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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忽然觉得有目光在朝我这边看过来,我偏头看去,却没发现什么熟面孔。
要轮到李敢了,李敢穿上了铠甲,果然一下子变得英姿飒爽起来,却比其他人多出一种清秀风流。他走出座席之时,周围的人都把目光转过来,不少陌生人都交头接耳的议论着,特别是席中那些女眷,发出低低的赞叹声。
我忍不住骄傲的微笑,这个人可是我哥哥哦——我真巴不得在所有人面前炫耀。
侍从把菊花青牵了过来,李敢飞身上马,顿时激起一片惊叹。我也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随即狂笑起来,这个家伙,他居然用奥兰多·布鲁姆在《指环王》里扮演精灵王子时,那个单手飞身上马的经典动作,这一下可镇住这帮没看过电影的汉朝人了吧。
第一项考在马背上的从容潇洒,也赶不上浑邪王。但在刚才比试过的人里面,已经算出类拔萃了。的是骑术,其实我自从看过匈奴人的骑术以后,就觉得汉人的骑术确实略逊一筹。即使是李敢,
接下来是考射靶,李敢纵马飞奔,然后忽然背转身,轻舒臂膀,将长弓拉得如满月一般圆,然后,“飕”的一声,正中红心。
场边响起一片掌声,还夹杂着不少女子的喝彩声。
我暗暗好笑,这个家伙,到古代还是这么出风头。刚才也有好几人射中红心,却没他动作这么好看,也没这么多人喝彩。
果然,适才演示过的一名蓝衣青年不忿的说道:“都是中了红心,却怎么分高下?箭法准头才是最重要,姿势好看有何了不起?”
他把声音提得很高,显然是故意说给众人听的。
首席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李广老将军的儿子,是名李敢?你身法确实出众,但刚才公孙公子的话说得也有些道理,李家骑射传家,却不知你还习过其他招数否?”
李敢下马,向首席拜道:“小人另有一技,愿表演给陛下观看,恳请陛下恩准。”
汉武帝微微颔首道:“准。”
我心想,李敢莫非是要使出那招“双燕归巢”?
果然,李敢从箭壶里抽出两枝箭,一支搭在弓弦上,另一支夹在握弓的左手指尖。
他先将弓拉开八分,轻轻射出第一箭,那箭却是划出一道弧形,眼看还没到靶前就有下沉趋势了,不少女子甚至惊呼起来,以为这一箭要失败。
但第二声弦响紧接着第一声,这次却是疾如闪电的一箭,不但追上前箭,还射中前箭的箭尾。只听“夺”的一声,第一箭被第二箭推到了靶心,第二箭的箭头也卡在前箭箭尾,两支箭连成了一支,钉在靶上,尤自微微颤动。
“好!”汉武帝站起来鼓掌,顿时全场掌声雷动。
接下来的结果,果然如李广所料,李敢成为这次比赛的第一名,并且被汉武帝钦点为侍中官。
“哈哈,不意朕今番有得一勇将!”汉武帝笑道,“冠军侯昔日也曾任侍中官,如今为我大汉立下赫赫战功,不知冠军侯以为李敢的骑射功夫,比你当年如何?”
“臣不敢妄下推断。”一个淡淡的声音回答道。我浑身一震,真的是他?但我却强抑着不看过去,手却下意识的捏得紧紧的。
“哦?听冠军侯的意思,是要与侍中官比试一番才知?”
“臣请陛下准许。”
我心里暗骂:明明早就安排好了,还说这么多废话。不就是想借李敢来衬托你这位冠军侯的威风吗,但这回你们却是打错算盘啦!
一个身影从首席下来,果然是我熟悉的那个人!
“哗啦哗啦——”掌声响起来,跟适才李敢下车时一样,也夹杂着不少莺声燕语,看来霍去病的支持者也挺多的。
霍去病道:“既然靶子还未撤,我就先请教李世兄箭法好了,请问李世兄刚才那两箭,唤作什么名号?”
李敢拱手道:“叫做双燕归巢。”
汉武帝赞道:“这名字倒是风雅。”
霍去病道:“我也练过双箭的技法,却不是双燕归巢——拿弓箭来!”
早有侍从递上弓箭,霍去病也是同时取了两支箭,却都搭在弓弦上。
我心中虽然想着:你决不会有比李敢更好的箭法!但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因为跟霍去病在一起时,我确实没见过他射箭,也许他深藏不露也不一定。
场中忽然掌声雷动,原来在我恍惚之际,霍去病的箭已经射出去了,却见两箭同时射中红心。
我冷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比三哥那招逊色多了!”
李广叹息道:“也不能这么说,同时射出两箭,都中红心,也是很高超的箭法。冠军侯比你三哥还年轻,有这样的修为实属难得!”
霍去病向汉武帝拜道:“陛下,臣这一箭也有个名号,叫‘双龙夺日’。”
汉武帝笑道:“好,我看与李敢的双燕归巢相比,也是毫不逊色,众卿以为如何?”
众臣子立刻纷纷拍起马屁来,纷纷赞扬冠军侯箭法如神,又有人说,以气势来看,其实双龙夺日比双燕归巢更胜一筹。
我看在眼里,听在耳中,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不由得拍案而起,越众而出,大声说:“三哥,你还有拿手的招数,为什么不演示给陛下看看?”
李广冲上前来拉我,道:“姝雅,不可鲁莽!”
但几乎在场所有人都已经听到了我的声音,于是纷纷朝这边望过来。
我只见卫青眉心一攒,随即又摆出莫测高深的扑克脸,向首席那边看去。我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首席中间坐着一个身穿黄袍的男人,眉目疏朗,却又不怒自威。那是汉武帝?我有点失望,原来长得跟雍正——不,唐国强也差不多咧。
汉武帝皱着眉头,问:“这是何人?嗯,穿着跟李敢一样的衣服,李广,朕不知道你还有个小儿子。”
李广连忙跪道:“这是臣所收的义女,臣教女无方,疏于管束,皇上恕罪!”
我本来不想跪刘彻,但他眼光中却有股无形的压力,不止是他的目光,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一点一点堆积在我身上,我竟然觉得两腿发软,李广一拉我,我扑通一下就趴下了。唉,真是丢脸……
汉武帝道:“真是将门虎女,胆色出众,朕不会怪她,只是对她所说的十分好奇。”
霍去病忽然说道:“既然李世兄还有高招,去病也想领教领教。”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来,我忍不住斜眼看过去,他却没有看我,只是拳头捏得紧紧的。
李广劝道:“我女儿不懂箭法,信口胡说的。冠军侯箭法如神,老将也自愧不如,何况犬子。”
汉武帝笑道:“老将军不必过谦,朕也想看看李家家传的绝技。嗯,小姑娘,你刚才说你兄长的绝技是什么?”
我见李广惶恐的样子,也暗暗后悔刚才的莽撞。
于是回话道:“陛下,小女子愿与兄长一同为陛下表演,却不是什么阵前杀敌的绝技,只是一个小游戏,希望能博陛下一乐。”
汉武帝道:“如此甚好,快快演示吧。”
我看了李敢一眼,李敢耸耸眉,长叹一口气,显然对我无可奈何,但他已经懂得我的意思了。
我解开头上的发髻,站到场中,手持葡萄一颗,高高举起给全场看清楚,然后摆在自己头顶。
李敢说:“臣要在二十步以外,射中舍妹头上这颗葡萄。”
顿时四周响起惊叹声,似乎有妇人晕倒了。
李敢拿起弓,猛的一拉开,瞄准我头顶,众人都以为他要发箭,心都提到嗓子眼——李敢忽然把弓放下,作犹豫状。
场下众人惊魂未定,发出一片惋惜的叹息声,却见李敢忽然又把弓举起来,立刻又有数名妇人晕倒。
我暗暗好笑,以前我跟他排练之时,可没有这么多花招。
李敢第三回举起弓,这回却是真的一箭射来,我眼睛也不眨一下,稳稳的站着不动。头顶一轻,可怜的葡萄已经被箭穿过,掉到我身后数米远去了。
这回晕倒的妇女数量,是前两回的总和。没晕倒的人都在拼命鼓掌,我和李敢向四周鞠躬致意。我在人群中忽然见到赫连皓,他举起大拇指,满脸惊为天人的表情。
汉武帝也拍手笑道:“不错不错,李家公子箭法稳健,李家小姐胆色过人,李广,你果然善于教育子女!”
李广抹了把冷汗,叩头道:“陛下谬赞了,臣愧不敢当……”
我正待下场回席,忽然汉武帝问道:“冠军侯,你有没有兴趣玩这个游戏?”
我额头上冒出冷汗来,连忙回头朝汉武帝跪下,这次绝对是真心诚意的:“陛下,小女子跟家兄练习已久,才能作这样的表演,冠军侯跟我没有配合过,万万不行啊!”
霍去病盯着我:“你怎知道我不行?”
呃……我以为只有在现代才不能说男人“不行”呢,难道在古代这也是忌讳?
他的目光中,有失望,有恼怒,有骄傲,似乎我的话深深的刺痛了他。但是,皇天可鉴,我只是单纯的想保命而已。
我垂睫低声说:“我不知道你行不行,但是犯不上拿我的命来赌。”说完,再抬眼看他,果然,他似乎被刚才我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打动了,眼神没有先前那么凌厉,却仍然是嗔怪的看着我,潜台词似乎是说:谁让你硬要出来捣乱的?
霍去病道:“既然李家小姐对我信不过,那就换个小黄门上来吧。”
我舒了口气,心想,还算你有良心。不过,那句“信不过”,似乎一语双关。
可怜的小黄门,站在场中,顶着那颗葡萄,却是瑟瑟发抖。我看着都头晕,心想,这叫霍去病怎么瞄准呢,说不定本来能射中的,这下都要射偏了。不过,都怪我不好,倒连累了他。
霍去病拉开弓,那个小黄门抖得更厉害,葡萄一下子从他头顶滚落下来。
“对……对不住……”小黄门趴在地上捡起葡萄,又哆嗦着往头上放,才一松手葡萄又滚下来。观众都发出笑声。
我看那个小黄门如此害怕,心中不忍,心想,如果霍去病失手,那不是我害了他的性命吗?叹了口气,说:“算了,你也不行,还是我来吧。”
场下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
我摆出视死如归的表情,昂着头向场中央走去,走过霍去病身边的时候,他低声说了两个字,让我几乎热泪盈眶。
“笨蛋……”
我心想:是,我不就是个笨蛋吗。如果不这样,你会看到我吗?你会跟我说话吗?我只想知道,你现在会用怎样的眼光看着我,怎样的表情面对我……
我站好位置,将葡萄摆上头顶,唉,我竟然要用这么滑稽的样子来面对他,真是自作自受。
霍去病在二十步以外看着我。
去病,你的目光为什么这么冷漠,你是在怪我吗?是,是我先离开你,但是,却是你先放弃了我……
但我的目光应该已经告诉你,我的心一直没有变过,尽管我骂过自己无数次,但是,我竟然还是那么喜欢你。即使……即使你这一箭杀了我,能死在你箭下,也算我没白来这世间一回……
我眼中一片模糊,我看不清他了,连他是不是举起弓,我也不知道——
“飕”——
有一道凉风从头上掠过。
赛场一片安静。
“陛下,臣输了。”
眼泪从眼眶中滚落下来,眼前的人影又变得清晰起来,却是他的背影,在离我而去。
“姝雅!”李广把我拉到怀里,慈爱的摸着我的额头,“没事了,不要怕。”
他见我呆若木鸡,一动不动,还以为我吓傻了。
我被拉回席,愣愣的坐着,刚才怎么收场的,皇帝又对李广和霍去病说了什么,我都浑然不觉。
李敢拍拍我的头:“你高兴了?你的霍去病,他对你始终是不能忘情的。”
我知道,他那一箭,离葡萄老远,我跟李敢练过这么多次,感觉得到。
“他不是射不中,如果他瞄准,起码有一半机会是不是?但是他放弃了,宁可射空……”李敢喃喃的说,“姝雅,你很幸运。”
卫青的席位上传来阵阵欢笑,我正奇怪怎么霍去病输了他们还那么开心,就听到有人在高声说:“哈哈,原来贤侄你也是惜香怜玉之人!”
“是啊,否则焉有射空之理。”
“去病贤侄,可不要处处留情哦,婚期将近了,当心我们家霓儿吃醋。”
我皱了皱眉,望过去,见有几个将军模样的人在围着霍去病七嘴八舌。在说婚期的那个男人,也穿着将军的朝服,应该就是公孙敖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朝我这边狠狠看了一眼。我不由得心头气结:谁要跟你女儿争风吃醋?又不是我叫霍去病手下留情的!
“对了,不是还要比骑术吗?”
“去病的骑术也非浪得虚名,否则皇上怎么会把小旋风赐给他呢。”
“两位爱卿,你们从此地出发,越青锁门、南平门、东长门,再回来,先到者即是赢家!”汉武帝命令道。
李敢和霍去病都上了马,汉武帝掷旗为号,两人同时纵马冲了出去。
“你真的还要用我那个东西吗?”赫连皓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身边,“刚才你哥哥已经赢了,我看你也不必再报复他啦。”
我松开一直紧握的右手,看着自己的掌心那枚铜哨,沉吟不语——
“当初我在草原上,把一枚小铜铃放进了这匹马的耳朵里,当我在远处吹响这个铜哨时,铜铃也会震动,马儿会很难受。它有灵性,知道谁给它放进去的,谁就可以拿出来,所以那天它又跑回来了……”
在马厩那里的时候,赫连皓向我解释。
“好啊,原来当初是这样整我的!”我扬手做势欲打。
“哎呀,那时候我们还不是朋友嘛……”赫连皓狼狈的跳开。
“难道现在又要把铜铃放进去?”我有点不忍心。
“这倒不用。好马的记性都不错。只要你再吹响这枚哨子,它听到曾经折磨过它的声音,立刻就会有反应。”
马蹄声传来,两匹马快跑回来了。
前面的果然是小旋风,它超出菊花青三个马身,眼看菊花青是追不上小旋风的了。
我把哨子放在嘴边,吹,还是不吹?
霍去病回头看了看李敢,虽然他平素有大将之风,但现在看起来也有点紧张。
我有点心软了——他到底还年轻,看重胜负得失。刚才已经输了一阵了,难道我真要让他两阵皆输?
我缓缓放下手中的哨子。
“是霍爱卿赢了!”汉武帝下了裁决。
卫青和公孙敖的坐席欢呼声很大,我瞥了一眼,有个女子,姿容秀丽,面若芙蓉,正在向霍去病挥手。
霍去病也含笑向那个方向挥了挥手,但,他飞快的瞥了我一眼。
我便知道他也是在向那个女子,也就是他的未婚妻致意,心中忽然一痛。
是我自己放弃的,为什么还要生气?
我暗暗责备自己,但手又慢慢举到唇边。
赫连皓说过,这哨子的声音,是人听不到的,而马却听得到。
小旋风忽然人立起来,接着又后腿跳起,像一根弹簧一样猛跳,状若癫狂,霍去病差点就从马背上滚下来,幸亏他见机得快,手忙脚乱的跳落马背,那个女子吓得惊叫一声,花容失色。
这一刻,我以袖掩面,笑得甚是欢畅,眼角却有一颗泪珠悄悄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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