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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道殇 ●乾阳化忌
我望向二人，这对少年男女，目中无人却又与世无争，闲闲互搀着在堂外石栏坐下，娓娓深谈起来。霍都横扇疾指，往朱子柳胸前膻中袭来，却见朱子柳不慌不忙，袖袂微扬，腕中笔墨三两点出，一枚狼毫硬纂，使来竟如银钩铁戟，挥挡戳纵间，不但巧胜兵甲，且稳稳透出大理段氏特有之华贵舒卷，如文山墨海，鸿儒点兵，丝毫不入拼蛮斗勇之境，反是蒙古王子霍都，虽自幼拆研中原各派成名路数，然面对这奇特罕见、文武不辨的自创招式，一径忙于应付，颇疲阵脚。两人皆乃当世高手，来去合和皆迅捷无隙，其间凶吉起落，险象环生，不到盏茶功夫，已看得群雄屏息凝视，全场鸦雀无声。
“过儿，你究竟要不要我做你的妻子？”兵戈场突闻绵绵语，我一愣，扭头去望，却是那对厅外的少年男女。那白衣少女袅袅婷婷地坐着，手中穿银引露，密密缝补着少年身上布衣，少年蹲在她身前，脸上笑意殷荣：“我要，当然要的，我要姑姑做我杨过一生一世的妻子。”少女莞尔一笑，阳光下眼角晶莹绰约：“真的么？过儿，我要听你再说一遍。”少年旁若无人，扯开嗓门道：“我如今才明白了，那天终南山下你生气出走，就是因为我非要叫你姑姑。姑姑，你不喜听我叫你姑姑，我明白，其实...其实过儿心里，也早就把你当作了自己的妻子。”白衣少女指尖一颤，银针刺破肌肤，渗出的殷红滴落雪白裙裾，如梅花点缀无垠雪原。少年背她而坐，并不知她为银针刺破，兀自道：“今后你要我叫你什么我便叫你什么。我杨过要娶你做我的妻子，一辈子只听你一个的话，一辈子只喜欢你一人，如违此誓，天诛地灭！”少女连忙伸手，由后捂住他口，少年这才觉出她手指受伤，转身捉过她双手关切道：“姑姑，怎么刺破了？还是别补了罢！”见少女闷声不语，少年似要逗她开怀，又调皮笑道：“你不是答应过我，补衣不会刺破手么？只有过儿补衣会刺伤自己，你怎地也变笨了？”少女幽幽一叹，从怀中掏出枚精致小剪，断却手中银线：“姑姑又岂无愚笨之事？”
我这才发现，她用来为少年缝补衣衫的丝线，竟是举世罕见的天蚕丝。天蚕产天山，任一枚天蚕丝都由一公一母双蚕吐瑞，缠并绞连而成，故其力断金，柔韧无匹，用来锁顿周胛，禁阻习武，自是无懈可击，我却从未见人将它用作缝衣补缺，想这少女，必是将她情郎疼爱得紧了，世间万物只为他而设般。这两人方谈婚论嫁，少年却又称她姑姑，真正是混乱难解，世间奇观。正思忖着，耳畔叫好声响成一片，却是我不经意时，朱子柳已用一阳指将霍都打跪在地。霍都面无血色，中原群情一时激扬，那厢蒙古众将则叹嗟一片。感于自己竟在家国存亡关头，留心场外一双儿女情长，不由心生暗愧。“爹，我们这便赢了！”绛雪开心道。首局一破，往后情势当稳如黄帮主所料，按部就班，蒙古再无胜算。朱子柳也知胜负已定，上前替霍都解开一阳指力，见霍都脸上阴晴突变，“小心！”我心觉不妙，出口已迟，霍都拇指一动，扇柄机括中飞出数枚银钉，齐齐射入朱子柳胸腹间，朱子柳不防有异，大呼一声，向后疾疾退步，手中豪笔甩出庭外，颓然坐倒，汗倾如潮。
眼见霍都落败之后乍出此伎，群雄纷纷怒起，唾骂不绝，蒙古勇士则呼声络绎，局势突变。靖黄夫妇抢步上前接过朱子柳，霍都摺扇一合立起身来，得意洋洋道：“比武事先本就未曾说明不得使用暗器，如今我方反败为胜，也属侥幸。若朱兄开始也用暗器伤我，我便也自认倒霉罢了。”他这般狡黠诡辩，一时却也无从突破，见一向足智多谋的黄帮主此刻也失了主意，往后布阵亦将随之扰乱，我当下决定，若下场无人应战金轮首徒达尔巴，我将代为出场，虽以我之力，对决金轮亦胜算有余，但事及武林盟主之争，口舌翻覆，纠葛众多，还当留给襄阳守将郭靖亲身处理为妥。
正要起身，厅外喧哗起来，却是那少年拽着白衣少女，手执朱子柳的狼豪硬纂，怒气冲冲地进来了：“谁？方才是谁放暗器，染了我姑姑裙角？”众人见少年来势汹汹，不由循声望去，果见那少女洁白裙角沾上大块墨渍，如雪染淤泥，甚为刺眼。朱子柳胸中瘀血，对少年高声诘问难以出声，霍都甫刚得胜，方兴正浓，眼见这对少年男女再度闯入，怒道：“哪儿的小畜生，跑来这里撒野？”那少年脑袋一撇，斜眼瞄他，高声道：“小畜生骂谁？”霍都道：“小畜生骂你！”少年哈哈一笑，接下话茬：“不错，正是小畜生骂我。”在场顿时会意，哄笑一团，中原群雄受背的紧张局面立时缓解不少。霍都脸上红白相间，方知自己被对方占去言语便宜，恼羞成怒下摺扇一摆，冲少年顶门狠狠敲来，我当下吃惊，胸臆中升起一股莫名熟悉的担忧，“爹，是他！是杨过！”绛雪已站起身来，急于出手，我这才忆起这便是十年前我在嘉峪关城外从赵志敬手中救下的那名少年。
一晃十年，当初羸弱少年，如今已成翩翩儿郎。杨过见杀机当头，不慌不忙，脚下勾起枚丐帮竹擀，斜里一挑，弹开摺扇攻势，迅即当贯横刺，披势潜进，直取霍都颈项，招式之妙，出人意表，当下将局势转守为功。霍都不曾料想一介少年也有如此身手，不得不端下情绪，二人跃开缠斗起来。见杨过神情纵肆，容颜俊逸，身手行云流水，较幼时平添自信豁达，看得我心头竟生出莫名欣喜，绛雪也是这般，自与小凤一战后，随我数年颠簸，如今再涉江湖，她经年不乱的情绪却一再为这少年牵引跌宕，一度不顾情势欲出手相助，似乎我父女一见这位名唤杨过的少年，便会方寸自乱。
“我打死你这小畜生！”霍都与杨过已在场中来去几回，“小畜生骂谁？”杨过边跑边喊，“小畜生骂。。。”霍都刚要出口，及时反应过来，最后一字只得生生咽回去，怒不能言地朝杨过逼近。见这杨过轻身功夫了得，招式又诡计多端，层出不穷，且口头不断刺激羞辱对方，霍都固然算得一届武学高手，但其贵为皇子，养尊处优，必然未曾受过这等窝囊气，今日遇上杨过，难免阴沟翻船，恶气难平，是以他掌风凌厉，杀气毕现。只是以杨过的武功底数，终是无法抗衡霍都，只须时机一久，便易露出破绽。武学之机，天资甚佳者可举一反三，却终归无法举一反千、反万，纵然杨过再聪明绝顶，也难为无米之炊，他愈刺激霍都，实则于自身也愈凶险。我这般想着，不觉自己双眉紧蹙，已为他捏了把汗，再看杨过义父郭靖，也是面色凝重，想来如今我现下神情于旁人眼中，便是与他无异。
果然，纠缠一炷香后，霍都提足真气，拔地丈余，紫金摺扇照杨过顶心冠刺而下，杨过稳如泰山，背向而立，曲杖成弓，侍立在旁，我知他心中所想，正自称妙，绛雪却再也沉不住气，扬身突至场内，腰身一仰，一招横箫玉立，挡在杨过面前，只闻砰地一声脆音，紫金翠雪短兵交接,如平地生雷。翠雪羌笛乃我宗门世宝，当年我传于小凤，小凤又传于绛雪，辗转离合，却终是未出我罗门半步。此笛追随绛雪多年，为战为奏，早被她使得出神入化，加之她练得雪花神剑，虽仅年过而立，内力修为却已臻化境，单单一个霍都，单打独斗定然占不得她半丝便宜。霍都见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怒喝道：“中原比武还讲不讲规矩？想来车轮战，以多胜少么？！”虽对杨过的担忧之情不下绛雪，我心中却对在场玄机有种莫以明辨的自信，总觉还不至我父女出手的时候。杨过身后一言不发的白衣少女，自有风云待起。
“绛雪，回来。”我吩咐女儿，心知方才若绛雪未曾介入，杨过这会儿应已能用丐帮打狗棒法中的弹字诀挫败了霍都，她再僵持于场上，恐会令中原武林落人口实。绛雪为杨过挡去霍都一招，对我嘱咐充耳不闻，却回头望向杨过，目光迷惘，杨过也望着她，回忆片刻，长长“哦”出一声来，绛雪一震，紧紧看他，似是期待重重，却听他道：“我......们见过？”“哪里见过？”绛雪柔和声线竟微微颤抖，杨过盯她容颜，左瞧右瞧，搔首弄耳，似也回忆遥艰，半晌，他游目四顾，望见一旁的白衣少女，旋刻扭头对绛雪露齿一笑，道：“相逢何必曾相识，多谢姑娘出手相助。他日有求，杨过自当报答。”绛雪闻言，目光黯淡，束手垂立着，默默走回我身旁。那一刻，我不知她心里在伤怀什么，却在眼见杨过灿烂笑容之际，有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同身受。
霍都审时度势，觉出场面不妥，道：“这一仗又如何算得？”杨过道：“你师父要争武林盟主，须得先问过我师父才成。”言毕嘻嘻呵呵，指向白衣少女，这少女方才还是他的姑姑，一会儿又如情人呵护，现下又成了他授业恩师？我不明真假，望向那少女，却见她正直直看我，目光深不可测。瞬间，胸口竟觉被重杵狠狠敲下，五腑内寒意翻涌。望着她，仿佛望着一面明镜。
少女的刻意注视，如梵音观象，逼得我脚跟莫名发软。她收回目光，依言走回场中，往杨过身旁一立，如师如母，仪态万方，千年一叹般固若金汤。见她形端气祥，丝毫不现临战之危，必是身怀上层武功。金轮法王显是不耐对战者竟为一年少女子，兀自端坐不动，声如洪钟：“便是这小姑娘要同我比试？”白衣少女闲闲看他，目光淡定悠扬。“好，我若输了，立刻带领众徒离开中原；若是中原武林输了，该当如何？”金轮笑得戏谑，少女盈盈启口：“输了便输了，又能如何？” 清音冷语，说得在场群雄皆是一愣，便是！输了便输了，难不成中原盟主之位，当真三场拳脚就拱手让与外邦？少女所答，看似漫不经心，却于无形中将蒙古锐气生生压了下去。金轮见她这般高傲，怒极反笑：“好大的口气！”杨过替师父戴上蚕丝手套，少女袖摆一扬，从中多出条雪白绸带，“姑姑小心。”见杨过心神不定，少女冲他莞尔一笑。绛雪见状，神思迷惘。
少女长帛潇洒，先发制人，加之身姿飘逸、轻功绝顶，十招内金轮竟未能近得她身，场上云霓金华，此起彼伏，正是那白衣少女的飘孓长带与金轮法王六枚齿轮法器交互辉映而成。“九十八、九十九、一百...老秃驴不要脸！说好只跟我师父过十招，如今还死咬不放！”两人过招片余，杨过早已满场绕着叫骂开来。少女庭亮颌满，见招拆招，分毫不见窘迫，显是运作着至上心法，见她小小年纪竟有这般修为，我心中暗自赞叹，法王眼见拖延日久竟死活拿她不下，终至明火大动，六轮合并，呼啸着剪颈而来。“姑姑！”杨过大叫，生生撞向法王腋下软骨，法王吃痛，本能冲他灌下一掌，“过儿！”少女惊呼，因她背贴厅中栋梁，位置本极为不佳，却见她斜身提起，不慌不忙，俯身沿柱而上避过轮体，脚尖竟似分毫未动，同时右手丹花两指，直点法王顶心巨骨穴，解了他反攻杨过之势。这招神诡绝伦，化背为主，一石二鸟之妙，看得全场人无不惊呼跳起，连郭靖也立起身来。法王一时大骇，不得不锁颈下躬，这一躬竟成跪拜，少女玉指纤纤，疾如蜂针直进，居高临下之势，更逼了对方个走投无路。法王急中生智拔出梁上金轮，一面仰头贯倒，一面转动轮齿剪向少女手指，她却早有预料，旋身一抖，飘飘洋洋，牵起金轮小辫，临空跃至他身后，轻闲一拽，竟膂力如神，生生令毫无防备的金轮之躯贴地滑出丈余，另一手则牵起杨过，施施然并肩站稳了。
“你没事吧？”少女挽着杨过胳膊，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她这般解围救困，前后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其间高妙平和，又令人叹为观止，当下全场雷动。若非亲眼所见，我着实无法相信这名弱质少女竟具成名宗师都未为具备的攻战谋略，而她方才施以解救杨过的奇招，竟酷似数十年前我在少林大雄宝殿一举击退史谋盾、保下小凤性命所使的乾阳指！原还道她清明无台，不谙世事，却不料她不仅武功匪夷所思，谋略上更是丘壑无边，杨过大喜，跳至少女跟前：“姑姑，几日不见，你功夫怎长进这么多？”少女见他无恙，望他幽幽一笑，如异胎初花，说不出的神秘芳华。
“小心！”突闻黄蓉惊呼，却是金轮法王不堪受辱，轮齿倾力向二人切来。想他身为一代秘宗高师，本也心怀普照、智慧爽朗，只是今日这般折于小辈之手，一时怒极攻心，竟也顾不上威仪，向二人促起凶机。少女袖摆一卷，白帛铺展回握，化作祥云万朵，罩下杨过身前三尺，冲金轮道:“和尚，若非你对过儿促下杀手，我也不会当众折辱于你。输便输了，本也无人计较，你们就此去罢。”金轮哪里肯听，轮齿割破白帛向杨过袭去，杨过躬身避让，少女秀眉一蹙，挺身上前化接金轮掌风。一瞬间，我觉她这般神情异常熟悉，初见她时便感莫名诡谲，仿佛我与她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却又难以言表。
几番正面硬拼后，在场皆不难看出这少女内力委实远远不如金轮，方才占去上风全凭巧劲。加之金轮法王乃一代宗师，知她千变万化，此番特意全以威猛刚强招式出击，少女渐显不支，杨过飞身上前与其并肩作战，师徒联手，终归不敌，被六枚金轮团团围住。危急时刻，郭靖一招飞龙在天，全身跃在空中，向金轮搏击下来，砰一声巨响，地动山摇。郭靖转身跳脱，借势将力道化去，金轮却因站立，不得不生咽下胸中血气。杨过一见解围，顿察出他不便张口，当下炮语连珠：“老和尚你回答我三个问题，若答不上便是你们输了！我问你，你是不是服输了？你是不是打不过我师父？你是不是不想做武林盟主了？”金轮刚要发话，被杨过抢道：”好！答不上来便是你们输了，赶紧收拾了你的破轮子跑路去吧！”金轮一急，气血上涌，碍于面子，当下闭口忍住，闷声不语，率一行蒙古兵将面色铁青地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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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同人小说题材，《千年日记》内少数章节适当采用《神雕侠侣》中部分场景为发展条件，开拓对本文相应情节的原始创作，特此说明，本文对金庸章节未加任何形式的硬性拷贝，具体释为描述同一场景，亦完全以同等级别（或优次）文字还原，力求焕然一新。任何人对此表述手法持疑议，可在出版时同作者本人或作者的律师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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