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天气一直不好转,仿佛下起一个世纪的雨。Lotus—忘忧树,我为这间店取的名字。Rose再次喝得醉醺醺,身上玫瑰红的连衣裙早已湿透,海藻一样的长发紧贴在胸前,细小的水流静静流淌。像一尾热带鱼,周遭围绕着冰冷的气息......她究竟有多恨这世界?如果遇见你是一场雨,那它由始至终一直停不了。
内容标签: 都市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悲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Summer,Wind ┃ 配角:Rose ┃ 其它:Lotus—忘忧树,梦想,绝望

一句话简介:一场停不了的雨。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430   总书评数:0 当前被收藏数:0 文章积分:119,881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8342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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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停不了的雨

作者:李西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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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停不了的雨


      天气一直不好转。仿佛下起一个世纪的雨,全世界一片黑夜的喧器。空气微冷。
      有橘黄的灯光温暖着我。我坐在木制的椅子上,喝热牛奶,吃饼干。透明的雨水打在落地玻璃上,“啪嗒啪嗒”,奏响一支低沉的乐曲。
      外面无人。路站牌孤零零的站着。身旁各种各样的雨伞陪伴着我,一起安眠于这个漫长的黑夜。
      Lotus—忘忧树,我为这间店取的名字。卖雨伞的。

      这条街道很肮脏。Wind推开门走进来时,这么说道。挂在门上的紫色风铃摇晃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抬起头来,浅笑。无形的视线穿过他,看到正在关上的玻璃门以及外面被小雨笼罩的街道。深色的水泥地面坑坑洼洼,积了一圈圈的污水。有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搂着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妓女,走过。一脚踏进灰黑里。
      Wind穿着黑色的T恤,额前的碎发沾满晶莹的小水珠。眼睛黑白分明,明亮的瞳孔倒映着我身后的货架上摆放整齐的雨伞。
      他挑了一把直柄透明的雨伞。来到我面前,付钱。
      我问,为什么喜欢透明的雨伞?
      他打开伞,侧过脸,细细端详。因为可以看见雨水滑过伞面的痕迹,和下雨时头顶上像要塌下来的天空。然后转过身,迈开脚步,往门口走去。
      一瞬间,我看见一台照相机沉甸甸地挂在他的胸前。凸出的镜头,就着店内稍显昏暗的光线,反射出清晰的光芒。

      Rose再次喝得醉醺醺。她摇摇晃晃地从马路对面走来。毫不犹豫地进了Lotus。
      身上玫瑰红的连衣裙早已湿透,海藻一样的长发紧贴在胸前,细小的水流静静流淌。像一尾热带鱼,周遭围绕着冰冷的气息。
      她大哭,眼泪簌簌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一边歇斯底里地大喊,为什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办?
      Rose有了她男人的儿子。两个人,过着颓废而无可挽救的生活,看电视、睡觉、没有工作。她想保留这个孩子,却没有保留孩子的条件。
      我递给她一条洁白的毛巾。柔软的表面绣着一朵怒放的玫瑰,殷红的颜色犹如从心脏蜿蜒流出的鲜血,在微冷的空气中凝聚成一滩沉默的伤痛。外面依然大雨滂沱,天空漆黑一片,似乎永远也亮不了。
      Rose缓缓地蹲了下来,低头看水珠从发梢滴落至地面成为一个小圆点。她沙哑着声音,给我讲她的故事。嘿,Summer你知道吗?他是唯一跟我血肉相连的男人,我想放开自己去接纳的男人……
      他给过她温暖,在很久以前那个下着雨的冬天。大雨把头发和衣服全部淋湿,她冷得浑身颤抖。他买来一把伞,天蓝色的,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拥着她在怀里,一只手撑着伞。如同为她撑起一片蓝天。
      他们站在雨中,他的嘴唇轻轻地贴在她的头发上,她的心因为幸福而疼痛。
      她转过身,把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胸膛里。那一刻,她看到繁花似锦,尘烟落尽有散发着温柔光芒的未来。
      她握住他的手。她决定全心全意去爱他。她相信他会给她想要的未来。
      Rose哽咽到说不出话。只得用皓齿紧咬下唇,任凭眼睛里的泪水流得很凶。
      玻璃杯里的热牛奶早已没有温度。我仰起头,让这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Rose,没事的。我只能这么说。
      我只能作为一名倾听者,听别人的故事,在别人的故事里叹息。

      不大的空间充满安静的气体分子。我趴在玻璃柜台上,把头埋进臂弯里,温暖一片。
      想起久远以前的一个傍晚。雨后,空气潮湿。西边有发光的云层。
      Wind温柔地牵着我的手。我们在绿灯亮起的时候,跟随人群,走过斑马线。我不经意地抬头,看见东方的天空中有一道彩虹。优美的弧线连接了两端。
      Wind举起挂在胸前的照相机,选取了一个唯美的角度,按下快门。有七色的彩虹,有浅灰的天空,有楼房白色的一角。Wind说,摄影是一种很好的记录方式,它有色彩,有背景。
      我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踮起脚尖吻了Wind。我说,刚才你没有摄影,那一刻会在你的记忆中记录下来吗?说完,快步往前走。Wind没有追上来,他在后面缓缓地走着。走得跟时间一样慢。
      走过开满紫红色花朵的紫荆树,走过停靠在路边的公共汽车,走过飘出香甜味道的点心屋。我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看见Wind在人流中若隐若现。我们之间,隔了好长的一段距离。他依然穿着黑色的衣服,表情那么淡漠,就像会百毒不侵。我知道,那只是他的外壳。
      内心,真的与外表不符合。

      我走至门边,按下开关,温暖的灯光在背后熄灭。一片寂静的黑暗。像是被分割两个世界,外面的路灯依然散发着昏黄的光芒,照亮肮脏的地面。
      Rose向我告别。她扬起嘴角,努力地朝我笑一下。Summer,我得回去了,再见。然后转过身,走进宽广的雨帘中。她倾斜的影子,消失在转角的阴影里。
      两个颓废的人,一见凌乱而寒冷的房间。
      我撑起一把雨伞。它和Wind买的那把一模一样,是透明的,可以看见雨水滑过伞面的痕迹,和下雨时头顶上像要塌下来的天空。走下一个浅浅的台阶,溅起的污水弄脏了洁白的脚趾。稍带冰凉。
      街道上几乎没有人。我一个人,走了很久很久,最终拐进一家酒吧。里面光线暗淡,烟雾弥漫。
      舞台上的乐队在唱着非常老的英文歌。节奏缓慢,曲调悲情,足以划破孤独人群身体中的寂寞细胞,深刻疼痛。我坐在吧台旁边,点了一大杯啤酒,仰头灌下,味道苦涩得令我想痛哭。我说,老板,再来一杯。
      暗黄的液体再次滑进喉咙。我低下头去,开始泣不成声。透明的雨伞被我狠狠地摔在地上。“啪”。
      Wind,你在哪里?究竟我还能等你多久?
      我的肩膀不停地抽动。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抬起头来的时候,看见一个男人站在面前,手里拿着被我摔在地上的雨伞。他说,雨伞是无罪的。
      我不说话。我向他露出甜美的笑容,脸颊上的两条泪痕清晰可见。
      你怎么了。他靠近,手掌覆盖在我的脸上,烫的。拇指温柔地为我拭去眼角的泪水。然后,他拉住我的手,带我穿过暗影舞动的舞池,在霓虹灯闪烁的门口处停了下来。我重新看到寂寥的街道,似利箭射向地面的大雨,路灯昏黄的灯光很刺眼。
      那个男人说,你挂着泪痕甜美笑起来的样子,就像天堂里受伤的天使。他给了我他的名片。
      谢谢。可我不是天使,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我说。
      你可以成为我的天使,如果你愿意。我决不会让你受伤。他轻轻地亲吻了一下我的头发,转过身,离开。
      我看着他的名片,Johnny。

      雨下如注的夜晚,思念会泛滥成灾。
      我坐在沙发上,穿着宽松的睡衣,干燥的头发直直地垂到胸前。我大口大口地喝着凉开水,一杯接一杯。大量的水分子汇聚成水流,流经各个器官,冷却了心脏。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部九十年代的连续剧。男主角扬起好看的脸庞凝望澄澈的蓝天,表情淡漠,眼睛里弥漫了满满的忧伤。就像Wind看我时的那样。他站在天台上,侧身靠着用一截截铁枝焊成的栏杆,问我,Summer,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摄影吗?
      为什么?我看着苍茫的天空,发散的日光四处飘荡。
      记忆只有被定格在照片里,才能永远不被忘记。Wind说。琥珀色的瞳孔浮起大滴大滴透明的水,淹没视线内的世界。
      我看向Wind。他的眼里有一团火,赤色的,在泪水的背后。一些汹涌的火光。如焚高的《向日葵》,倾注了全部的生命力。
      电视机的画面变成无边无际的雪花点。我坐在阴影里,有轻微的孤单笼罩着我。脑海里闪过一幅幅美好的剪影。是锐利的小刀片,一触及就会受伤流血。我没有任何关于Wind的照片。
      Wind,如果记忆只有被定格在照片里才能永远不被忘记,那么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会不会忘记你?
      Wind,如果有一天我忘记了你的样子,那该怎么办?

      凌晨4:00,后半夜。
      我蜷缩在床上,胃剧烈地疼痛,双脚冰冷。一股寒气从身下的竹席袅袅升起,我冷。有没有人?我想有一个人,睡在旁边,把我紧紧地搂进怀里,用他身上炙热的体温温暖我。
      手机的屏幕亮起,洁白的光芒为平整的天花板覆盖上一层圣洁的水痕。收到一条信息,来自Rose。Summer,他不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他躲在小巷里吸毒,被巡逻的警察发现,给抓了进去。我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
      坚强一些。我飞快地打了四个字,按下发送键。然后把头深深地埋进柔软的枕头里。窒息的微暖。世界安静得一片弦音。
      Rose.和我一样,是孤寂的女人。她在城市底层颓废得无可救药的生活里,用她仍有余热的心,去挽救即将死去的爱情。长时间的被伤害和逃避。喝多时候,Rose觉得,她的心脏已然停止跳动。
      他曾经给过她温暖。
      Rose只想,和他相亲相爱地在一起,为他生几个孩子。
      我关上手机,发着光的屏幕瞬间黯淡下去。胃痛缓和了些。躺在凉丝丝的竹席上,盖上印着碎花图案的被单,我终于沉沉地睡过去。很冷。
      是一个冗长的梦境。夜色中的木船漂泊在无极的大海中。黑色的潮水涌动。仿佛去往世界的尽头。大雾弥漫我睁开眼睛,缓缓地在褐色的木板上坐立起来。看不见天之涯,海之角。远处的灯塔,微弱的亮光,伸手触及不到。只能观望。醒来的时候头有点痛,我烦躁地抓了几下头发。此时已是中午,在我阴暗寂静的房间里,有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枝叶,零星地洒落在窗口旁边的书桌上。泛黄所有。
      打开手机,看见Rose的短信静静地显示着。
      Summer,我一夜无眠,大脑里无休止地想念他。我想把他报出来,需要很多的钱。我没有钱。但我一定会筹够这笔钱,不管使用何种方法。

      一种款式的雨伞开始上市。复古风格的,底色是单调的黑色或白色,上面铺着一层或大或小的格子。伞柄可以伸缩。
      我将它们整齐地摆放在货架上,死寂般,如同长眠于棺木内的尸体。玻璃门被推开。紫色的风铃摇晃了一下,唱起沁人心脾的歌谣。走进一对情侣,他们手牵着手,女孩展露天真的笑颜,男孩转过头看她,温柔溢出眼眶。两条交汇的直线。空间中的气体分子到处游走,撞击出隐形的花火。泛起阵阵幸福的味道。
      他们挑了一把那种新款式的雨伞女孩把伞高高地撑起,朴素的伞面遮盖了两个人的头顶。她仰起头,凝视着男孩,眼睛里浓浓的甜蜜蜿蜒而出。她说,以后无论是晴天还是雨天,我们都要一起撑着这把伞,走遍这座城市的每一条大街小巷。男孩不说话。他用手指爱怜地揉着女孩的头发。
      小小的雨伞,足以给予一对情侣一个完整的世界。他们共同处在那里。
      我一直微笑地看着他们,从他们刚走进来直至走出Lotus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他们让我想起曾几何时。
      曾几何时!?
      暮色四合。夜幕慢慢地降临,天色变得深沉,可以看见斜上方的高空月亮弯弯的轮廓。我关闭店门,提前结束营业时间。一个人,穿过繁华的街道,沿着长长的岸边漫无目的地走着。江水缓缓流淌。时间似乎被无限延长,这儿一切缄默,一脚踏入便觉得安静的天荒地老。
      来自多久以前的回忆。偌大的雨帘作为背景,万物沉寂在湿润里。江面盛开了朵朵纯净的花。我们站立在雨中。Wind拿着透明的雨伞,为我撑起一片无雨的天空。他的体温炙热,热量充斥周遭。我抬头,看细小的水珠汇聚成水流,优美地滑过伞面,最终到达尽头,落下。天空有点灰暗。
      彼时凉风拂过,乌黑的头发飞扬。雨丝洋洋洒洒地飘进眼睛里。仿佛从遥远的宇宙传来,Wind说,Summer,我将离开。
      肩膀颤抖了一下。我转过身,把耳朵紧紧地贴在Wind心脏外面的那层皮肤上。多么铿锵有力的心跳声,温热的血液流遍全身。他的胸膛燃烧了我的面颊。
      本来就是一只雄鹰,这儿只是他暂时停靠的一站,还要继续高飞。不知何时会停下来。
      Wind陆陆续续地说,要去很多地方,把看到的每一道风景都定格在照片上。我已眼泪汹涌,琥珀色的瞳孔浮起一层水。它们化在Wind的黑色T恤里,消失不见。
      一辆小轿车从身边驶过,刺耳的喇叭声惊醒沉浸在回忆中的我。我踏上斑马线,走过街灯的海洋,拐个弯,走进热闹的街道。霓虹灯闪烁着,五颜六色的灯光明明灭灭。有腥甜的空气。此时有多少部位人知的糜烂,在城市的黑暗角落里疯狂滋生。
      往前走,向左转,穿过人群。无意间的一瞥。遥远中我看到Rose打扮得花枝招展,手挽着一位衣着光鲜的男人,走进豪华的宾馆里。
      眼睛突然隐隐作痛。

      我在深夜12点给酒吧里遇见的那个男人打电话。我给他讲我和Wind的故事,跟他谈起Rose。我问,Johnny,为什么女人都会被生活折磨得面目全非?
      Johnny不说话了。夜晚太安静,可以听见时间从指缝间溜过的声音。我坐在阳台上,蜷着腿,仰头望明月。月光苍凉如水。
      过了很久很久,Johnny在电话的另一头轻笑。他说,女人都是怀旧的动物。为了一个男人,纵使爱情早已支离破碎,也固执地极力维持。最后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然后,他问,Summer,你住在哪儿?我过来陪陪你吧。
      我没有说话,右手的拇指按下“结束通话”。给他一个可消失的自由。屏幕上白荧荧的光芒暗了下去,我站起来,赤脚行走在地板上。倾泻而下的月光浸漫着满屋子的忧伤。至客厅,我端起玻璃杯,仰头喝下大量的凉开水。
      胃开始痛了。
      Wind,想你的时候,我会喝很多很多的凉开水。让这些没有温度的液体,流经温热的五脏六腑。不知道由凉开水引发的剧烈胃痛,可否令我忘记想你。
      七月的下旬,大暑,南方夏天最炙热的时段。已经连续几天不下雨。
      Rose回复最初的样子,十分良家妇女。她身穿一条洁白的纯棉连衣裙,微微发黄的头发简单地束在头颅后面,素颜可以不用涂上廉价的化妆品来掩饰伤痛。她走进Lotus里,站在我的面前,朝我笑。笑容明媚得如同夜空中绽放的焰火的刹那光华。
      Rose说她和一个有钱的男人上几次床,筹够了保他的钱。终于又一次床边有了他的温度,她能碰触着她的手部骨骼以及突起的血管,安静地入眠。
      我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我觉得心痛。我轻声地说,Rose,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
      没事的,她继续笑,低下头用手抚摸了一下有点隆起的肚子。他说他会娶我,他会出去找工作努力地赚钱,养活我们。
      Rose,你知道的,他在说谎。我说。
      可是Summer,我太疲惫了,这辈子我就只能爱他一个人。我爱他,如生命。
      我没有再说话。我在Rose琥珀色的瞳孔里,看到一丛灌木在疯长。开枝散叶,绿意蔓延了躯干。尽管明晓根部的星火终会焚烧全身,却仍然在枝头盛开满树绚丽的花朵。我的心脏在微微疼痛。
      Rose笑着向我道别,Summer,再见。转过身,拉开玻璃门,白色的帆布鞋一脚踏进灰色的街道里,很快消失在人群中。路面依旧肮脏,繁琐的食品包装袋四处分布。从事各种行业的人们,每天匆匆从店门前走过,充满笑容的脸上没有快乐。
      端起杯子,我又开始喝很多很多的凉开水。我心疼Rose,我想Wind了。我想起Rose曾经对我说过的过往。那年,她像这样穿着洁白的纯棉连衣裙和白色帆布鞋,坐了十个小时的长途汽车来到这座城市。站在水泥地上,周遭全然陌生,那么多的人从背后的车门处缓缓地走下。除了背后一个简单的背包,她一无所有。但她不害怕。她看到一个男人在车站的出口等她。他的表情很温暖,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那一刹那会成为永远。Rose一下子哭得像个孩子,她觉得他就是她的归宿。如今,早已物是人非。车站仍是那个车站,他却不是那个他。
      我想象着Rose的背影一路向北,向北,最终在无尽的黑暗里化为灰烬。像尘埃一样随风飘散。
      我不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Wind会不会变。我不知道Wind在遥远的地方会不会想我。

      Wind离开的前一天,我和他去看海。
      正值黄昏。水平线上浅红色的天空像块大大的血块,延伸至世界的尽头。夕阳吐出一抹光辉。有几颗星星逐渐显现。
      Wind站在前面,面朝波光粼粼的大海,笔直的身躯被余晖染上温暖的橘黄,脚下的影子很长很长。他安静的背对着我,我看不见他的脸,猜不到他的表情。是否会弥漫淡淡的忧伤?
      我想起由低纬度流向高纬度的暖流。我问,Wind,你知道什么是暖流吗?
      Wind没回过头,也不作答。
      我接着说。从水温高的海区流向水温低的海区的洋流,叫做洋流。它所及之处,会降水充足,气候宜人,草木繁茂。它能给寒冷的地方带来温暖,影响当地的居民。我想成为这样的暖流。
      我没有说,我想成为只属于Wind的暖流,跟随他流经很多很多的地方,用自己的温热始终温暖着他。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竖起食指,在刚退潮的湿润海滩上一笔一划地写下Wind的名字。明天涨潮时它就会消亡。可是Wind整个人,早已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永远铭记。
      Wind,你是乘坐明天清晨的火车离开吗?
      嗯。
      Wind转过身,张开手臂紧紧地拥抱住我。我的眼泪自面颊上滑落,渗进Wind的黑色T恤里。他没有对我说那两个字——等我。我知道,他是一只搏击长空的雄鹰,给不起我承诺。
      Wind离开的时候,我没有去送他。我像个疯子一样,披头散发,在不算多人的大街上到处行走。当我走上天桥,街道一旁的一间商店里想起王菲的《红豆》。“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站在天桥的中央,我默默地流了泪。脚下的汽车来来往往,两个方向,一上一下。我望向世界的尽头,苍茫的天空和地平线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天与地。泪眼朦胧中,仿佛看见有一辆火车驶过,以飞快的速度,开往远方。似乎会一去不复返。
      我蹲下来,泪流成海。

      多天以后。
      Rose没能保住她的孩子。她费尽心思的筹够钱保释那个男人,换来的却是他狠狠的一脚。一脚踢在肚子上。
      惶恐中,男人仓皇而逃。Rose躺在肮脏的地面上,痛苦地扭曲着身体。洁白的纯棉连衣裙表面盛开出一朵殷红的玫瑰花,美丽夺目,在游荡的空气里倾向毁灭。她的眼神逐渐寒冷,衍生出层层的绝望。我刚好路过。她仰起头来对我笑,笑容如同夕阳时被吞没的最后一丝亮光。Summer,我是不是快死了?
      慌忙中,我拨打120。散落在脚边的,是脱离塑料袋束缚的新鲜蔬菜。她仍然想为了他当一位贤妻良母。
      救护车来得很慢很慢。头顶上月明星稀,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照不进幽深的小巷。一片静谧的漆黑。Rose气若游丝,她说,Summer,你看,我的爱情燃烧殆尽了。
      我说不出话。黑暗里我难过不已。
      这个世界有多令人失望。Rose在住院的第二天,跳楼自杀了。彼时刚好是上午十点整,阳光早已拨开重重云雾,温柔地抚摸着大地。护士们回忆说,看见一个长头发的女人,身穿浅绿条纹的病号服,从医院疗养楼的八楼纵身跃下。她以约9.8米每秒的加速度迅速下坠,经过很多窗口,最终落至地上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我站在现场,看着她支离破碎的身体,以及散落在旁边的两只蓝色的塑料拖鞋。四溅的鲜血凝固成黑色,拼成一朵硕大的玫瑰花,轰轰烈烈地枯萎了。我抬起头,移动实现四处搜索她深爱的那个男人,他由始至终都没出现。
      一个女孩说,她究竟有多恨这世界?要从那么高的地方往下跳。我拿起手机,Rose的信息安静地躺在屏幕上。那时她跳楼前孤独地坐在窗台上给我发的信息。Summer,我走过了漫长漫长的时光,有那么多的事令我难受。我疲惫了,我想去一个地方,那儿没有天黑,浅淡的阳光能给予人温暖。你要好好地活下去,不能像我,这样的残缺不堪。
      我蹲在地上,双手抱膝,把头深深地埋进臂弯里。眼泪从眼眶出汹涌而出。她终于是放弃掉他,放弃掉整个世界。
      就算全世界都没有人爱你,至少你可以好好爱自己。

      我关闭了Lotus。一个人,拖着一箱沉重的行李,踏上了旅途。关上落地玻璃门走下一个浅浅的台阶时,我回过头去最后一次凝望那个醒目的招牌——Lotus,忘忧树。我想所有人都不能如这个店名一样,忘记自己的忧伤。
      我乘上开往云南的火车。一路上山峦起伏,亦有单调的葱郁树木。Wind说,云南是他梦想的地方。他要一直飞一直飞,假若有一天飞累了,就会停留在云南,仰望西双版纳参天的古木,沐浴穿过层层叠叠树叶的丝缕阳光,看随处可见的着铜绿亚麻衫子孔雀蓝长裙的姑娘。单调而悠闲地度过每一天。我想去云南,我想在那里第二次遇见Wind。
      在火车上,我拿起手机,最后一次打电话给在酒吧里遇见的那个男人。电话接通后,我说,Johnny,我离开了。
      去哪儿?
      云南。
      然后他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说,Summer,我多么希望你可以成为我的天使,我决不会让你受伤。
      我摇摇头,说再见,右手的拇指按下结束通话。我只想成为Wind的暖流。把头靠在座位旁边的玻璃窗上,不知不觉地沉沉睡去。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中我看见Rose,她穿着洁白的纯棉连衣裙和白色帆布鞋,微微发黄的头发简单地束起,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辽阔的草原上。有浅淡的阳光穿过层层云雾,照耀在她的身上,泛起阵阵温暖。她在那里不会哭泣。
      醒来的时候,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外面一片湿漉漉的世界。雨丝洒在飞速前进的列车上,在透明的玻璃窗上盛开了道道倾斜的水痕。用眼睛努力地往外面望,朦胧中我看见一间褐色的小木屋,隐藏在丛丛茂木之中,周遭燃起安逸宁静。突然想起Wind在苍茫的天空下,站在天台上,侧身靠着用一截截铁枝焊成的栏杆,说,Summer,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摄影吗?在很小的时候我便被人贩子带离了家,他们将我卖给一个农民。农民很善良,对我很好,我在他那儿平安地长大。后来我想返回家中见我的亲生父母,却忘记了回家的路。唯一记得的就是,被带离家的那天,我坐在火车上,透过玻璃窗看到外面褐色的小木屋,隐藏在葱郁树丛之中,旁边窄小的道路延伸出无数希望。从那时起我就有一个愿望,拿着一台照相机去往很多地方,把看到的每一幕风景都定格在照片上,让自己永远不忘记。
      雨未停,仿佛下起一个世纪的雨。雨水铺天盖地地朝我的世界奔腾而来。
      Wind,如果遇见你是一场雨,那它由始至终一直停不了。在我第二次遇见你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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