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啸长天

作者:谁主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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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集气功找油要评诺贝尔奖



      在张维业家里,李欣虚弱的躺在躺椅上一副愁眉泪眼,范岫云在旁边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送过来,李欣皱着眉摇摇头。范岫云用勺子舀出一匙送到李欣嘴边劝说:“快吃吧,我的好妹子,可好吃哩。你得想开点,不要把身子搞垮了。你看你,瓜子脸整整小了一圈,这样下去怎么得了。石老总在天之灵看你这样也会伤心的,你不想你自己也得想想孩子是吧?你还要抚养孩子上完大学哩。来,吃吧,好好加强营养。快吃,听话。”
      李欣叹了一口气,喝了一口羹,说:“我就想不明白,我们家老石那才是个老实人,从来没跟谁红过脸,也没招谁惹谁了,怎么就对他下这毒手!家里的东西甚么也没丢,决不是抢劫杀人。”说着又是一脸眼泪。
      范岫云一边喂着李欣一边说:“祸福到头终有报,就看来早与来迟。这凶手早晚会抓到,会给石总报仇的,他们跑不了。”
      李欣说:“这一阵子给你们找了麻烦了,你看你,还专门请了假来陪我,你们全家都在为我忙活,把我待候的像个女皇,真让我过意不去。”
      范岫云放下手里小碗说:“别!别这样说,这样说就见外了。我们两家两对门,谁跟谁呀。不是说嘛,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前些年,我们两口子一起外出一个多月,我们家三立那不是在你家又吃又住的,就像你们的自己孩子一样?你就别胡思乱想了,老老实实在这待下去,把身体搞好,我们就安心了。”
      李欣点点头说:“也是,我还真不敢一人住那房子,总好像有一滩血在眼前摇晃,好像看着天空是红的,看着地面是红的,看着眼前的事物都是红的,红得心痛。暂时脱离那个环境也好,要不,我真会发疯了。”
      张维业手提一只乌骨鸡进家来,在李欣面前亮了亮说:“乌鸡炖人参,小李呀,得好好滋补滋补。”李欣感激的微微点点头。

      音乐门铃响了起来,还有急促的敲门声。张维业起身说:“我一听脚步声就知道了,准是那个调皮鬼。”打开门一看就是个头精干的雷大钧。
      雷大钧火急火燎的说:“快走快走,我们野鹤滩油井出大事了,特意来请老总和女专家去现场解决。”看到李欣点点头说:“李科长,你也在这里?正好,请你也一起去帮我们站解决一下大难题。”不由分说,过来推上范岫云的轮椅就走。
      张维业上来拉住雷大钧的肩膀说:“呃,呃,你这冒失鬼,也不像一个采油站站长的样子,毛手毛脚的要抢人是怎么的?”
      雷大钧一只手推上轮椅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张维业往外走,说:“走吧走吧,车在外边等着哩,快上车,到车上给你们详细汇报。”
      范岫云在门外返身对站在门口的李欣说:“小李,你也来吧,今天我们去换换空气。”张维业扶上李欣出门,一起上了一台仃在楼门口的北京213越野车。

      李欣挨着范岫云坐在车座后排,满腹狐疑地看着范岫云。在前边开车的雷大钧三十岁出头,他对反光镜做了一个滑稽的怪相,说:“各位领导,各位专家,有劳大驾了。把各位请来,有大事求教,还望各路尊神不辞辛苦鼎力相助。”
      张维业笑了笑说:“你这个雷大钧,干不出什么正经事。今天又出什么鬼点子?是来骗人还是来抢人?”
      雷大钧忙摇摇头,说:“不敢不敢,那敢骗张老总,更不敢抢走夫人。尊夫人是什么人?是有名的东岗一枝花。我是什么人?深山老林的野人。我就是爱上了尊夫人也是癞皮狗望月亮空汪汪罢了。”
      范岫云开心的笑了,说:“有谁想要我,正是老张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哩。他想卸这个包袱还发愁没地方卸,正想找个废品收购站。”
      张维业说:“你这个雷大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有时都闹得无法无天。在□□中还用手铐拷过警察,全油矿都出了名的,看你能的。看来得找个观音菩萨的紧箍咒扣在你头上,治一治你的无政府主义。”
      雷大钧哈哈笑了,说:“你说起这事现在想来还挺好玩。那时我二十不到,在采油队当工人。血气方刚,满脑子就想着立棍。我带着一帮小哥们四处打架,东征西杀,一个月不打个十架八架不算完。当时感到这样够派,哥们义气,英雄气慨。……”

      在一片平房四合院里,墙上有红纸写的“将无产阶级□□进行到底”的大幅标语。一个小青年头上伤口流血急匆匆来找雷大钧说:“雷大哥,我们几个哥们受人欺负了,我们说我们是雷大哥的铁杆哥们,叫他们别张狂。人家不但不听,还口出狂言,说雷大哥算老几,他来照样揍得跪地求饶。”
      雷大钧一听就来气了,说:“欺负了我的哥们就是欺负了我,还敢口出狂言,这还得了?我那能掉这个架,走!找他们算帐去!叫他们尝尝我姓雷的铁拳头。”就带上一帮小青年上街,把几个烂仔砸个稀里哗啦跪地求饶,说是服了。这时来了个警察制止了打斗,将对方放了,单带雷大钧上派出所,拿出手铐来就要拷雷大钧。雷大钧几套拳脚上去,将警察拷在暖气片上。
      派出所所长找到采油队来,对队长说:“雷大钧反对无产阶级专政,把斗争矛头指向革命群众,干扰了□□的大方向。”将雷大钧送去劳教队。

      雷大钧说:“就这样,我在劳教队啃了一年的窝窝头,等期满出来回到队上,队上也不要我了,把我看成像麻疯病一样。那时是你这位地质室主任拉了我一把,收留了我,让我到地质室工作,对我这个劳教犯没少教育帮助,没少操心。我一辈子都不会忘了你这个老主任的恩情。从那时开始,我才走上正道,人模狗样的活着。”
      大家一阵好笑,李欣也哈哈笑了轻快舒畅起来。

      越野车出了这座日见繁华起来的东岗市,巳到三月天气,满眼嫩绿一片。过了一处处村庄,进入沼泽地和芦苇荡,大大小小的水洼忽隐忽现,刚长出的苇叶像大绒毯,这里成了水禽的闹市和乐园。到了一幢两层红砖小楼跟前,小楼墙上写着:野鹤滩采油站。
      雷大钧将他们让进了二楼会议室,大家推开窗看着外面,风景如画,都情不自禁的连连叫好。西面约一百来米有四台抽油机紧挨着排成一行在你上我下地磕头,再往西耸立着一座园形碉楼似的银灰色大油罐。小楼东面紧挨着一排平房,房前有几台农民开的四轮拖拉机在拉饲料。再往东有好几排塑料大棚搭的猪圈,稍远处就是一大片方方正正碧波如镜的养鱼塘。
      张维业转身指着雷大钧说:“雷大钧呀雷大钧,你今天真把我们给骗来了,你是愿打还是愿罚?”
      范岫云摇摇头说:“是呀,说是这里发生什么大事,那来的大事?一片和平景象嘛,谎报军情。”
      李欣一直站在窗前欣赏着外边的景色,不住地称赞说:“这里真美。”
      雷大钧给他们泡茶,故意神密兮兮地一瞪眼一扬眉说:“那当然,当然是大事啦,我今天请你们来,要进行两条路线、两个阶级的斗争。开展革命大批判,批判对象就是你张老总。”
      张维业那浓眉往上一扬,说:“好你个雷大钧,还要蹦紧阶级斗争这根弦。你原来是要抓个活靶子就把我给骗来了。”
      雷大钧说:“好,我就说,今天就批你这个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为啥要甩下我们弟兄们投奔洋鬼子去?听说就要出国了,这事不冤你吧?”
      “就这事?别人出国是深造,落到我出国就要挨批?甚么歪理。”
      “你就忍心离开我们这帮弟兄?这片油田?你张老总可是我们老石油的台柱子,谁不知道你张老总当年到这圪瘩搞会战,凭三颗油砂找到了东岗油田。要按外国人的规矩,该叫你是什么东岗油田他老爸,说得文一点是油田之父。或者这东岗油矿该叫维业油矿。如今巳是一年到手三百万吨油了,来得容易吗?不说别的,就说这里的井位,是我跟你来这里定的,带了两天干粮,钻这芦苇荡滚得像个泥猴,掉烂泥塘里差一点给淹死。老百姓那时看到我们那副德性,还以为是逃出来的劳改犯呢。

      (话外画面):张维业带着雷大钧等三人全副勘探队员装束,在高过头部的芦苇丛中艰难跋涉,用仪器测量井位。

      雷大钧说:“我们费了多少辛苦和心血?你就能那么一甩手走人?我昨天晚上一听到这事,就一宿没睡好觉。你这一走,东岗市油矿就算没治了。”说完,叹了一声气,沮丧的像在默哀。
      张维业闭着眼皱着眉在沉思。范岫云叹了一口气说:“雷大钧你说的是这个理,老张他也是整夜睡不好觉,人嘛,能不想这些事?没法子,他的处境你不是不知道,有劲没处使,他能干啥?不如走了好,眼不见心不烦。东岗不用他,就飘洋过海闯江湖去吧。”说着自个也滚下了两滴亮晶晶的泪珠。
      雷大钧气呼呼地用大巴掌一拍桌子,站起来走动着说:“操!东岗坏就坏在那位傅霸天手里,统帅无能,累死三军。”
      张维业优闲地用嘴吹着杯中的茶叶,慢慢地喝了一口,这才抬起头来说:“我呀,现在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雷大钧恨得咬咬牙地说:“行啦,你们不管,我也管不了。我怕啥,那怕东岗市油矿今天玩完我也不会少一根毫毛。你们看,现在这里看上去还像个样子吧,可在五年前这里是一大片白茫茫盐碱地,是寸草不生的癞痢头,我从朋友那里引来一笔资金,在业余时间将这片盐碱地改造成养鱼池、养猪场,以后又搞起了饲料厂。”他来到窗前往外一一指点着说:“就这样,这一片一年挣十来万。有了点积累以后我还在镇上买了个村办小厂生产我自己的专利产品,自动测压仪,现在畅销全国。这全是我在芦苇荡里白手起家搞起来的。”
      李欣问:“你们站的原油生产不会耽误吧?”
      雷大钧拍拍胸脯说:“这不是吹,月月完成任务。说老实话,在你们面前我才透这个底,对别人用外交家的说法是:无可奉告。就这样,我也只用了五六分精力。就现在这傅家天下,好处让他们家捞走了,穷工人待遇没改善,我不想为他们卖命。不搞改革,不兑现政策,我辛辛苦苦干得多了也不多拿,多干了上头还给你加码鞭打快牛,少干了也不受罚,大锅饭吃上多好,我何必费力不讨好。我就跟着别人叫喊:老油田了,地下油快光了,计划订得太高,产量完不成,得下调计划。不光我这里这么个对付,全矿的采油队都是这么回事。把傅霸天一个人蒙在鼓里。哈哈哈。”
      张维业摇着手指头笑了笑骂他:“你这小子良心大大的坏,良民的不是。”
      范岫云问:“你们罗队长不抠你们的产量?”
      雷大钧哈哈大笑,说:“你说那个罗树德?咳,趁早别提他,那是个大肉头,是从傅霸天老婆那里买来的官。啥也不是,屁也不懂。我们怎么胡弄他,他也不明白。再就是得喂他,有奶就是娘,我一年花个几千块钱就把他买下来了,我干啥他都不管。当然,违法的事我决不干。在罗树德身上花点钱,就像买了条看家狗。还在上头给我说好话,每年给我评个队上先进什么的。你看,多有意思。”

      他们下楼到了鱼塘边,这里巳经摆好了钓具、鱼饵和折椅。雷大钧将范岫云安排好,拍了拍手说:“上午的批判会告一段落,以后□□张维业随叫随到接受工人阶级的批判。就是跑到天涯海角,跑到太平洋的对面,也要接受电话批判。下面,开始钓鱼比赛。”
      在雷大钧招待着范岫云和李欣时,张维业坐下来放线钓鱼,一边甩杆一边说:“我说你这个揭老底造反总司令,这□□帽子怎么飞到我头上了?”
      雷大钧将钓钩甩进鱼塘,钓杆交给范岫云后,站起来拍拍手对张维业说:“这个帽子戴在你头上正合适,你想,你马上去美国了,美国是什么国家?资本主义。你这不是□□正在走是什么?想翻案?”
      他接着来到张维业跟前蹲下来,一副巴结的样子说:“呃,给老总开开玩笑。我今天掏心窝的话都给你说了,舍不得你走哇,你能不能不走?只要你带着我们干,我雷大钧豁出这一百多斤一定要干出名堂。我还真想显显能,露两手看看,让大伙知道我雷大钧不是松包。钱,我现在有了,可我没把它放眼里,我只是不愿意窝窝囊囊过一辈子。”
      雷大钧又来到李欣跟前一边给她装鱼饵一边说:“李科长从来没钓过鱼吧?这和练气功道理一个样,有好环境,有好心情,还能吃个鲜,不过吃鱼没有钓鱼香。你以后常来,出来散散心嘛。我们站请你当高级顾问,我雷大钧就拜你为师了。”帮她将钓钩甩到塘中。
      李欣一笑,说:“你雷站长将来会大有作为哟。”
      范岫云说:“雷大钧,要拜师不能空口说白话,得有拜师礼。”
      几个人都说,对呀,要行拜师礼。雷大钧站起来拍拍巴掌说:“好!一会等钓了鱼,再来行个隆重、热烈、永世难忘的拜师礼行不?”大家说说话得算数。
      这时,只听一声泼拉拉水响,范岫云己经钓起了一条一斤多重的红毛鲤子,雷大钧忙上去将鱼摘下来放水中的网兜里。乐得范岫云笑得前仰后合。
      张维业说:“夫人首开纪录,又钓到红毛鲤子,这是个好兆头,今年一定要走好运,吉星高照喽。”
      雷大钧像小孩似的拍着巴掌说:“好,这红毛鲤子百里挑一,让你给钓上了,好兆头,今年范主任是鸿运当头。”接着,几条杆都先后有鱼儿咬钩,你上我下地忙着甩杆,差不多几分钟就拉上来一条,引起了一阵阵欢叫。
      李欣说:“这里的鱼太热情了,就排着队往钓钩上抢。”
      雷大钧摆上了烧烤家什,小桌,啤酒,调味品,动手烤鱼。他们一边吃着喝着一边天南海北地聊着。

      一阵汽车引擎声传来,一辆沙漠王越野车进了小站的院子仃下。一个中等个的中年人下车来。几个人都说是方坚石来了,雷大钧站起来赶忙迎过去。方坚石老远就虎起脸、扯开哑嗓子喊:“好哇,你们真会享受,上班时间不抓革命促生产,跑这儿来吃喝玩乐,傅大人得批你们的资产阶级思想。”
      张维业反问:“方副矿长,你这个炮兵司令干什么来了?这里可没有你炮轰的目标。”
      方坚石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一边用嘴开酒瓶一边说:“我呀,今天就是来抓你们这种无组织无纪律行为,呃,还有享乐腐化思想,现在是什么时候?用我们傅大人的话来讲,现在是国难当头,产量下滑,不好好搞会战,你们居然有心思来吃喝玩乐,这是什么问题?呃?”他一个个地指点着,说着自个也笑了,这才一句一顿地说:“上午我又来个炮打司令部,在环境保护工作会上给傅大人放了一通,对好几处严重污染事故不抓不管,我毫不客气的提出批评,没等散会就出来了,想换换脑子,就跑这儿来。没成想还蛮有口福,正赶上你们的烧鱼全席。这叫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说着,给每人一一摆上杯子倒上酒。
      张维业给方坚石的盘子里放了一条咝咝冒油的烤鱼,说:“你这个大炮筒子老这么乱放炮?那傅大人能得意你吗?”
      方坚石用手抓了鱼大嚼起来,喝了一口酒下肚,这才说:“我这个大炮,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反正早把他傅大人得罪了,得罪一次也是得罪,得罪十次也是得罪。他不是有权把我指挥生产的大权夺了么,他不让我舒服,我也不能让他轻松。”
      张维业举杯敬酒说:“喝,喝,今天就是吃好喝好,放松放松。像当年陆放翁那样,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消魂。来,消魂吧。”
      方坚石咬了一大口大葱蘸酱,又干了一杯酒,摇着手说:“我和你不一样,你是文人,我是老粗。我喝了酒就蹩不住要讲话,讲出来心里舒畅。你老张是好人,我方某人佩服。你应该当一把手,你当一把手,我服。”
      张维业哈哈一笑,说:“我对那一把手不一把手的不感兴趣,我说的花岗岩油藏那可是绝对有把握,就在我们现在喝酒的这地方,地下就是一个花岗岩形成的大油湖。这里地上是苇田,地下是油田,是块风水宝地呀。”
      方坚石说:“你这话我绝对相信,你有济世良方,开发花岗岩油藏计划能挽救油矿危局,可是人家傅霸天把你的珍珠看成了鱼眼睛,你就有翻天本事也没用。上次科以上干部投票民意测验,我没投他傅青云的票,投你的一票。我知道,那次民意,他傅青云的票就没超过半数,你得票最多,该你坐头把交椅。结果怎么样?一把手照样是人家的。什么民意测验,狗屁!你们知道这里边有什么歪门子?”说到这里方坚石仃了仃,然后才接着说:“那就是用钱铺路。为什么几年前我们油矿平白无故给市政府一千万盖大楼?这事还是我们傅大矿长主动送上门去的。这不明明白白是在买选票是什么?我们傅大矿长想得很长远,以后还要到市里高就,当个副市长、市人大副主任什么的。那就水到渠成了。”
      范岫云意味深长地笑笑,说:“深刻,深刻,真是一针见血。”
      雷大钧生气的一拍大腿说:“我说嘛,怎么回事?市政府原来大楼好好的,怎么又盖豪华大楼?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呀。败家子,拿国家的钱为自己捞好处。说是借,这不是刘备借荆州吗?要是用这钱来搞勘探,几口探井也打出来了。唉,这算什么事?”
      方坚石叹口气说:“你老张这样也好,要远走高飞了,拣了高枝了,眼不见心不烦。你要不走,我还要拥护你当一把手,我当也比他姓傅的强。我是谁?我怕什么?我手里有王牌,有大小鬼。他成了东岗的土皇帝,搞家天下,还想让儿子接他的班,他儿子现在把全矿的买卖都一家垄断了,捞的都肥得流油了。这是什么事?到时候看我把他的底给抠了,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他又连干了两大杯,哑嗓子在不断的说:“你老张太老实,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他傅青云欺负人,要你听他的,压你一头。我们都为你打抱不平。我们不能老受他的窝囊气,我们两个拉起手来,你要不上,那就我上,我跟他傅霸天干。我们联起手来,团结就是力量,向着法西斯开火。包括你雷大钧,范主任,还有李科长,你们支持我,还怕斗不垮他?我就不相信¨¨¨,”他很快就烂醉如泥了,倒在折叠椅上打起了鼾声。

      傅青云病倒了,住进了干部病房的一个大套间,里间门上写着:急救室不得入内。那里正在给傅青云输液和吸氧,床头堆放着营养品、保健品和水果。外间摆了几盆送来的鲜花,傅天宝、金素梅和傅天霞都在外间忙活着。郑晶桂对着窗子正在神神叨叨的比划着在发功。
      等郑晶桂比划完,傅天宝说:“妈,你这是干什么?像个神婆。”
      郑晶桂说:“你懂个屁!我这是照张大师的办法,请九天玄空北斗星君发来特强外星神功,给老头子治病。我还从张大师那里拿来了神功背心,神功信息茶,连穿带喝的一起上,你爸的病就能治好。”
      傅天霞说:“妈,我爸这病怎么来得这么猛?说倒床就倒床了。”
      郑晶桂长叹了一口气说:“那还不是让这倒霉的原油产量给逼的?本来,形势很好,宗副市长巳经向你爸透露准备提他到市里去当副市长。偏偏在这关口上原油产量不争气,就在昨天全省生产电话会上,副省长点了东岗市油矿产量滑坡的事,说是拉了全省生产的后腿,要限期扭转被动局面,讲得很严肃。话里话外那意思好像是要不行就换班子。你爸原来就心脏不好,这一下谁还能受得了呀?这就出事啦。”
      傅天宝说:“这病啦,来的真不是时候。”
      他们在讲话时,就一拨接一拨的人来送礼探视,送的点心、营养品就收到柜子里了。有一个人从皮包里掏出一搭大票要送礼,郑晶桂板下面孔对这人说:“同志,你能来看看傅矿长就很感激了,钱是一个不能收,这是傅矿长的话,他要求从来是很严的,我们不敢坏了这个规矩。你现在要是不拿回去,还得我上门送去是不是?”这人只好收回钱点点头走了。

      常胜一进病房,对在场的人一一点点头,从厚厚的近视镜片后面投出来的眼光里露出忧郁和关切,到了病床前对傅青云说:“矿长,我刚到主治大夫那里去问了一下,说现在用药挺对路,情况很不错。我又托人从上海找来一种进口特效药,用了后可能好得快一点。矿里的事你不用操心,在党政两方面我都在把好关,都是按你的安排在一项项落实,产量也稳住了。大家都在关心你的病,病情有了好转,大家也就放心了。”傅青云点点头,常胜转身又对郑晶桂说:“老嫂子,这一段把你累得够呛哟,昨天又熬了一个通霄?累坏了,累坏了。等傅矿长病好后,让你陪他去黄山疗养院好好恢复一下。你这次可是为全矿立了大功的。”说完,讨好的笑了笑。
      郑晶桂说:“看你常矿长说的,功劳不好说,苦劳倒是不假,老头子都病到了这个份上哩,不靠老伴还靠谁?吃点苦受点累,那能说甚哩。只要老头子平平安安,我就美死哩。”
      常胜拉上郑晶桂到外间沙发上落座,压低声音说:“老嫂子,你把傅矿长照顾好了,这是全矿的福份,傅矿长这棵大树不能倒,他关系着全矿的命运。谁来都白扯,就得傅矿长在这里坐镇,这一点我是看明白了。偏偏就有人在傅矿长住院这两天,到处加紧活动,上窜下跳,要起而代之,四处游说拉选票,要注意这个动向。我先给你通个气,现在傅矿长身体还没全好,你先不要给他说这事,你心中有数就行了。”
      郑晶桂说:“我知道,除了那个大炮筒子还能有谁,他呀,放放炮可以,真要干什么事成不了气候。让他去吹罢。”
      常胜摇摇头,用手指头敲敲桌子说:“你可不要大意失荆州,那个大炮倒没几板斧,只是他还窜通你那位未来的亲家,那就不同寻常了。”
      郑晶桂撇撇嘴说:“你说张维业呀,说是亲家还扯不上吧。对他你就一百个放心,他那人忠厚老实从来不搞小动作,现在正忙着出国,那顾得上别的事。加上他同我们老头子关系一直不错,在柴达木野外队他还救过我们老头子的命,生死之交了,胳臂肘不会向外拐的。”
      常胜说:“但愿如此,但愿如此,就我看,他张维业态度不明朗,同傅矿长总不像一条战壕的战友。不像我这个人认死理,看准了傅矿长这杆旗就跟定了,一条路走到底,决不三心二意的。大嫂子,身体是本钱,傅矿长今后就是病好了也别累着。他就把把大方向,超脱一点,指点指点就行了。我们这些人呢,多跑跑腿多干些具体事,给老爷子分担担子,这对他身体有好处。”又叮咛一些事这才走了。

      晚上,郑晶桂对值班护理的人说:“你们太辛苦了,现在去休息一会吧,这里有我呢。”把他们支走后插紧房门,从一件件的营养品包装盒里熟练地抽出一张张的大票,她不时地从中抽出一两张大票来,放到灯光下一边检查一边欣赏。

      傅青云坐在床头端起外星神功信息茶在喝,笑了笑说:“这同平常喝茶也没什么不同,就能在人体内发功?”
      正念叨着,郑晶桂进来了,后边跟着的张大师在傅青云跟前笑笑双手抱拳说:“傅矿长你好,我们又见面了。这是缘份啦。”
      郑晶桂说:“老傅,总算把活神仙请来了,真不容易呀。”
      傅青云在床上扬起了手说:“张大师,老朋友,欢迎欢迎。”
      郑晶桂说:“张大师是个大忙人,请他的人都排了长队,听说我去请他,只好推掉了几家,马上就来了。”傅青云表示感谢。
      张大师请傅青云坐到床边,自己将椅子搬到傅青云对面坐着,看了看傅青云脸色,满意地点点头说好,好。问了穿上神功坎肩没有?坚持喝信息茶没有?又点点头说好,好。说:“我每天给你遥控发功情况不错,你的信息吸收很好,病情有了好转。我在这里再给你发发功,加速你的康复。”说完站起双手合十,仰头朝着前上方双目微闭,口里喃喃念着。有时点着头,有时笑一笑,有时摇摇头,像在对面上空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同他说话。
      郑晶桂弯腰在傅青云耳边悄悄说:“这是张大师在说宇宙语,同北斗星君对话,北斗星君就给你发来外星神功,一般人是请都请不来的。张大师专门为你发功,你这病就好得快了。”
      张大师双手像捧起了一个宝物在傅青云的头上、前胸、后背绕圈。同北斗星君对话完,张大师又在傅青云的胸前和后背上,像在水里摸鱼那样比划了一阵,最后双手使劲一抓,像抓住了一个沉重大布袋举起来朝窗外狠狠甩去。这才轻松地拍拍双手,说:“好了,好了,你的病根巳经抓出来丢掉了。手到病除,断了根的,你不用耽心了。”
      郑晶桂关切地问傅青云:“现在感觉怎么样?”
      傅青云扭了扭腰,晃了晃肩,点点头笑了,说:“是轻松多了。”
      郑晶桂喜上眉稍,反复地感谢张大师。又是敬烟,又是上茶,又从小皮包里掏出来一个红包送给张大师说是出诊费。郑晶桂说:“有张大师这外星神功,我们老傅就不用焦心了。他就是让这油矿折腾的,整夜整夜睡不好觉。”
      张大师用手摸着自己流油的大园头,笑迷迷地说:“这事今后找我好了,小事一桩。我这里只要朝九天玄空世界发个信息,北斗星君就可以遥测找油,把这里地上地下看个一清二楚。那里有油,那里没油,绝对说得明明白白。比那人造卫星强他老鼻子了。你那什么研究所研究员,今后通通都改行吧,我就把这事包了,绝对崐他们找得准。”
      傅青云一听忙跳下床来,紧紧拉着张大师的手摇个不仃,说:“太好了,你这神功还有这么大的本事,真神了。那可是把我的大事办成了。你什么时候来?”
      张大师拍拍傅青云的手说:“甚么时候都行,你说吧?”
      傅青云又一次紧握着张大师说:“要不,现在就看一看?”
      张大师说成。傅青云让郑晶桂找人,说:“叫常委都来,各部门有调度室、采油科、计划科、研究所等单位的领导。”

      常胜第一个到,一脚跨进门就问:“傅矿长,要开什么会?这么急。我正在开的一个会都仃了,就急急忙忙赶来了。”
      傅青云说:“是呀,一个重要会。大家都在为上产着急,你老常也是焦头烂额。现在好了,我特意请来张大师,用外星神功找油。这可是一门新学问,让大家都来见识见识,好好开开眼界。这位就是张大师。”
      常胜向张大师点点头,对傅青云说:“傅矿长抓这事可是太好了,抓到了向上,什么是大事,这就是大事。用外星神功找油在我们东岗取得成功,这可是科学上的一大突破,是重大贡献。不光在全国,就是在全世界,都是重大科研成果。搞得好,可能要评诺贝尔奖金。”
      张大师在一边不住地点头。傅青云说:“老常,不要说得那么远,那是以后的事。当前,把我们的原油产量搞上去,就烧高香了。”
      人们陆续到了,房子挤不下,临时让医院打开会议室,在长会议桌上铺下了一张东岗大地图。傅青云看了看人,差张维业没到,就问:“张总呢?”
      秘书说:“张总他早约好到采油队去,不能来了。”
      傅青云:“可惜了,要是总地质师来看看多好,让他多学一门学问。来不了就算了吧。”介绍着张大师说:“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张大师,今天临时找大家来,是办一件大事。我们都在为油着急,现在请来外星神功张大师开展神功找油,让大家长长见识,了解新科学。用我们常矿长的话说,以后还要申报联合国评诺贝尔奖金呢。”说完就请张大师当场发功找油。

      张大师大步走到窗前,抬头仰望天空,微闭双眼,双手合十,嘴里喃喃说着宇宙语,同北斗星君开始对话。郑晶桂就担当起讲解员来,说着张大师这每一个动作的意思是什么。不一会,张大师慢慢后退,退到桌边转身过来,两眼微闭,双手在头顶上绕着圈,接着按八挂图中阴阳鱼路线走了九遍,然后左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支红铅笔。两掌不断地在地图上移动,红铅笔就在地图上画出了红色的圈圈道道。一直到整张图画满了,张大师才收功,放下铅笔双手合十在脸上和胸前张开手掌轻轻而下。张大师这时张开眼睛长长出了一口气说:“好了,刚才我在同北斗星君对话时,就接受到了强烈的外星神功,地图马上有了反应。有油的地方,手摸上去就感到发热,油多的地方就热得烫手。这样,我用红铅笔画了下来,圈好了油田范围。这张图就妥了,大家来看看,看看。”
      送走张大师后,有的人用手放图上试试,啥感觉也没有,摇摇头。旁人就说:“你那是狗熊爪子,也没有神仙相助,那咋行?”
      有的人说:“这张神功图同油田地质图好像有一点相合。”
      另外的人则说:“这是瞎画的,这圈圈都圈到附近的死火山和温泉去了,石油还能进了火山?”
      旁边的人又说:“那就说明人家画对了,只不过在几百万年前石油随火山喷光了。”
      出到门外,方坚石对身边的石油地质研究所所长说:“你们研究所今后就换牌子吧,改叫神功研究所。神功找油拿到了诺贝尔奖金,这一辈子就够吃够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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