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千金一诺

　　齐诺挑眉，“我的？”
　　“是呀，你好像从未跟我提起过你小时候的事情。我只听冯敏说过你从小便被抱到远房亲族家里抚养。你爹……那位冯侍郎为何要把你送走？”皇后转过头看向他那双清澈淡然的眸子。
　　齐诺看了看皇后那张想听故事的脸，叹了口气，“我小时候……”齐诺停顿了好久，久到我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闭着的眼睛再次睁开，他那低缓的声音传入耳中，“我从生下来便先后克死了祖父祖母，母亲也因为生我得了寒症，不过一年便死了。算命的说我是个煞星，命硬克亲，爹爹便把我扔到远方亲族家抚养。直到我七岁那年，抚养我的冯老爷子突然暴病而死，而我恰巧撞见了冯老爷子的大夫人在她冯老爷子的药碗里下毒，却被大夫人反咬一口，跟族里人说是我下毒害死了冯老爷子，还要把我送到官府，我那时还小，害怕极了，就偷逃了出来，流落街头，当了一两年乞丐。跟着一群老叫花子流浪到了淮阳，在我奄奄一息的时候遇到了何老，何老是淮阳盐商夏良家的管事，他见我可怜，便收留我在夏府里为奴。直到十二岁那年，生父因罪入狱，正巧夏良得知我是冯侍郎在外抚养的庶子，怕惹来麻烦，想把我赶出府，何老不忍心见我再次流落街头，便把我带到老家去……”齐诺平淡地说着，声音里不带任何情感，好像只是叙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皇后听到齐诺突然不再说了，不有好奇地问了一句，“那你又是为何落入顾一平那畜生的手里了？”
　　齐诺的眸子骤然变得漆黑，散出摄人的戾气，但声音依旧如常，“何老无子无女，老家在汝南岳城，老家里只有一个侄子还是个先天瘸子，何老几年前曾攒钱为侄子娶了一房媳妇，等带我回老家后，发现侄子为了还赌债，把媳妇给卖了。何老气得打骂了他侄子几下，没成想那侄子一失手杀了何老。他侄子嗜赌成性，我在那里生活了一段日子，就被他……卖给了一个牙婆子来还赌债，不过这次我没有那么幸运，被卖到了南园……”
　　“南园？”皇后不解地重复了一遍。
　　“南园，就是有断袖之癖的嫖客常去的地方，俗称小馆儿，养男妓的地方。在那里遇到了欣贵人娘娘的弟弟顾一平，后来，后来……还好后来我有幸遇到娘娘你。”齐诺温暖一笑，笑容直达眼底。
　　“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回忆起那些痛苦的往事。”皇后愧疚地说道。
　　“娘娘，永远都不要向奴才说对不起，一切都是奴才咎由自取……”我看不清齐诺说这话时眼神里的情绪，那是我不能理解领会的情感。
　　他的这些话我都记得，可是记得又有什么用，我还是来晚了，齐诺他还是受到伤害了，老天爷为何要这样对他，是我杀孽太重，罪孽太深，要惩罚的人是我，为何受苦的却是他！
　　等皇后睡着了，齐诺才起身，小心翼翼地将皇后的手指从他的衣袖上抽离。
　　吩咐门外的入画，叫太医来给皇后看病。
　　待太医回禀皇后无恙后，齐诺才放心退到外室。
　　“公公可有觉得身体不适？”太医有心问了一句。
　　齐诺挑眉，随后付之一笑，送走了太医。
　　“入画，你在外面守着，若是皇后娘娘醒了，你就赶紧唤我。”齐诺交代完，就一个人走进偏殿，关上了房门。
　　我跟随他直接穿门而进。
　　齐诺走到柜橱前，打开最上面的一个柜门，端出一个檀香盒子，打开盒子，拿出一个金色小瓶子，随后又坐在卧榻上，脱下鞋，挽起了裤腿儿。
　　我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膝盖处磕掉一块皮肉，伤处看上去黑乌乌了，血一路从小腿趟到脚踝处。只是这血的颜色，有些暗，特别是在他白皙肤色的映衬下，显得有些诡异。
　　齐诺拿锦布擦了擦血，锦布被染成了紫黑色。
　　难道齐诺中毒了？
　　“怎么会这样？”我抬头看向他，可他却依旧在给伤口上药，眉头紧蹙，鬓角上被汗水侵湿的碎发紧贴脸颊，看样子很痛。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真的去关心过他，他是什么时候中了毒受了伤，我都从未在意过。
　　我不由得想伸手为他擦擦额角的汗珠，手却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无法触碰到他的身体。
　　“很疼吗？”与其说是在跟他说话，不如说我在自言自语。
　　我直直地看向他，可他却没有与我对视，而是紧闭着眼睛，牙齿将下唇咬得毫无血色。
　　“醒醒可好？你睡得够久了……”
　　这是谁的声音？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就只有我和齐诺二人。我幻听了？
　　齐诺将伤口用纱布简单包扎了一下。又从那柜子里拿出一黑一白两个瓷皿，打开黑色瓷皿后，里面有几只像桑蚕一般发着晕光的虫子，缓慢的在盅里蠕动着。看着我胃里一阵翻腾。
　　难道齐诺养盅？
　　只见齐诺又打开了一个白色的瓷皿，里面是黑色的液体，好像是什么东西的粘液。看齐诺皱鼻子的样子，这东西的味道应该不好闻。
　　齐诺将发光的桑蚕扔进那黑色的粘液中，桑蚕蠕动了几下，便被粘液融化，与粘液融为一体。然后我就眼睁睁地看着齐诺将那粘液一口饮下。
　　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瓷皿从齐诺的手上掉落。齐诺整张脸扭曲到狰狞，面红耳赤，青筋暴起，好像随时都能化身恶鬼。
　　“阿诺，阿诺，你怎么了？”我有些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看着齐诺疼得满地打滚，浑身抽搐，而我却无能为力。
　　“言姑娘还在睡？”
　　“她怎么让自己伤的这么重？”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臭小子，还有你这个庸医，要是我家公子……小姐今晚还醒不过来，我就让你也闭眼！”
　　这不是秦迅的声音吗，“秦迅你在哪里……快过来帮忙，阿诺他……这是……”齐诺的脸，脖子，甚至连手背上，所以裸露在外的皮肤表面都出现了长短不一的黑线，这些细如发丝的黑线似乎如有生命一般，若隐若现，蔓延蠕动。
　　我刚想扑上去看个究竟，就觉得身体似乎再被一股力量拉扯着，眼前的景象再次暗了下来。
　　“阿诺……阿诺……”
　　当再次看清眼前的景物的时候，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我被人绑架了！眼前这木头架子，我是被人关起来了吗？“这是哪呀？”
　　“快到金羽城了。”
　　声音是从头顶上传来的，我一抬头正好和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四目相对，“阿诺……你醒了……”
　　我刚想伸手摸摸他消瘦的脸颊，看看可有那些蔓延在皮肤下的黑丝线，手腕便被他轻轻摁住，“伤口化脓了，最好别动。”
　　他还未变声，声音里充满了稚气，和我原本熟悉声音有些不同。
　　，“这又是哪里？”
　　“快到金羽城了。”
　　我这是又回来了？还好只是一场噩梦！深吸一口气，胸口痛得差点咳出声来。
　　待我看清四周，我才发现，我居然躺在一辆只连清漆都没有刷的马车里！车厢四周的木架子上还可以看清屹立不倒的毛毛刺，看得我浑身难受，我这还真成逃荒的了。
　　齐诺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说道，“从南院出来的时候，偷了那位薛公子的马车，可是那薛公子的马车出岳城很管用，但出了城后，反而太过招摇了，为了避免被人跟踪，就委屈言姑娘了。”看他的表情好像真的挺对不住我的样子，我突然觉得自己太过矫情了，“秦侍卫，言……姑娘醒了，快让大夫来看看吧。”齐诺刚说完，马车便停了下来，车门打来，一个圆脸老头被秦迅塞了进来。
　　“小姐，谢天谢地，你可算是醒了。”秦迅露出那比哭还难看的表情，这简直就是在考验我的忍耐力。
　　圆脸老头叹了口气，“醒了就好，老朽听闻最近岐黄公子现身帝都，若是找到岐黄公子，请他出手，这姑娘或许还有得救。”
　　岐黄公子不就是我哥哥言玉山嘛，岐黄公子是他在江湖中的雅号。
　　“难道她不紧紧只是伤口化脓引发高烧不退这样简单？”齐诺的语气里透露着紧张。
　　圆脸老头摇了摇头，“恕老朽直言，老朽我从医五十余年，还从未见过姑娘这样的脉象，既然姑娘能醒过来，就说明暂时已无性命之忧，事不宜迟，你们还是赶紧去找那位岐黄公子吧。”
　　圆脸老头又帮我在伤口处换了药，“这要有止痛的作用，坚持到帝都应该不成问题，还要你这小子，你家小姐醒了，你就乖乖睡一觉吧，再这般熬下去，先倒下的一定是你！”
　　齐诺点了点头，对圆脸老头行礼道，“我代我家小姐多谢许大夫的救命之恩，他日若有驱驰，单凭许大夫吩咐。”
　　圆脸老头笑了笑，“若是有缘，我们下次再见，姑娘请老朽喝酒吧。”
　　“一定！”我真诚地说道，“秦迅，替我把诊金给许大夫，并给许大夫雇辆马车。”
　　圆脸老头推开车门，摆摆手道，“老朽我自有我的毛驴坐骑，老伙计驮着我云游四海，治病救人全凭缘分，平生能遇到你这样的病人，也算得奇遇。既然有缘，不必重谢。”说罢，便下了车。
　　听闻秦迅还在言谢，圆脸老头推辞了几句，就骑着毛驴远行了。
　　“这大夫是谁？”我觉得换过药后伤口处清凉了很多，确实有止痛的作用。
　　“赤脚名医许扬子。”齐诺回答道。
　　许扬子，原来是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曾祖父许恒曾为我朝司医院院首，许氏一族一直都是太医院的扛把子，而这许扬子是许家最有天分的医者。景和六年汝南的那次瘟疫便是靠他研制出来的方子才控制住了疫情。而那时他只有十七岁。可就是这样一位难得的医学奇才，却不愿入朝侍奉皇家，宁愿四处游历，做一个云游四海的赤脚郎中。
　　上辈子只是听说过他的赫赫大名，却从未谋面，没想到这一世却有这般缘分。看来这一世果然不同了。
　　“我睡了很久吗？”我听到了车外热闹的叫卖声，已经到金羽城了。
　　“是呀，姑娘昏睡了五日了。”
　　五天了，我竟然昏睡了这么久，“一路上可有麻烦？”
　　“路上没有什么麻烦，一切都很顺利，姑娘再坚持坚持很快就到帝都了。”齐诺声音轻的犹如飘落的羽毛。
　　也不知道谁这么有心，给我垫了那么厚的褥子，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想喝水吗？”
　　“好。”我应了一声。齐诺缓缓地起身，拿了两个软枕给我垫在背后，我这才察觉原来我一直都倚在齐诺的怀中，所以才不觉得颠簸。
　　齐诺将水杯递到我的唇边，我察觉到杯子微微颤抖，“你一直都没睡？”齐诺的黑眼圈都快扯到下巴上了，惨白如纸脸颊，就连薄唇都毫无血色。
　　“救命恩人生死一线之际，我怎还有心思蒙头大睡，未免也太没有良心了。”齐诺嘴角微微上扬，用指腹替我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只是我与姑娘素不相识，不知姑娘为何愿意舍命相救？”
　　齐诺没有前世的记忆？难道只有我记得前世发生的一切？也好，这些记忆本就是对我的惩罚，既然是惩罚就不应该由齐诺来领受，他不记得更好，这一世便是一个重新的开始，他可以有一个崭新的人生，美好的生活。
　　“那我就自我介绍一下好了，我姓言名思容。你的胞姐冯敏曾对我有救命之恩，冯敏临死之前嘱托我找到你，并替她照顾你。所以，你记住需要报恩的人是我，而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这番话是用来欺骗他的，还是用来欺骗自己的。这辈子救他不再是因为冯敏，但却还要以冯敏之名来掩藏我内心的愧疚，齐诺，上辈子我欠你的一切，这辈子给我个机会让我去偿还可好？
　　“姑娘的意思是，从此我可以心安理得的受姑娘的照顾喽？”齐诺一脸认真得样子，“看来我该给死去的姐姐烧柱香了，临死了还给不忘给我这个弟弟找个靠山。”齐诺眨了眨眼睛，认真的不能再认真地说道，“那以后，我就可以跟着姑娘，不用再饿着肚子，被人欺负了？”
　　额……这个……这个节奏我咋跟不上了，我脑子里还想着如何编个理由让他跟我走，他已经一副视死跟随的样子了。
　　“当然，你是冯敏的弟弟，以后就是我的弟弟了，我的家人。没有人敢欺辱你，这辈子，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我紧紧握了握他那细如柴火的手腕。
　　齐诺转而笑如繁花，一时间迷了我的眼睛，“言姑娘你这个样子，真的只是把我当成弟弟？看姑娘的这眼神儿，你不会是想把我带回家去当童养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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