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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缘起缘灭
终于，楚星繁终于承认了。其实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有力的证据，虽然是初次见面，但血浓于水，楚星繁早就有所感觉了，只是一切来得太突然，快得让他难以置信。如今眼看母亲差点死在自己剑下，他这才不得不放下一切，相信自己的感觉。
分别了十七年，终于母子相认，虽然怀里的孩子已长大成人，但玄姬还是无所顾及地紧紧抱着他，泪水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
躺在母亲温暖而柔软的胸膛上，向来喜欢美食和美女的坏小子如今就像个天真无邪的婴儿，也丝毫没有避讳或害羞之色，因为他的心已经被激动和喜悦填满，再也容不下任何杂念……
他们多希望时间能永远停在这温馨的一刻，但还没过多久，一个美丽的白色身影霍然闪了进来——水月莹。
一进来便瞧见母子二人抱在一起哭泣，水月莹也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连忙转过身去，正要离开，玄姬却喊住了她，“这位姑娘是……”
“哦，娘，我来给你介绍……”楚星繁这才离开玄姬的怀抱，连忙擦去面上的泪痕，“她叫水月莹，是孩儿的……朋友。”
知子莫若母，玄姬一看楚星繁那语气和表情便会心一笑道：“你们真的只是朋友而已？”
此话一出，星月二人同时一颤，水月莹依旧没有转过身来，楚星繁却急得手忙脚乱道：“娘，你可别胡思乱想啊！我和她……真的只是朋友！”
玄姬笑意更浓，“那是普通朋友还是男女朋友啊。”
楚星繁急道：“当然是普通……呃，好象也算是男女……不对！还是普通！”
玄姬见他那紧张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含笑道：“你这孩子，真的像极了你爹……”
玄姬本是开心，但不经意地提到了死去的丈夫，顿时又伤感起来，低念道：“你爹也是看上去很聪明，其实却傻傻的……”
楚星繁黯然不语。
本来欢快的气氛一下子冷清了下来，过了片刻玄姬方才擦去眼角的泪珠，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随即将目光转向水月莹，“姑娘，你能否转过身来，让我仔细瞧瞧。”
迟疑半晌，水月莹才缓缓转过身来。
玄姬登时大吃一惊，这不仅是因为水月莹的美，还因为水月莹给了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姑娘，恕我冒昧一问……你爹娘……叫什么名字？”
水月莹犹豫了半会儿，最后还是没有隐瞒，据实答道：“我爹叫‘龙渊’；我娘叫‘冯傲雪’。”
虽然已经心中有数，但玄姬还是不禁一愕，全身的力气像是一瞬间被吸干似的，顿时瘫倒在地上。
“娘！”楚星繁连忙跪下扶助她，“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的伤还没好，孩儿这就为你疗伤！”
“放心，娘没事……”玄姬无力地摇了摇头，随即又将目光转向水月莹，“关于你爹娘的事……你都知道了？”
水月莹没有回答，但她那冰冷而又锋利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玄姬也没有再多问，沉默许久，方才低声道了句：“能不能再让我们母子单独相处一会儿……稍后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水月莹仍然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玄姬，然后又看了看她身旁那一脸茫然的楚星繁，一句话也没说便转身走出洞外。
目送水月莹离去，楚星繁再也忍不住问道：“娘，这到底怎么回事？”
玄姬笑而不答，只是轻轻抚摩着楚星繁的脸庞，柔声道：“孩子……什么也别问，先告诉娘亲……这些年来你一个人是怎么过的？”
楚星繁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在蜀山上怎么练功，以及学成下山后这些年来闯荡江湖的经历都告诉了她……
虽然楚星繁说的全是开心愉快的事，没有任何抱怨，但玄姬听了还是不由得心疼道：“在蜀山修道的日子一定很辛苦吧？这几年你孤身闯荡江湖，也一定吃过不少苦吧？”
楚星繁摇头一笑道：“孩儿不苦……在山上，有师父，师叔和那么多师兄师弟们陪我一起练功。在山下，也有李大哥，林姑娘这些朋友互相照应。真的一点也不辛苦。”
玄姬又微笑地抚摩了一下他的脸庞，沉默片刻，喃喃道：“不知你哥哥如今在哪儿……他这些年来又是怎么过的……”
楚星繁闻言一怔，想了想道：“我虽然也没见过他……但听说他跟我长得一模一样，是由赫赫有名的慕容世家之主——慕容无敌抚养长大的，日子过得应该也不错。”
“是么……”玄姬语重心长地道：“孩子，如果你将来找到了你哥哥……代我向他说声‘对不起’……并帮我好好照顾他……”
楚星繁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但一想又发觉不对劲，“娘，我们一起去找哥哥啊，到时候我们就可一家团聚了。”
玄姬摇了摇头，随即将目光转向一旁……楚天杨的遗体依旧静静地躺在地上……
玄姬慢慢地走了过去，跪倒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扶起楚天杨早已僵硬的身躯，将自己温暖红润的俏脸紧紧贴着楚天杨冰冷苍白的俊脸，泪水又情不自禁地涌了出来……
沉默许久，楚星繁才走过来跪倒在一旁，低声问道：“娘……他真的是我爹？”
玄姬没有回答，只是含着泪，轻轻点了点头。
楚星繁一头雾水道：“但你刚才不是说我爹在很早以前就……而且他之前自称是我外公……”
玄姬黯然道：“你爹确实已经死了……之前那人也确实是你外公……”
楚星繁听糊涂了。
玄姬解释道：“其实他早在神魔大战的时候便战死了……但我们魔族与另外五界的生灵不同……不论是人还是神，死后都会轮回转世，而我们魔族寂灭后依然会慢慢聚化成魔，只是一般要耗费千年甚至万年的时间……”
楚星繁恍然道：“神魔大战已是三千年前的事了……所以他又聚化成魔了？”
玄姬却摇了摇头，“若是一般情况，理应如此……不过他当年是死在神界第一剑——飞蓬的神剑斩之下……虽然还是能聚化成形，但却似实而虚，没有肉身……”
“所以他只得占据别人的身体！？”
“不错，而且对方身体越强，他所能发挥的魔力也就越强……你爹虽然是修道之人，体质远超常人，但毕竟只是凡人之躯……他为了得到最完美的肉身，竟骗我杀害了一个朋友……将魔血与你爹的肉身融为一体……”
“什么！他……他竟这样陷你于不义！？”
“……娘亲当时真的好糊涂……就算真能救活你爹，也万不该以牺牲别人的性命为代价……可你爹的死对我的打击实在太大，让我疯狂，迷失了心智，因而犯下此等不可饶恕的大错……我真的好后悔，我对不起他……对不起他们夫妇……更对不起他们的女儿……”
“……您和那个朋友……很要好吗？”
“……是的……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叫什么名字？”
玄姬迟迟没有回答，又是沉默片刻，她从楚天杨的腰间取出一根短巧古旧的竹笛，“孩子，你爹当年行走江湖，身无长物，唯一珍爱的便是这根竹笛……如今便交给你了……”
楚星繁连忙推却道：“不行！既然这是爹惟一的遗物，应该由您亲自保管，我怎么能要？”
玄姬苦涩地笑了笑，将竹笛硬塞到他手中，“你爹的功夫虽然不是很高，但却十分喜爱音律，有‘玉笛公子’的美名……当年便是他的笛声吸引了娘亲……孩子，你能否随便吹奏一曲让娘听听？”
楚星繁虽然对音律一窍不通，但为了满足母亲的心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拿起竹笛便胡乱吹起来，那声音当真比杀猪还难听……
但玄姬却深深地望着他，一点也没有流露出痛苦难耐之色。
最后楚星繁自己也听不下去了，才放下笛子，低声道：“娘，对不起……孩儿实在不会……”
玄姬微笑地摸了摸他的头，“没关系，这与练武一样，必须慢慢来……不过你要记住，无论是最上等的武学还是最动人的乐曲，都不是只靠勤加苦练便能练成的……关键得看个人的经历与感悟……当你经历了一些事情，感悟了一些道理之后，娘相信你就能吹奏出来了，甚至超过你爹……”
楚星繁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玄姬淡淡一笑，先将楚天杨的遗体轻轻地放在一旁，再将楚星繁拉进自己怀里，柔声道：“孩子，娘唱首歌给你听，好吗？”
能躺在自己母亲怀里听她唱歌讲故事，是楚星繁从孩童时代就梦寐以求的事，他自然不会拒绝。
轻抚着怀里的孩子，望着身旁的丈夫，玄姬怀着悲喜交加的复杂心情，轻轻地吟唱起来……
传说魔女的歌声虽然美妙，但却能夺人心魄，让人沉醉其中，迷失本性，是一种可怕的天籁魔音。可玄姬的歌声也美妙至极，但却没有那种勾魂夺魄的魔力，而是透着一种悠扬回荡，婉转动人的少女情怀……那样的纯真，那样的美好……为了自己心爱的人，放弃一切，向前奔去，投入他的怀抱……
楚星繁虽然是少年，而不是少女，但也被歌中的意境所感染，深深地陶醉在那一幅唯美的画卷之中，竟然在母亲香甜的怀抱里睡着了……
洞外空地
水月莹早已手持神剑，严阵以待。这一天，这一战，她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
没过多久，玄姬独自一人从洞内慢慢走了出来……
见楚星繁竟然没有跟来，水月莹不禁问道：“他呢？”
玄姬答道：“睡着了。”
水月莹没有惊讶，因为她明白玄姬的用意，于是也不多问什么，握紧神剑，冷冷道：“出招吧。”
玄姬并没有出手的打算，而是道：“我说过要给你一个交代……”
“不用交代，当年的事我都亲眼看见了。”
“亲眼看见！？”
“透过幻界精石看见的。”
“……原来如此。”
“所以你不需要交代也不需要解释，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或苦衷，总之是你杀害了我爹娘！”
“……不错，这是事实……只有我死才能了段一切……”
“不，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你杀死我。”
“不！我欠你爹娘的已经够多了，绝不会与你决斗，更不会伤害你！我的命就在这里，你来取吧！”
“哼，你以为死就能弥补一切？没这么简单！我要的不只是你的命，而是胜利！我要堂堂正正地打败你，杀死你！”
“……你果然很像你爹……”
“既然知道，那便与我一战！让我见识一下玄冥凤族的圣女，魔尊重楼的惟一弟子，究竟有多大本事！”
“好，我答应你……只是无论结果如何，这都是你我二人之间的事……希望你不要牵怒于我的孩子……”
“……放心，你是你，他是他……”
“……多谢……”
话已说到这里，水月莹也没耐心再等下去了，只见她举起神剑，直指前方的玄姬，但玄姬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仿佛根本没有出手的打算。
“你这是什么意思？”水月莹又不得不停下来道：“我要你拿出实力，堂堂正正与我一决生死！”
玄姬却肃然道：“我已经准备好了。”
水月莹闻言一怔，这才发现玄姬虽然看上去毫无抵抗之力，但她的精神已进入了战斗状态，乍看到处都是破绽，其实却无懈可击……
幻阴魔将果然不容小觑，水月莹不禁满意地冷笑一声，却没有立刻出手，而是将手中的神剑横手一抛，插进远处的岩石里。
这次换做玄姬忍不住问道：“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水月莹淡淡道：“你没有玄冥宝镜，我不用神剑孤月”
玄姬微微一怔，随即一笑，“谁说我没有玄冥宝镜。”
只见她手中幽光一聚，竟幻化成一面若隐若现的古老魔镜，正是魔族三大凶器之一的玄冥宝镜！
“什么！？”水月莹愕然不解道：“这镜子不是应该在……”
没等她说完，玄姬便已解释道：“这是空间术之中的‘空间传物’，只要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无论在哪儿也能瞬间取回。”
水月莹也从魔尊重楼那里学过空间术，不过纵然以她天赋和努力至今还是未能练成空间传物的境界，看来玄姬的修为果然在她之上……
“……好！我便以神剑孤月会会你的玄冥宝镜！”说完，水月莹手心一开，远处的神剑便自行飞回她手中。
神剑九式——冷月冰心
森寒的剑气铺面而来，笼罩全身，让对手无法动弹，只能任由宰割，但玄姬却不受影响，以玄冥宝镜挡下了这一剑，不过此招还是让她大吃一惊，“你会飞蓬的剑法！？”
“不仅于此。”说着，水月莹顿时剑锋一转——
天魔龙阵剑——龙吟苍穹
原本神气流动，飘逸灵动的剑招顿时变得魔气纵横，霸道凶悍，让对手应接不瑕，可玄姬还是挡下了这一剑，不过又忍不住一愕，“龙渊死的时候你应该还是个婴儿，又怎会他的剑法！？”
“废话少说，快出招吧！”水月莹懒得解释，不断以神剑九式和天魔龙阵剑加紧猛攻，但无论她出剑有多快，变招有多急，每次都被玄姬以玄冥宝镜挡了下来……其实水月莹过去便从魔尊重楼那里听说，天魔龙族与玄冥凤族乃是世交，一个善攻，一个善守，都是昔日魔帝身边最得力的战将，看来果然不假……
水月莹是天魔龙族之后，虽是女子，但也天性好强，每次出手便全力以赴，不留余地，不将对手打倒誓不罢休，对手越强越狠，她的力量也会随之增强，因此幽冥虽然现出了真身却还是讨不到便宜。可如今面对同样身为魔将的玄姬，水月莹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对方只守不攻，看似处于下风，实则却立于不败之地，看来是在等待时机，等自己气力衰弱之际再出手……这点倒也和楚星繁相似，他每次与别人交手也是先到处闪躲，等摸清了对方的招数，再等对方疲累之时才使出星剑……看来天魔龙族与玄冥凤族虽是世交，但也是夙敌……
想到这里，水月莹不禁心神微分，玄姬抓住机会，立时投出一记心波。
水月莹的反应也不慢，及时回剑硬挡，但事出突然，还是不免被震退数步。
转眼之间已过百招，双方算是不分胜负。玄姬倒没什么，赞叹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精湛的剑术修为，他日成就必定无可限量……你爹娘在天之灵，应该也很是欣慰了……”
水月莹却一点也不高兴，冷冷道：“可惜目前的我还是杀不了你。”
玄姬默认，虽然她没有信心打败水月莹，但她绝对有信心保住自己的性命。
“我打不过你，可你也伤不了我，这样下去就算三天三夜也未必能分出胜负……不如这样吧……”玄姬寻思了片刻，暗暗做出了决定，“我们就一招定胜负。”
“一招！？”水月莹不禁一愕。
玄姬微微点了点头，“你尽管使出最强的一招，看我能否挡住。如果挡不住我便死在你的剑下，一了白了。但如果我挡住了，我们的恩怨就从此一笔勾销，如何？”
事到如今也别无选择，水月莹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答应了。
生死胜败全系于此，玄姬收敛了笑容，不再多言，双手一开，玄冥宝镜竟自行缓缓浮了起来，绽放出强烈光芒，形成一道光圈笼罩住玄姬全身……
而水月莹的最强一招不用多说，自然是神剑斩。只见她高举神剑，嘴里念念有词，天空顿时风起云涌，乌云蔽日。一轮明月升起，满天月霞化为一道光柱聚集在神剑之上……
玄冥宝镜——灵镜护体
硬挡
神剑九式——神剑斩（月斩）
山洞内
楚星繁逐渐苏醒了过来，但他醒来后发现玄姬不在，而且楚天杨的尸体也不见了。
不知怎的，楚星繁心里突然有一股不祥的预感，这时洞外霍然传来一声巨响！
“娘！？”楚星繁二话不说，连忙冲出洞外。却只见满天烟尘，什么也看不见……
过了一会儿，烟尘在渐渐散去，只见一名黑衣女子和一名白衣少女相对而立……
“娘！月莹！”楚星繁做梦也想不到她们竟然会打起来，不禁呆住了。
水月莹瞟了一眼楚星繁，又将目光转向面前安然无恙，屹立不倒的玄姬，无可奈何地低声道了句：“我败了……”
什么！？玄姬竟然挡住了神剑斩！？当年神魔大战的时候，连四大魔尊中的勇灵尊和邪灵尊都死在神将飞蓬的这一招之下，过去水月莹没有孤月在手也凭这招打败了幽冥并劈开了东海漩涡，如今有孤月在手，威力更是倍增……能正面抵挡住神剑斩，除了魔尊重楼以外，玄姬可算是千古以来的第一人了……
终于了却一段恩怨，可以永远与儿子在一起了，玄姬本应开心，但她的神情却出奇的平静与安详，只见她手中的玄冥宝镜渐渐消失，一丝鲜血从她白皙的嘴角流出……
“你……赢了……”说完，玄姬便再也支撑不住，吐血倒地。
“娘！！！”楚星繁这才恍然惊醒，连忙跑了过去，扑倒在玄姬身旁。
本以为自己败了，想不到还是赢了，但不知怎的，水月莹心里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有些惊讶，茫然，悲哀……
楚星繁虽然是满头雾水，但见母亲命悬一线，奄奄一息，哪里还顾得上发问，不断输入真气给母亲续命……
玄姬虽然心脉已断，但在楚星繁的奋力抢救之下，总算挽回了一口气……
“孩子……别浪费真气了……娘……不行了……”
“不！娘，你一定要撑住！我们母子好不容易才团聚……你不能再丢下孩儿了！”
“对不起……娘对不起你……无法弥补这些年来……对你的亏欠……”
“娘，别再说了，你不会有事的！孩儿就算耗尽真气也要救你！”
“……娘最后求你……一件事……”
楚星繁专注于疗伤，没有吭声，但却在听着。
玄姬却将目光转向前方的水月莹，对楚星繁道：“娘求你……不要恨她……是娘有错在先……对不起她的父母……对不起她……娘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永远陪着她……别让她像娘这般……孤独一人……”
说完，玄姬便倒进楚星繁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娘——！！！”楚星繁紧紧抱着母亲的遗体，痛哭失声。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为父母报仇了，可水月莹心里却沉沉的……玄姬在临死的一刻最放心不下的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她……这让她不禁有些后悔和愧疚……为父母报仇……这到底是对，还是错……
玄姬是魔族，因此死后不久，身体便逐渐分解，从楚星繁怀里消失了……
看着楚星繁趴在地上，那萧索无助的模样，水月莹沉默了许久，也只能道了句：“对不起。”
楚星繁依旧傻傻地趴在地上，一句话也没有说。
水月莹本想上前，但却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因为她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感到了一股……杀气！？
默然许久，楚星繁终于慢慢站了起来，只见他双眼泛红，狠狠地盯着水月莹，霍然拔出七星剑，放声怒吼道：“我要你的命！”
虽然玄姬是心甘情愿死在水月莹剑下的，但亲眼见到母亲被杀，试问天下有谁能够容忍？要知道楚星繁从小无父无母，做梦都想有朝一日可以与父母团聚，如今好不容易梦想成真了，却这么快又破灭了，这样的打击谁能承受？仇恨的火焰在楚星繁心里熊熊燃烧，一直笑口常开的坏小子如今再也笑不出来了，他怒了，彻底的愤怒了！不管眼前之人是谁，也不管她在自己心中究竟有多重要，如今的楚星繁只知道眼前之人是杀害他母亲的凶手！他要报仇！他要报仇！
迅疾而绝情的长剑直刺而来，水月莹却没有闪躲或抵挡的意思，因为她已经报得大仇，生死对她来说已经……
“不……不对！当年杀害我父母的凶手不只玄姬一人，还有……”千钧一发之际，水月莹突然想起当年错杀冯傲雪的人虽然是玄姬，但杀死龙渊的人却是黑东西（殷孽），所以她现在还不能死，绝不能死！
“铛！”最后关头，水月莹及时以神剑抵挡住了仙剑。但楚星繁却没有停手或变招，而是像一只愤怒的野兽，双手握住剑柄，狂吼着向前猛冲，将水月莹硬是逼退数步。
“喝！”水月莹脚下一顿，沉声一喝，总算将楚星繁震开，可还没等她缓过气，楚星繁又冲了过来。
楚星繁向来与敌交手都是先闪躲防御，再抓住机会进攻，可如今被怒火冲昏了头，只攻不守，而且招式杂乱无章，就像头野牛，空有一股蛮力，横冲直撞，若不是水月莹手下留情，一直没有还手，他恐怕早已死了不止十次……
或许是天有不测风云，亦或许是苍天也为星月二人的决裂感到悲哀，竟忽然下起雨来……
风雨中，两个本是天生一对的少男少女正激烈地交斗着，持续了许久许久……
愤怒虽然能令一个人力量大增，但也会让人失去理智，而且十分消耗体力。连续经历了几次大战，刚才又耗费大量真气为玄姬疗伤，楚星繁的体力终于耗尽了，累倒在泥泞的地面上，不停地喘着粗气。
看来楚星繁已经失去战斗能力了，水月莹这才将神剑收回鞘中，也不怕脏，俯下身子，想去扶他，但没想到楚星繁竟用他那满是污泥的手抓住水月莹白净的玉臂，一口咬了下去！
“啊！”剧痛传来，水月莹也忍不住叫出声来，可她却没有运起力量将楚星繁震开，而是轻咬薄唇，默默地忍受着……
楚星繁已经失去理智，就像一只疯狗咬着猎物不放，竟将水月莹的手臂咬出血来！
鲜血顺着白嫩的玉臂流下，落在地上，当然也有不少流进了楚星繁的嘴里……不知怎的，只见楚星繁的眼中的红光渐渐消失，他的神智似乎恢复了，渐渐松开了口……
水月莹见状不禁眉头微舒，展颜一笑道：“你终于清醒了？”
楚星繁余怒未消，但看着水月莹那个被自己咬伤流血的伤口，他的内心竟隐隐作痛……
水月莹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伤，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拉起楚星繁的手道：“不好，你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
“滚！”没等她说完，楚星繁竟强压着内心的痛楚，奋力将她推开。
水月莹倒在一旁，原本一尘不染，纯白如雪的轻衣顿时也粘满了泥尘，可她没有生气，也迟迟没有站起来，而是扶在地上，一脸忧伤，默然不语。
望着她那悲伤的神情，楚星繁心里又是一痛，但他却咬着牙关，撑着地面，凭着自己的力量勉强站了起来，最后再深深地瞧了水月莹一眼，竟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你要去哪儿！？”水月莹急声喊道。
“不关你的事。”楚星繁没有回头，只是狠下心肠，字字坚定地道：“水月莹，你听清楚了。虽然我现在打不过你，但杀母之仇不可不报……我楚星繁对天立誓，总有一日，我要亲手杀了你，为我娘报仇！”
水月莹没有应声，因为事已至此，她也无话可说。
楚星繁取下之前水月莹为他包扎伤口，缠在他手心的那条白色丝巾，将它撕成碎片，向天一抛，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满天徐徐落下的碎片，望着楚星繁那逐渐远去的背影，又不禁看了看自己手臂上那还在流血的伤口……水月莹无力地扶倒在地上，清冷的眼眸中泛出一丝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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