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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新玩具?是什么啊?”自二楼传来一把少女声线,带了点鼻音,软软糯糯。
我抬头向屋内扶手楼梯上看,先看见了一双美腿。脚踝纤巧,小腿又直又细,膝盖骨节浑圆,到大腿弧线又忽然滑润起来,肤色不算白皙,微微染了点褐。她下到一半便停下脚步,半边身子倚着扶手,心型小脸往前探,和华洛一样的黑发红眸,五官轮廓却美艳许多:“喂,你是谁?”
“我叫月夜。”
“她是笛落的妹妹,这一个月会帮我们看看店,打打杂,还可以做你的玩具,你说好不好?”华洛一脸宠溺,连语调也放得又轻又软。
“好像很无趣。”她将滑落胸前的黑色长发拨到身后,妩媚眼波随着上挑眼角一收一放,比江南小湖里摇摆的水草更缠绵,“算了,既然是笛落的妹妹,我一定会好好……疼爱她的。我叫雪耶,雪耶.萨兰奇。”
她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像被蛇盯上的青蛙,从头到脚都凉了起来。
玩具生涯的确不怎么好熬,半夜睡床会被斧头劈成两半,饭菜茶水里面会被下毒,连下楼时都会有人从后面推一把,一周下来,右手伤势不但没有好转,身体其他地方也到处都是淤青血块。
“雪耶,现在是工作时间。”一边整理货架,一边闪躲后面投来的飞镖,我高举着手中商品无奈转身打商量。
“呵~那我可不管。”她顿了顿,吃吃地笑:“我很无聊嘛。你陪我玩啊。”
第一句话时只觉得这家伙生性刻薄,再往下听她又露出孩童般的颜色,仿佛伸手要糖的学语小儿,一派娇痴。要是让华洛看见,只怕是星星月亮都可以摘了给她,幸好那个恋女情节严重的男人不在。
“玩什么?”
“我们出去玩。”
我努力找拒绝理由:“出去?可是我还要看店。”
“别管那么多,少开一天又不会死,我无聊死了。”
一周以来,我根本没踏出过店门,流星街像危机四伏的大海,稍不小心就会被食人鱼啃得连骨头也不剩:“还是算了吧。”
她眨了眨眼,忽而甜笑:“你……想死吗?”
天真孩童换上恶鬼面具,赤裸裸的恶意念压倏然来袭,七把匕首上下左右将可闪躲的去路堵截,我下意识扬手握住守护刻纹徽章,唤出物理防御气壁。匕首在气壁上钻了几秒,力道减弱消失,噹噹坠落地面,她的攻击只是做做表面工夫,并没有用上多大力量。
我继续同她打商量:“出去才会死吧。”
“出去的话是被别人杀,不出去的话是被我杀,你随便挑一个吧。”
“去哪?”
“秘密。”她竖起右手食指凑进噘起的丰满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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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曾经在睡前给我讲故事。
一对兄妹被父母丢弃,他们带了块面包,一路走一路掰,想要留下回家的记号。可是咕咕叫的鸽子把面包屑全吃了,回家的路也找不到了。兄妹走啊走,走啊走,见到了一栋糖果屋,饼干做的屋顶,蛋糕做的墙壁,巧克力做的门,魔女的糖果屋。
不好意思,这次轮到我做主角。
有敌人来袭的时候心里就觉得莫名其妙,雪耶被人拖走的时候,大概了解了一些,如今被人装进麻袋扛上肩头,猜测也越来越肯定。
还有点不明白,雪耶为什么要用这么曲折迂回的方式拐了我?她只要和华洛撒撒娇,一定有人乐意代劳,可她不杀我,她叫人拐了我……
努力在黑暗麻袋中发出不安抽泣声,耳边男人也在烦躁嘟囔:“哭哭哭,哭什么哭,再哭我杀了你!!切,只能丢,不能卖,卖去那些喜欢虐待少女的老头手里,能賺一大笔呢!”
希望他把我丢近一点,装哭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连嗓子都有开始发哑。
“其实我卖了她谁又会知道呢?雪耶那魔女难道还能来找尸体?”男人停住脚步,犹豫了几秒,前进方向开始改变。
我心里惊得直打鼓,大力前后拍打双手双脚,男人似乎很不耐烦,叫骂着开始放松钳制,准备把我往地下甩。
身躯开始向下滑,对了,就是这里。前仰瞬间摸索到胸膛位置,握住袖管里藏好的锋利匕首向前刺,挖心这回事,我可做了六年,怎么避开骨头,怎么一击得手,早已一清二楚。
他痛苦地呻吟一声。
身体四周早已张开的防御气壁重重被金属器具击打了两下,又沉寂下去。垂死挣扎的攻击比想象中强,第一层气壁已经消失,幸好从上次之后我便学乖,双层防御总是比单层稳妥些。挣扎着收回匕首划开布袋,钻出瞬间看见男人的脸不可置信地扭曲,一脸怀疑,似乎根本不相信自己已经死亡。
兄妹把魔女推进大锅里煮熟,从此在糖果屋里过着幸福的日子。
我手起刀落挖出拐卖者的心脏,鲜血狂涌,几滴溅到脸颊黏黏得很不舒服,来不及擦,右手执心脏,沾满鲜血的左手在大地上勾勒图腾,放置,炼化,一枚闪闪发光的徽章掉落地面。
天哪,时空刻纹,我从没成功炼制的刻纹。紧紧攥住徽章不肯放,狂喜涌上心头,存活的几率又大了一点。
这男人应该很强,死得还真冤枉,他不该小看对手,即使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这个世界,谁都有可能杀了谁。
冷静得出结论,我放松四肢仰地望天,透明苍穹没有云的影子,那满目浅蓝让人的心也有些疼痛,不但是习惯了杀戮,连罪恶感都习惯了吗?居然会为这样血腥的炼制过程感到喜悦?
爸爸,妈妈,我该怎么办啊……
你出生的时候是凌晨,夜色浓重,月华如水,所以取名月夜。
那个月夜已经死了,死了很久很久,尸骨也好,灵魂也罢,全都灰飞烟灭了。
忍了一周的泪水此时大滴大滴滑落,那个月夜死了,没有人为她哭,不如我帮她哭一场吧。
江南的风,江南的雨,江南的草,江南的柳,那水墨画般温柔空灵的地方啊,是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妈妈打着青竹伞的影子渐渐模糊,爸爸啜着紫砂茶壶满足叹息的笑容也慢慢消失,还有那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月夜,她的脸孔也扭曲成奇怪的光景。像忽然坏掉的电视机,一切画面转为沙沙雪花图案,什么都看不见了,什么也听不见。
“我不要啊,笛落,笛落,你救救我……我要回家,我不要呆在这里……”一声呜咽漏出,再来就真的无法控制,几乎是嘶吼的哭泣声连自己都听得刺耳,却怎么也停不住。十指沾满鲜血尘埃,我顾不得,只是拼命揉着被泪水湿透的双眼,讨厌,别哭,再哭下去又要把敌人引来了。
“哎呀呀,要我救你吗?”
少年的声音绵软温柔,该死的,为什么又是那个腹黑角色?
“干嘛,碍着你了?”
“碍着了。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哭起来我会心痛的。”侠客双手按膝弯腰微笑,清朗容颜当真写满心疼。
混账,那对玻璃眼珠里只有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影子,说谎话也要打打草稿吧。
“别惹我,心情不好。”反正都破罐子破摔了,多杀个漫画主要角色算什么,说不定还能顶替他位置进旅团呢。
“看得出来,你想回家?你家在哪啊?”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又不是很熟。”
“说的也是,来。”他伸出手。
翻了个身,左手撑地直起腰,茫然看了眼黑红掌心,又看了眼面前干净白皙的手掌,还在犹豫不决,那只手已经直接握住我的手,膝盖在拉力作用下撑起身体重量,我摇摇晃晃地站直,五指肌肤感受到人体的温度,抽搐着的神经也稍稍平复。
重新站起的瞬间,无法形容的感情流进心底,好像真的被他救了,虽然只是,只是那么……一点点……
“谢谢。”
“不客气。这个男人的尸体,可以给我吗?”
“你要尸体干什么?”
“物尽其用。”侠客摸索着去搜尸体全身上下,摸到有用的东西统统往兜里塞,打火机,香烟,手枪,子弹……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我住的地方在这附近。”搜无可搜,他满足地眨眨眼,伸手指了个方向。其实指不指都一样,以这里的视线来说,只能看见连绵起伏的垃圾山而已。
“你一个人?”
“不,还有其他人。”
“同伴?”
“大部分时间,群居比独处安全一些。”
“你今年多大?”我只记得此时他还算年少。
“大概十五吧。”
我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向他表示善意……
因为知道他未来的强大,因为知道他对同伴的善意和对敌人的恶意,因为我希望可以得到他的保护。
原来我不算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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