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疾有终

　　下午两点半，俞承谦光明正大地翘班了。当然对外的说法是谈业务，只有程嘉川知道这小子猴急着出去干嘛了。

　　天恒离政法大学距离十五公里，平时并不觉得如何，今天俞承谦却感觉有点远了。一路上开车的时候，心里竟有些忐忑。明明都计划好了，却还是有种害怕不在掌控之中的不安感。

　　陆教授的办公室在六楼，彼时他刚刚上完一节法硕的课，走到电梯口便碰到俞承谦了。俞承谦不动声色地跟着去了六楼，刚下课时没看到何辰言不免有些失落。

　　天恒赞助了法学院的一些研究课题，以前都是程嘉川在处理。最近俞承谦主动接手，程嘉川倒乐得轻松。

　　法学院这几年跟天恒的合作很融洽，陆教授本身也主导了几个课题，打交道比较多。从程嘉川到俞承谦，天恒的合伙人素质都很高，专业素养不说，为人处世也很是圆滑。

　　陆教授向来是专注于研究型的学者，跟天恒的合作更务实，自由度也大。基于双方的良好关系，对于俞承谦的一些小心思，他虽然察觉到了却没说什么。

　　比如现在，这位年轻人谈完了当前课题的一些进展，话题就转到明天的中美法律论坛上了，还带来了张邀请函，明摆着打着他的名义送人情。法学院倒是有三个名额的，教授副教授级别的九人很显然不够分的，再加上这次的论坛侧重于国际法学院那边，学校把名额都给了那几位教授们。

　　陆教授的研究主要方向是国内刑法，诉讼法学，此次按理说他不会去的，但俞承谦一来就财大气粗地送上两张，还言明是老熟人美方的瑞德博士好久没见了，特别邀请他前去捧个场面。

　　陆教授想着怪不得做了律师，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连他也望尘莫及。瑞德是他的老熟人不错，却是同行不同领域，两人相交也并不太多，此次不知有多少律法界元老，前辈出席，哪会缺他的捧场？想也知道俞承谦醉翁之意不在酒，陆教授也不拆穿，笑呵呵地应下了，绝口不提多出来的一张怎么处理。

　　果然，俞承谦貌似不经意地道，“听闻陆教授还带了几个硕士，我想也可以一起带去长长见识。您说是不是？”

　　陆教授了然，原来是觊觎他手下的学生，怪道这么热情。他带了两个硕士，一男一女，不用说也知道目标是谁了。

　　“也是，前天黄海泉还跟我提起说想见识见识，可惜我没有名额。多谢俞律这么慷慨大方，我一定会带他出席的。”陆教授笑眯眯地道，表情真诚，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

　　俞承谦岂会听不出陆教授的故意曲解，他摸了摸鼻梁，有些后悔怎么没带三张来，那样陆教授就没话可说了。

　　“咳，陆教授，您不是有两位弟子吗？厚此薄彼大概不太好吧。今天是我没考虑周全。明天您带两位高徒一起去，我再出一张。”俞承谦只好顺着话讲，诚意做足了十二分。

　　两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打了半天机锋，陆教授终于松口了，到底是没俞承谦的脸皮厚。况且俞承谦极有毅力和手段，一面贿赂一面许诺，搞的他好像占尽了便宜似的，再墨迹下去他的老脸都兜不住了。

　　最后陆教授厚道地也没要俞承谦加邀请函，他自己参加的国际学术交流会不少，又不是主要研究领域，不如把机会都给两个孩子去见见世面，拓宽眼界，感受下国际氛围。

　　说服陆教授后，俞承谦明显松了口气，虽然没见到何辰言有些遗憾，他也不好意思再跑到人家眼前，这时候小不忍则乱大谋，刷存在感不差这一天。想想明天一天都可以全天看到何辰言，俞承谦不禁心情大好，告别陆教授后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何辰言接到陆教授的电话时，正在听一场宣讲会，有些意外，还是立刻去了六楼的办公室。刚进去黄海泉后脚也来了，两人皆不知何事，乖乖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听导师发话。

　　陆教授不是经常找学生的人，一般非大事非学术讨论或学生求指导，都不会主动召集。可以说他对学生都是放养型的，只抓大的方向，并不拘泥细节，更多地是培养独立思辨的能力。

　　只见他笑呵呵地从抽屉拿出两张邀请函，放在桌面上，有些得意地道，“这有两张明天中美法律论坛的入场券，我是用不着了，你们俩拿着去好好听听，回来一人给我写篇报告交上来。”

　　何辰言和黄海泉互看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惊讶来。黄海泉更是喜出望外，赶紧致谢上前接过，烫金的大字灼得他热血都要沸腾起来了。这真是太意外了，上回陆教授还说没名额呢。就算方向不同，但国际经济法他也有意向发展，再说了，国际上鼎鼎大名的几名专家都会发言，就是光听也会受益匪浅。

　　何辰言倒有些奇怪，心里不免隐隐揣测一番。但看黄海泉的做派，她也不好表现得过于冷淡，便也笑着再三致谢后收下了。不管陆教授的名额从何而来，这份心意总是不能糟蹋的。

　　两人就最近读的一些著作，期刊论文，结合自己的论文选题，请陆教授指导了一番便离开了。

　　走之前，陆教授还问了下何辰言实习有没定下来。不知是不是何辰言的错觉，总觉得陆教授话里有话，但碍于还有同学在，又不好明着问。

　　回到宿舍，只有萧晴在，俞姗姗早就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萧晴同样是法学硕士，主攻民商法，不过看到何辰言拿回一张法律论坛的邀请函，激动地上下里外看了好几遍，感叹何辰言有个好老板。

　　若是寻常，何辰言可去可不去，或许就送给萧晴了，不过陆教授还布置了作业，她不光要去，还要听得认真。陆教授的认真严格可是法学院教授里面数一数二的，期末他的课程，论文能达到七十分以上凤毛麟角。

　　萧晴一面羡慕一面替何辰言默哀。陆教授对俩弟子可比对其他学生更严格。

　　至于俞姗姗，原是学设计的，大四的时候突然就准备考法硕的研，还真给考上了。所以她是跨专业读的法律硕士研究生，跟何辰言和萧晴法学类研究生并不一样。平时她的课程也不那么繁重，经常出去几天不回宿舍，两人早已习惯了。

　　原本从自家导师手上拿到邀请函，不用收下俞承谦的大人情，何辰言觉得再好不过了。不过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陆教授早先就说他没有名额，学校都给国际法学院的教授们了，有一个教授还会做现场发言，她们也理解。但现在突然又到手了，还是两张，不太像院里又发的，那么这两张的来源就有些可疑。

　　或许是陆教授有一些她们不知道的人脉和途径呢。何辰言安慰地想。更重要的养足精神，做好明后天一字一句也不漏过的战斗准备。

　　回到律所的俞承谦干劲十足，不仅整理了关于恒扬海外并购案的思路，还初步草拟了一份收购战略方案规划，一直忙到晚上下班还精神抖擞。

　　六点的时候被气急败坏的程嘉川打电话拖出去了，他居然忘了今晚还有欢迎晚宴。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