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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蓝
四月蓝(高银X桂)
花汁染在手上,垂眼看着,恍恍惚惚地就有些像四月天空的颜色,湛蓝剔透,渗入肌肤,入心地痛。
桂小太郎立在绚烂花海,抬头闭眼听见天空的回响,仿佛又回到初次重逢的那一天,战火硝烟中,有人对着面前美得妖冶的单眼美人说着厌恶,抑或是喜欢?
高杉,许久以后,当我的世界里从此真的再无了你,April Blue,April Blue。又有谁,还曾记得?
“师傅,师傅——!”一名短发,样子清秀,眼神明亮狡黠的少年远远地跑过来,桂转过身去,看着他扑往自己的怀里。
孩子抬起头,桂将他抱起来,孩子两手环在他脖子上,对他说道,“阿银又来找你了。”
桂笑着“唔”了一声,抱着他远去。
身后迢迢的依旧是绚烂得寂寞的花海,映着这个春天空湛高远的天空,满世界入心的班驳。
“我说,”毫不客气地四肢大敞地坐在沙发上的银时,一面挖着鼻孔一面吊着那一双万年不变的死鱼眼:“假发……”
桂的小小徒弟给他倒了杯茶,抬起头反对他:“欧吉桑,我师傅他不叫假发叫桂!”
“假发,为何你那该死的恶心的宠物又离家出走啊!”银时却咆哮起来:“离家出走就算了,为何又给我跑到万事屋去啊!啊——!”
脑海里便冒出伊莉沙白可怜又恶心地流着泪蹲在万事屋门口不肯离开的傻样,恨不得一脚将他踢到宇宙中去。
桂跪坐在侧面的地上,喝了口茶没有说话。额发已经愈渐地长,黑亮润泽地垂下来遮了他半张俊美的脸。
反正就算不去领它,最近已越来越爱离家出走的宠物,它还不是照例过一两日便乖乖地回家来。
“啊嘞?这是对收养了你那恶心宠物的恩人该有的态度吗,我说假发——”气焰汹汹的银发青年冲到他面前,低着头,却看到那张微垂着的脸,上边淡淡而深,或者根本就说不上来是如何的表情。安静得不像他的脸,白皙而依然漂亮的男子,却少去平日里该有的气势。
让他觉得,他这一份安静,寂静得酸楚。
窗外树阴,班驳落入窗格,斜斜地铺在地板上,随风声沙沙地晃动,安静作响。
银时的视线慢慢下放,终于在那只放在杯上的手上发现一点蓝色痕迹,他伸在空气里,还未来得及搭往身下的人肩上的手,就这样突兀地收住。僵硬在半空。
那个人死后,这么多年里,一直走不出去的人。又岂止只他一个。
只是这么多年,陪在你身边从未离开的人,你又何时才会抬头看他一眼?假发。
风大了一阵,吹进屋里,散去了眼里的僵硬,他的手,终于还是使劲地放了下去,拍在他背上,有些重,却决不会让他痛。
银时歪着嘴巴吊着眼睛笑起来:“假发,要不要出去兜兜风?”
有些人有些事,不可勉强,却需尽人力。要得到一个人,更需如此。
桂坐在银时身后,身下这辆不知购于何年何月的破旧摩托车,开在海边的公路上,边跑边从排气管发出咯嚓咯嚓的噪音。
“哎,银时,你早该换车了。”桂两手环在银时腰上,身前的人,明明看起来是这样纤瘦,当抱着他时,才发现这人的背整个比自己想象得要宽厚温暖得多。
银时不想解释换车要钱的事实,只回过头,隔着头盔看着他在风里的半眯了眼睛的脸,在四月的天空下,那张熟悉得让人眩晕的脸,让他觉得有无数的话想要对他说。
却不知道想说什么,又可以说些什么。
“注意骑车啊混蛋!”桂几乎就要跳起来揍起,若不是此刻自己正坐在他车上的话。
“啊嘞,不要小瞧本大爷,我闭着眼睛也照样骑!”说完转过头去,再不说话地骑着车。而不知为何与何时变得通红的脸,藏在头盔下,发烧似的滚烫。
在身后的人所看不到的地方,他突然又笑了,俭着眼藏住桂永远所不知的那一部分,由心的剧烈跳动而聚齐起来的,该叫做爱的那东西。
前面的大卡车突然停了下来,巨大的身躯挡在前边,银时来不及从外边拐出去,反方向出来的车已经擦着车身而过。
于是“嗤——”的一声急刹车,身后的人重重地撞在银时背上,腰上的手,却已条件反射地缠得更紧。
已经忘记去谴责前边开车的人,银时这时已只能听到自己猛烈地跳得不可抑制的心跳声,“砰——砰——砰——”声声又声声。
低头看着腰上那一双手,紧紧合在自己腰上的,染着这个春天的天空的颜色的手指,纤长骨感,这颜色从腰上,一直收紧至银时的心底,伴随着第三人的名字,以及与自己无关的,他与他之间的代名词。
April Blue。
为何你从不舍得忘记。
为何我又学不会真的不在意。
“银时,你没事吧?”桂从他背上抬起头来,鼻梁撞到了,有些红,并酸痛。却忘记从他身上放开手,去揉一揉那不甚舒服的地方。
他只关切地将头绕过他的肩,偏过去看他怎样了。
前边的车又启动,留了一屁股的烟远去。银时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回头,脸仍旧埋在头盔里,眼睛被明亮的天空刺得有些痛。
“假发……”银发的人重新发动车,在路上扑扑地奔跑起来,而他对他说的话,全部掩盖在车的噪音与风声中,他的桂,再没有听到。
其实他甚至都没有听到他小声地叫他的那一声,他的脸就重新半埋在他的肩头,他用他的很旧很旧的车载着他,不知能否能将他载到天涯尽处。
远处的路在海岸线与日光里恍惚隐去,鳞波大片地晃动,天涯的尽头,是不是就不会有,那叫四月蓝的植物,也不会有,曾经存在于他和他生命里的那个,叫做高杉的男子。
一直往前开,永远不停,就好了。银时。
“桂,拿着。”长相妖冶,神色狡黠的少年从延绵止天际的花海中直起身,递过两枝花,桂伸过手接过,问道:“这是——?”
“April Blue,也就是四月蓝,现在已经很少见了。”少年看着他,眯着细长的狐狸眼笑了,“喜欢吗?”
桂或是点了头,然后他的时间突然就变成了电影里慢放一样的,变长的镜头。
在他的眼里只看得到他的样子之前,就望到视线里那一片天空,如同这花的颜色,深得不可思议,要使人沉溺。
然后高杉的眼睛,额头,他垂下来的黑色头发,将桂眼前的一切统统地都遮住了,那一天的花海里,桂再不记得其它,就记得那妖艳邪魅的少年,他唇上的温度,惊人的烫,粘住他的嘴唇,使他忘记要挣扎脱开。
十年后。
硝烟炮火,赤地千里,尸横遍野的修罗战场,桂在阴暗天下,空气里飘散着战火的滚烫因子,吹起来帖在脸上,却已毫无知觉。
“这一天,你等了很久了么,桂。”两丈之外,左眼缠着纱布的男子笑容挂在脸上,几分狰狞,亦几分感伤、几分妖娆。
“……”桂小太郎垂下眼睛,再不去看他神情。昨日种种仍旧还在眼前,却也只是昨日梦境。既然早已选择敌对道路,便再不可后悔。
高杉的手放在腰上的刀把上,“一次决胜负罢,不然一会那家伙势必又要过来添乱呢。”
也好,浑身是伤的桂缓缓举起自己的刀,寒光闪过,“拼哧——”一声,不过瞬间,一切便已在电光火石中结束。
久久,背对着的两人,直到其中一个缓缓地倒下去,桂才在惊愕中瞪大眼睛,无法置信。
与喷涌的鲜血一起飞过他眼前的,是不属于这片天下这个场景的一抹蓝色,花朵在时空里蜿蜒过长长长长的镜头与在一起不在一起的岁月,与那人一起。“咚”地飘落在他眼前。
在再等不到的时候,才这样突兀地心伤。
“为何……高杉,为何要这样——”他再不可回头,怕回头看到他譬如昨日的眼神,只睁着自己震惊地仿佛要突裂的眼睛,全身不可抑制地颤抖。
地上的人,流了一地的血,却缓缓笑起来,挣扎向他说道:“过来,我便告诉你。”
他蹲在他身前,高杉的手伸进衣服里,取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朵,染满血色的花儿,花已经有些枯萎,他抬起眼看着他,“手。”
桂已经说不出话来,眼前亦早就模糊不清,他伸出手去,他将他送他的最后一支花紧紧捏在他手中。
桂的生命里,有一个人,送过一种叫四月蓝的花给他,在他喘息不定的最后一刻,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一生记得。
他记得,他那样紧地握着他的手,他依然邪魅依然风流地看着他说:“因为……爱啊。”
而后他在他怀里,再没了声息。桂在阴霾的天下埋头痛哭,银时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他孤单背影,而那一声声断断续续的“不”,让他再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那个一直以来喊着要推翻这个黑暗时代的人伤心欲绝的表情,竟让他的心如此之痛。
银时想,这就是爱么?
可它却来得太晚。
桂的怀里,高杉的刀躺在鞘中,始终未曾出过。
很久以后的某一天,天朗气清,苍穹遥远,小小的徒弟在窗外扑蝴蝶,一个人“咿咿啊啊”地玩得不亦乐乎。
桂站在窗前,听风由耳边过,花开了谢了一年又一年,风吹起头发,长发的人从肺里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这么久,已经够了吧高杉,或许我也该从你那句缚咒中,出来了。
银时大大咧咧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桌上零食散乱一堆,神乐新八照常在一旁吵来吵去,只有定春永远安静。
“新八,我的咖啡呢?谁把我冻在冰箱里的咖啡喝了啊啊啊——!!”
“那种放三十几块的糖的东西谁会喝啊!!”新八从与神乐的战场中分身出来,大肆吐槽。
银时走到门口:“每周一次,怎么可以错过。还是去吃红豆饭好了。”
门“唰——”地开了,银时的手还未沾到门栏,站在外边的人手还放在门上,脸上绽开了笑容。
“嗯,原来是假发啊。”银时掏掏耳朵,面前这个人,他怎么可以笑得这样,灿烂,又没心没肺。
“有什么事,假发?”银时问。
阳光好得让人瞌睡,银时背上缠着个老土的行李包,洞爷湖别在腰间,挠挠乱糟糟的头发,侧过脸问走在旁边的人:“我说假发,靠两只脚徒步周游世界?没人告诉你这一定会走死人的吗!”
桂看着他,不语。
“好,就算是这样,你来找我的时候难道不是要的私奔吗,为什么私奔还要带上这两个拖油瓶啊!”
指着被他抱在手上、两手环在他胳膊上酣睡的孩子,还有跟在三人身后的伊丽莎白,气呼呼地指责着面前的人——他他他,竟然欺骗自己纯真洁白天真无知的感情!
桂说:“闭上眼睛,银时。”
银时便愣愣的,真有些傻了。脑海里浮现出的是电视中通常也会出现的相同情况。于是老脸有些泛红,嘟隆一句:“大路上,也太儿童不宜了吧假发。”
眼睛终还是老实闭上,而后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也没有什么诸如温热、滑润之类的东西贴在嘴上,便听到他说:“可以了。”
睁开,眼前是一朵蓝色蓝色的花儿,湛蓝鲜嫩,映在阳光下尤显光洁湿漉。
花朵后边的声音问道。“喜欢吗。”
喜欢吗。
于是这个邋遢的乱糟糟没有形象的人,突然地便不知所措了。
April Blue,是多年前那个人送给他的花,因何,他又要送与他呢。
银时绞尽脑汁,仿佛明白了,仿佛又很迷惘。是表示假发真的喜欢自己?还是在暗示他就算和他一起,也不会将高杉忘记?
桂却再也不说话,只把花儿放在银时手上,在他们刚起步的长长旅途上,对他灿烂而笑。
高杉,有些人事,并不必刻意铭记或遗忘。或许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曾经有那么一个人,自己也曾为他欢喜伤痛。
可是喜欢也好,愧疚也好,亦终不可自欺欺人地当成是爱情。
当繁花盛开,花海中央,有一种叫四月蓝的植物,开得湛蓝,眩目璀璨。而它终究也要在明亮清朗的光辉下,才散发得出极致的美来。
高杉,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繁花盛开时,你是否也一样,觉得幸福了?
“喂假发,你送我花……该不会是向我表白的意思吧!”
“——你觉得是,那就是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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