指间流沙，化作点点星芒，从她拥抱着他指尖消散，越是想抓得紧一些，就流失的越快。良久，她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手中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留下——如她这么多年来，什么都不曾拥有过一般。
去的尽管去了，来的尽管来着……生死悲欢，就是如此。或许有些东西，她曾经拥有过，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天色已经昏暗了。夜色如同墨一般泼洒下来，重峦层林尽染。涂山绯烟低下头，默然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她看了那么久，连涂山红红在她身边站了许久都不曾察觉到。
“他死了，他死了——”
“啊——————”
她仿佛崩溃一般嘶声大喊，眼神凌厉可怖。一双手死死地扣住地面，跪了下去，用头撞着，用手捶着，仿佛这样掘地三尺就能够让那已经死掉了的人活起来。撞得额头上出了血，一双手已经血肉模糊，染红了整个青石板的地面，那个千百年来冷漠孤傲的女子，就这样在漫天的黄叶雨中，毫无掩饰失声痛哭。
一切都忽然沉寂下去了，星光从云层后透出，丝丝缕缕的照射下来，笼罩天地。漠然的血气在空中漂浮着，陡然间仿佛有什么极度悲凉心酸的利剑，一分分刺穿涂山绯烟的心脏，蓦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痛苦，她捂着胸口弯下腰，依然说不出一句话。
所有的言语都已经无能为力，死了就是死了，什么也不剩，什么也不留，什么样的话语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那痛苦像一把利刃，慢慢地，慢慢地将胸臆切成两半，涂山绯烟剧烈的咳嗽起来，俯下身去用手紧紧捂住嘴，然后暗红色的血还是从指尖淅淅沥沥洒下。
“涂山狐妖！”
她猛地抬手，铺天盖地的飓风骤然兴起，伴随着她离开的身影，众人只听到那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的，仿似野兽临死前的悲鸣的，绝望的嘶喊：
“我和你们誓不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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