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狐传奇

作者:尧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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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大中朝正值国力鼎盛的时刻,兼并四方,纵横大陆,并有不断扩张之意。
      边疆各国惶恐不安,纷纷进贡,以期得到大中朝的保护,维持生存。
      玄晓到达九天的时候,正是各路番邦进贡的日子,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异服异色,杂耍歌舞,遍地开花,中朝的人民早已习以为常,吆喝招呼声不断。
      玄晓看得眼花缭乱,心想,先玩个够,再去找那个叫什么鲤鱼的。
      正想得开心,只见一支马队风尘仆仆地缓缓行来,马队上的人个个白衣素服,疲惫不堪,眼角眉间流露的高贵之气却令人心下一凛。
      一时间,喧嚣的街上突然鸦雀无声,所有的路人都在默默地注视他们。
      而那马队中,没有一个人咳嗽,没有一个人说话,甚至没有一个人动,他们都挺直腰板骑在马上,好似一座座墓碑,透着阴森森的诡秘。
      玄晓好奇地四处观望着,也许会有人想向他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是,马队走得连影子都消失不见了,还是没有人说话,所有的人又都默默地走开了,仿佛之前的热闹景象不过是海市蜃楼,一闪即逝。

      尽管外面清静如死,酒肆饭庄里却歌舞升平,人满为患。
      珈珞酒肆里的胡服少女,削肩蛮腰,碧眼朱唇,在奇怪的音乐里身姿轻摆,踩着单一却充满诱惑的舞步。金翅蝴蝶纱,雪香玲珑珰,搀和着人们的高谈阔论,散发出烟熏火燎的气味来,竟呛人的很。
      玄晓踏入酒肆之时,那胡服少女刚刚舞完一曲,看见他进来,轻轻巧巧地飞了个媚眼,腰肢一扭,竟从台上跳了下来。
      玄晓一心只在刚才奇怪的事情上,既没听到吵闹的乐曲谈论声,也没有看到一个胡服少女正飞奔而来。
      及到胡服少女几乎要扑入怀中,玄晓脚步一错,堪堪躲了过去,心里大叫:“这是什么风俗?见人就扑?”
      那胡服少女顺势一转,竟稳稳站住了,笑吟吟地望着玄晓。
      众人看见这一奇事,忙停下了口头咀嚼不断的旧话题,一起朝这边看了过来。
      玄晓走到桌子旁坐下,那胡服少女也在旁边坐下。
      “公子,从江南来的。”
      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玄晓看了少女一眼,没有做声。
      目瞪口呆的小二愣了愣,想起了自己的职责,忙将油渍历历的破布往肩上一甩。
      “客官,来点什么?”
      “上珈珞吣,快去!”胡服少女不耐烦地朝小二挥挥手。
      小二看见玄晓点点头,忙吆喝一声:“好嘞。”就去准备了,临转身还疑惑地看了少女一眼。
      众人的议论纷纷。
      “这珈珞吣可是胡厥的秘藏,一杯爽口,两杯畅喉,三杯,啧啧,都比得上传说中的流霞酒了。听说王掌柜不知费了多大的力从西域托人弄来了几坛,自己都舍不得喝。今日偏巧出门去了,这下不知如何收局呢……”
      “这还都是小事呢,你不知道吗?多娜姑娘冷若冰霜,来京城有些年头了,气派可不小,从来没与哪个客人说过话,今天一看见这小子,竟好像欢喜得很,这可真真奇了。”
      “可不吗?年初,上官公子看上了多娜姑娘,派人来下聘,还被那些个昆仑奴打得半死。”
      “呸,清高个什么劲,不过是个酒肆里的舞女。”
      “嘘,噤声。”
      “担心什么?她还能把我们吃了?吃了倒也不错,嘿嘿!”说者抚着下巴,笑得龌龊下流,突然一只大手揪住他的衣领,往上一挥,那人竟被直直朝上扔了出去,只听见瓦片碎裂之声,璀璨阳光从破裂之处奔腾而下。
      那大手的主人脸黑如漆,身壮似塔,把那嚼舌之人一挥而出,面不改色,凌厉的眼神在众人脸上一扫而过,似乎下了一场冰刀子,顿时便斩断了闲言碎语。
      那多娜连眼都没眨一下,直盯着玄晓。
      “酒来了!”小二尖利的声音在突然沉寂的酒肆中炸响,所有的人都感觉耳朵嗡嗡作响,一起盯着小二,或者说,盯着小二手里的价比万金的异域佳酿。
      玄晓拿起酒壶来,仰起头来,一饮而尽。
      众人竟然默契地一起叹起气来,可惜啊……
      玄晓将酒壶扔在地上:“再来一壶。”
      “再来一壶?”小二的腿哆嗦了一下,差点跌倒。
      多娜朝她微微一笑::“把剩下的都拿来。”小二脚下一软。
      “再去觚关居买几碟下酒菜。”多娜说着,扳起指头:“芹香鳝头,八宝茄羹,烟木荷鱼子,还有……哦,对了,风雨楼的断肠虾,采琼阁子的香屉龙眼。”多娜攒眉想了半晌:“就这些吧。咦,人哪儿去了?”
      看看周围的人,没人敢说话,只是齐刷刷地看着地上,多娜朝地上看去,原来小二越听越心惊,一脚跌倒,便爬不起来了。
      “你倒是快些去买呀,坐在这里等着打赏么?”
      小二一张脸青了黑,黑了白,掂量了半天:“姑娘,银子……”
      话没说完,一只大手从天而降,小二忙抱住头,只见劈里啪啦地掉到怀里许多物事,细看去居然满是金银,少说也有万儿八千的,小二刚想手舞足蹈地喊:“天上掉金子了。”便腾空而起,小二纳闷:“怎的飞起来了,难道练成了绝世轻功?以后再想小凤的时候就飞着去……”美梦没做完,便“咚”的一声掉在了马路中间,再一看,昆仑奴正望着自己冷笑呢,原来自己是被扔出来的,慑于昆仑奴的一身力气,小二爬起来,抱着金子,一瘸一拐地去办京城各大酒楼的招牌菜了。
      多娜朝昆仑奴使了个眼色,后者片刻之间将刻满胡厥文字的酒坛全搬来了。五霄城里虽然多的是仙肴佳酿,玄晓却很少能喝到。因为五霄城从建城之初,元老们就规定玄狐未修仙的子弟必须滴酒不沾,以免招来无妄之灾。
      不过,在城中如此,出城就是另一种状况了。
      所谓天高皇帝远,城中的禁酒令也只在城中有效而已。
      所以,每五年的采料之期,五百岁以上的成年玄狐争先恐后地拍胸脯,打保票,无非就是为了下凡游玩以慰肚里酒虫。
      玄晓以往看着大哥他们兴尽而归的心情真是一言难尽,难怪大哥总说,回城后见到小七能躲多远就躲多远,那种碧绿油青的眸子,好像见谁吃谁。
      如此一来,一满五百岁,玄晓就欢天喜地下来准备大喝一顿,至少要喝回本儿来。
      且来酣畅一杯酒,做什么渺渺蓬莱云中仙?
      看着一坛又一坛的酒一滴不剩地落入玄晓肚中,众人的眼睛都似冒了火,直勾勾地盯着东倒西歪的酒坛。一时间馋虫出洞,挠得人心痒不可抑,却谁都没敢动一下。
      玄晓摇晃着站起身来,一步一颠地走了出去。
      多娜刚想跟着出去,一辆马车在街里横冲直撞,向门内扑了过来,昆仑奴见状,大喝一声,跃上了马背,那马腾跃之势竟愈演愈厉,昆仑奴大力打向马头,马身一歪,连带马车摔出了几丈远,昆仑奴轻松地落在一边,多娜忙跑过去察看,掀开帘子,发现一个小小的女孩,煞白着一张清秀的脸,额头上有血流下。
      多娜把她抱了出来,用袖子揩了揩血渍,那个小小的女孩不哭也不闹,只是望着地上的血不徐不疾地流成诡异的线条,若有所思。
      多娜回到酒肆,给女孩擦了药,一刻未到,就浩浩荡荡地来了兵士,说要接郡主回府。
      那女孩只看了她一眼,就随着来人上轿回去了。
      多娜心道:竟然让小小的孩子独自坐马车,这王府的规矩倒也奇怪着呢。
      不过别管那么多了。

      五霄城的城门终于开了吗?
      丝丝缕缕的云絮不着痕迹地慢慢向南移去,潋滟绮丽地开起一朵螺纹的花。

      玄晓出了酒肆,不辨方向地顺着街道一路走去,竟然笔直地走出了城门,一歪身倒在荒草堆中,呼呼大睡起来。
      直到倒下那一刻,他还在想,明天再去喝……
      睡梦中总是被师傅追,明知道是梦,玄晓还是努力地逃跑,却总也跑不掉,师傅擎着戒尺劈头盖脸地砸下,背脊一阵刺痛。
      玄晓翻个身,更觉得背后似乎有一根刺使劲地拖拉着皮肉,疼得直吸冷气。
      “疼吗?”
      “废话,能不疼吗?什么东西!”玄晓又翻了个身,背脊更疼了,他睁开眼睛,只见一双陌生的眼睛盯着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玄晓心想:“恶梦……”忙又闭上眼睛,过了许久才缓缓睁开,只见那双陌生眼睛还是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那眼睛的主人是个女孩,薄薄的单眼皮透着一股灵气劲儿。
      她眼巴巴地看着玄晓,兀自喃喃地说:“你真脏啊,应该洗个澡。”
      玄晓朝她瞄了一眼,又闭上眼睛:“不洗。”
      等等,玄晓睁开眼睛,本想看个究竟。
      却看见那女孩凑近了些,竟然将他抱了起来,玄晓差点没背过气去:我,我,我堂堂男子汉竟然被一个小女孩轻轻松松地抱了起来我还要不要出去见人了大哥他们知道了岂不是要笑到抓狂。一边想一边猛扯头发,竟扯下来几根黝黑的狐毛。
      怎么回事?难道我……心下一凉,完了。
      玄晓朝身上看去,只见自己皮毛墨青卧在榻上,胸腹间缠着的绷带时不时地渗出鲜血,点点滴滴,似乎是馥郁黑绒上开遍了俊秀弯折的绛朱红梅,朵朵摇曳朵朵香。
      那血越看越艳,恍惚之间变成一张血盆大口朝玄晓扑来,玄晓不由得惊恐万分,腾身一跃,靛青毛发根根竖立,嘴中发出威胁的低吼声,脑中还不断回想醉倒前的情景。
      女孩看见玄晓蓄势待发的样子,竟然也没有害怕,只是伸出手来,摸摸他的头,芷若的味道洋洋洒洒地扑散开来,玄晓耸耸鼻头,打了个喷嚏。
      “多可爱的小狗,竟然被射伤了,没天理。”端着药进来的白瑛脸上流露出莫名的兴奋。
      小狗?
      玄晓左右看看才明白是在说自己。
      我是狐狸。
      他用眼睛抗议,怒火熊熊燃烧,威力是足够了,可惜两个人都没有看到。
      “好了,有那功夫嚼舌,赶紧把东西端过来,快给它敷上。”
      “是,是,是,我的好小姐,我这不是马不停蹄地端过来了么。”白瑛把药材放在榻旁的小几上,三下五下整理好药材,便站在一旁了。
      那小姐愣了一下:“白瑛,你站在那里看戏吗?”
      “小姐,你不是跟海少爷说要亲自照顾它吗?”白瑛明摆着要看戏的脸,纹丝不动。
      小姐瞪着白瑛,白瑛也理所当然地看着她,一刻钟之后小姐垮下了脸:“好,我来。”
      玄晓绷紧的背脊,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弄不清什么状况。
      小姐解开玄晓身上层层叠叠的绷带,拿出药棉,沾上乌沉沉的药水,在玄晓背脊上的伤口戳了戳,玄晓暗吸一口冷气:“疼。”喊声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了,终于死死地咬住。
      眼看着小狗哆嗦了一下,小姐不解地看看手:“冷?怎么会呢?现在可是五月啊。”
      白瑛忍不住纠正道:“小姐,它那是疼得……”
      “哦,那我轻点。”
      看着凶器又一次逼近,玄晓“噌”地一声从榻上窜下,没想到竟然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冰凉的地板上泛着一晕又一晕的冷笑,身体竟然差到这种地步,怎么回去?玄晓不由得绝望起来。
      难怪二哥说玄龄是自找的。
      白瑛忙把他抱起来,放到了榻上,拿起药棉:“小姐,还是我来吧。”
      “哦。”小姐委委屈屈地站在一边,眼睛直看着玄晓,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白瑛的手艺要强很多啊。
      玄晓一边想,一边朦朦胧胧地要睡着。
      爷爷说让我去找梨羽,梨羽……

      不是没见过云,是没见过那么多的云,五霄城周围永远是层层叠叠的云,一涡一旋,迷离光华。
      可是这云怎么越来越黑,越来越浓,呼啸着丝丝凉气。
      玄晓暗暗心惊,一步一步向前蹭着,城门却一步一步退着,爷爷和爹的头颅挂在城门之上,咧着死白的牙笑啊笑啊,玄晓,你终于肯回来了么,嘿嘿,还我们的命来,你这个没良心的小鬼,把你的命拿来……
      玄晓的心一飞一落,震得胸腔一阵发麻。
      “不,不要,不要,不是我的错。”
      玄晓睁大了惊恐的双眼,战战兢兢地退后,一脚踏空,回头望时,却是万千手臂疯狂地呐喊着。
      下来吧,下来吧。
      凛冽的水泛着血气顺着那些手臂窜呀窜,直奔玄晓。
      发梢上点点滴滴都是腥味,玄晓吓得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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