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如水凝

　　雪如把孩子轻轻放在婴儿床上，跑出去应门。才开门，艾凝就匆匆进来：“雪如，唐先生是否能为我们这次特刊作结语？”
　　“你知道他现在在写生，谁来他都不肯作的。”
　　艾凝拉住雪如的手：“所以才来找你，不然以我和他的交情，不怕他不肯。我们都知道他心疼你，你若开口，他一定应允的。”
　　雪如只笑不答，到屋内帮孩子整理好薄被。转身再沏两杯花茶，闲闲地在沙发上坐定了：“你的《Fine》已经那么成功，其实不用再搬康出来撑场面了。”
　　“谁让你亲爱的老公这些年一直风头正劲呢。这次特刊我们都忙了大半年了，当然要个漂亮的冲刺。”
　　“那我想你或许可以把特刊的事暂时放一边了，有个朋友想见你。特刊下周就出刊了吧？你找一天给我如何？”
　　艾凝摇摇手指：“你知道我下周去香港看水墨的。谁这么有面子能让你出面来邀约？”
　　雪如笑盈盈地看住艾凝：“你猜不到么？”
　　这样的笃定让艾凝不住一愣，垂下眼：“猜不到。”
　　雪如敛起笑：“他，回来了。”
　　艾凝端过茶杯，紧紧握住：“谁？”
　　雪如轻轻地坐到她身边，把她的手拉过来：“学林，他这周末便回上海。”
　　“不走了？”
　　“还不知道。只说想聚一下。”
　　“我不想见。”
　　雪如把艾凝手中的杯子接过来，轻声道：“难道还要再等5年吗？我把你当作姐妹，他又是我亲弟弟。人生的好时节能有多少个五年可等？这些年他在美国拼搏不易，你在这边做事也很辛苦。我不想见你们继续虚耗下去。”
　　“雪如，你和他是多么不同啊。”
　　雪如把茶杯放到茶几上：“或许因为我与他并非一母所生。”
　　艾凝噤声。
　　“父亲出生在农村，来这求学之前在家乡的学校教书而且已经娶妻。只不过是奉着父母之命，对母亲并不真心喜爱。来这后与学林的母亲相恋，生下学林。因为母亲抱着我寻来，雪林的母亲才知道父亲在乡下的过往。自然不可避免地大闹一场。母亲死时我尚不能记事，只听得村里人说是郁郁而终的。”
　　“你可恨他？”
　　“我是怨他，可他也付出了代价。学林的母亲出身书香门第，对他事业帮助很大。事发后他不但失去了妻儿，也没有了事业上的有力支撑。况且这么多年也只得他一人疼我。在我们那里女孩子是做不得数的。他把我接出来，20多年凭一己之力供我读书、生活，用心教养我使我成才。”
　　“那本就是为人父的责任。”
　　雪如缓缓摇头：“他大可把我留在村里，每月寄些生活费予我，那也叫抚养。可他把我带在身边，使我衣食不愁。还手把手教我算术，教我画画。为了照顾我，他出差、出国从未超过一个月。我生病时，他日夜守候；青春期时，他为我去买卫生用品。”
　　艾凝不再吱声。
　　“他与母亲离异是为着确实没有感情。他处理得不好，并不是伤天害理之错。”雪如轻叹：“二十多年，我看着他没过过几天快乐日子。还有什么没有还清的吗？即便母亲在世也不见得有什么皆大欢喜的结局，人都去了，只当是福薄命浅吧。”
　　“可是学林与你相处并无芥蒂，你们感情是这样好。”
　　“阿姨本来就是通情达理，性情宽厚的人。当初是为着事情闹开了，情面上下不来，家里又给压力才离的婚。她不阻止学林同我来往，我父亲也不反对。近些年来他们的走动也多起来，二十多年二人都未再婚配可见心里是放不下的，说不定仍有复合的机会。我生宝宝时也全赖阿姨前来搭手，不然可要了我的命。可惜学林明显没有遗传到阿姨的宽厚，让你难过了呢。”
　　“谢谢你，小如。从你处总能得到安慰。”
　　雪如大笑起来：“我最不会安慰人了。”
　　艾凝也笑，就是因为这样可爱的性格，所以诸事这般顺利，半点不用同人争抢自有上天庇护。“部里还有事须处理，我先走了。”
　　雪如站起身，送到门边：“他这次回来并不急着走，那么就等你香港回来可好？把水墨也带回来。这小姑娘也一样，一走就是几年，不教人省心。”
　　“知道，有机会我一定把这小妮子给你揪回来。我这次来就是想找唐先生作结语，还说把我当姐妹呢，这点小忙都不帮。”艾凝搭上门把手，又回过头来：“真的不行？”
　　雪如看看艾凝，笑出声来：“他在临安，我把地址写给你。你直接去寻他，就说你来求我，我定是不允。”
　　艾凝心中暗暗佩服，这般智慧自己恐怕是来世也修不来的。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