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华胥引

　　二段寤梦
　　华胥之国依谁识，远飞魂聊自适。蘧然寤梦也，那地天南北为无极。蔼蔼淳风，人民安宿食。如画夜，月盈日昃。冠仪而不忒，如君臣，如父子，如宾客，如亲而如戚。桃李如色，覃恩布泽，别有华胥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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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兄，大师兄！”少女银铃一样的声音在耳边轻唤，带着清新的梅花香气。
　　“唔，” 微合了眼，目光不敢停留太久，怕把满心的宠溺与欢喜都倾泻出来。“琴曲已练好了？”
　　“嗯！师兄答应过的哦，只要晚饭前云染把琴曲练出来，就带我们下山去看灯！”
　　“呵，那不妨先让吾一领三弦之妙如何？”
　　清脆的琴音琅琅如扣玉罄，虽然奏者技法尚未臻化境，然而指尖一挑一顿间流泻出的清韵已隐然有一丝山中高士凌云出尘之意。
　　“嗯，练到这个份上，也算不易。只是还远远未够。”
　　“唉…?”努力苦练了一天的小丫头难掩失望之色，微微噘起了嘴，小声嘟囔道：“小翠师兄都说我弹得很好了……”
　　微微一笑，一手带过琴来，横置膝上。指尖轻拂，弹的是同一支曲子。琴声随意流淌，松风清寒，飞瀑流霜，云雾缭绕的世外仙景如临眼前。再看眼前小丫头，早忘了抱怨，睁大了星星眼一脸崇敬地望着他，听得如痴如醉。
　　“大师兄！”这时亭外又扑进一个小小的白影。比石桌高不了多少的少年，一手还提着剑，清秀的小脸因兴奋而泛着红润，好像自己赢了什么一样向少女得意道：“我一听就知道是苍师兄在弹，你弹得可差得远啦!”
　　原本只是想气气这个大不过自己半岁却时时拿师姐架子的丫头，不料一向最要强的赤云染这回竟然没有还口，认认真真垂首道：“我再去练。”俯身便去抱琴。这下连白雪飘也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小姑娘沮丧的神情，让他也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太过严苛了。心想要是小翠知道了只怕又要埋怨他要求太高折腾坏了小孩子怎么办，再不就是挫伤积极性，伤自尊之类的…天知道他从来没有定过什么标准要求之类，只不过喜欢亲身演示一边罢了…于是一手扣住了琴弦，温言道：“也不急这一时，有这份苦练的劲头就好。”倒是一旁白雪飘欲言又止的神情提醒了他另一桩事，忍不住嘴角的笑意，道：“云染，雪飘，去问问你们翠师兄，几时晚饭，我们早点下山看灯。”
　　“真的？！”四只眼睛瞬间点亮，对视一眼，脚底生风地去了，洒下一路欢天喜地的笑声。
　　……山下有这么好吗？带你们去玄宗总坛都没那么高兴过……看来我这天波浩渺迟早要被遗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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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夕正佳节，花市灯如昼。
　　夜空中烟花盛开，光华缭乱。街旁各色花灯精巧繁复，人流中还有舞狮戏龙种种表演，间杂着各色摊贩的兜售叫卖声。这一幕在久居世外的修道人眼前展开的时候，确有点惊心动魄的感觉。这就是…凡人的节日。
　　道境本就人烟稀少，苍云山山幽林深，大约真没什么机会见到这样热闹欢腾的景象。赤云染和白雪飘本就是孩子心性，无比兴奋地跑在最前面。牵着手在人群中钻来钻去。
　　翠山行本来不放心，一个劲地在身后叮嘱，只是又要顾及抱在手中的小小团子黄商子不被人挤到，一时忙得团团转。倒是他不急不忙，抱着九方墀稳步在后方压阵。黄商和九方两只，虽然尚弄不明白这热闹的由来，却也被感染了那一份兴奋与喜悦，争先恐后地向半空中绽开美丽烟花伸出手去，一面咿咿呀呀地好像要从怀里挣脱出来。
　　心突然觉得满满的，温暖的感觉仿佛要溢出来。
　　“真的很美啊，和天波浩渺不一样。”转头向身畔人道，觉得自己的声音仿佛被淹没在了那一篇喧嚣的人声中。
　　“嗯，真美。”翠发的青年抬头轻轻应道，秀气的眉眼和唇角都含着春水一样的笑意。火光明灭，映在他琥珀色的双眸里，亮如星子。
　　身处红尘最喧闹处，心境似乎也与平日大不同。人前一向沉稳严谨如他，竟也忍不住起了一丝捉狭的念头。眯了双眼半真半假地问道：“哦？那么尘世美景，天波浩渺，小翠汝更爱哪处呢？”
　　明知这并非严肃的询问，一向认真的青年还是低头仔细思索了一刻，方才开口。轻缓的声音穿过那一片喧腾嘈杂，明净如清泉。
　　“有什么分别呢？只要大家在一处。”
　　他不禁一怔。瑶池风日，世上人家。原来幸福本无分别。

　　还未回过神，翠山行已急急转过头，一面小心地调整着怀中黄商团子的姿势，一面微蹙了眉四下张望，口中碎碎念着：“唉，云染和雪飘又不知跑哪去了。叫他们别跑太远的，人这么多，走散就麻烦了……”
　　好像为了应着他的话似的，只见白雪飘跌跌撞撞地从人墙中挤出来，一脸慌张地叫道：“云染…云染不见了！”
　　翠山行的脸立刻白了，扶着白雪飘的肩膀问：“怎么回事？别急，慢慢说！”
　　少年原本白皙的小脸因焦急而染上潮红，话语中已带了哭音：“人太多，我们拉不住手，一挤就…看不见她了！要是我没放手就好了……”
　　翠山行忧心地望向前面黑压压的人群，眉心拧了大大的一个疙瘩，恨不得插翅飞进去把不知失落在哪里的小姑娘抱出来。又想先安慰一下正无比沮丧自责的白雪飘，方犹豫间却见一旁他已蹲下身子按住了少年瘦瘦的肩：“雪飘，别慌。云染不会有事的。她不是那么没用的姑娘，你不是最清楚么？”
　　大师兄的一句话仿佛有镇定的魔力，白雪飘的眼前立刻浮现出师姐平日里那一副从不服输的坚毅神气。她可不是那种只会哭鼻子的女孩儿，云染一定也在想办法找我们呢。这样想着，原本慌作一团的心竟也渐渐安定下来了。
　　“雪飘，仔细想想，你们是在哪里被挤散的？”
　　“嗯…就在那盏镶了很多珍珠的紫龙灯下面！”
　　遥遥望了一眼，果然有盏紫色的龙灯，且因装饰得格外华丽而围观者甚众。看来只能挤过去了。
　　“小翠，我们一起过去，免得再散开。万一走散，就在那盏龙灯下汇合。”一手抱着九方墀，一面又腾出一只手来：“雪飘，牵着我的手，不可以放开哦！”
　　“嗯！”白雪飘抬头，大大的眼睛里，闪着崇敬和无比信任的光芒，好像相信只要握住那只手，去任何地方都没什么好担心的，任何事情，都一定能够办到。
　　于是…艰难移动中…
　　“小翠小心，站到我后面来。”
　　“雪飘你不要老看着我！注意看云染在什么地方！！”
　　“对不起，请让一让……”
　　“……”

　　（爸爸,顾这么一家子汝真的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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