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行年流光

　　“快！这个方向！”

　　数名阴阳师们追逐着妖狐的痕迹疾行而来。涉水声此起彼伏，他们顾不上被河水浸湿的鞋尖，全部神情凝重的锁定着追逐的目标。

　　早在两日前，他们便在树林周遭设下密密麻麻的禁制，一点一点缩小包围，最终把那七尾的妖狐困在这山涧之下。

　　这七尾的妖狐作乱已经有一阵了，每逢月圆之夜必会吃掉五到七人，但因为对象是较为偏远的平民且消息传播缓慢而并未引起重视。若不是此次吞食了贵族的牛车，大概还不至于这么快招来阴阳寮的围剿。

　　伤痕累累的妖狐弓着身子发出了骇人的嘶吼，它的尾巴猛地抽向了包围较弱的方向，人仰马翻之际，一个满是粘液的东西从它的身体中掉了出来。

　　妖狐暴涨的速度令阴阳师们一时措手不及，竟让它侥幸突破了重围。

　　“该死，追！”领头的阴阳师气急败坏的喊道。他一边号令这众人疾行，目光不经意略过妖狐产出的那个东西。

　　那东西大概也是一只狐妖，但因为并不足月而形状不显。此时正一动不动的躺在草地里，估计是被作为负累扔下的死胎。但以防万一，他还是让一旁的武士补了一剑，确认死的透透的了便不再耽搁继续追赶。

　　那东西确实已经死的透透的了。可当它的尾巴消失了一根的时候，那贯穿了身体的血洞便也随之消失了。

　　新生的妖物连眼睛都睁不开。它费力的挪动着爪子，却怎么也站不起来。半响，才在苍凉的晚风中瑟瑟发抖而又虚弱至极的呜咽了一声。

　　这是一只九尾猫妖，罕见的继承了父方的血脉，却一出生便殒了两条命。但靠着复活所带来的微不足道的修复和缓冲，它好歹是睁开了眼睛，跌跌撞撞的，赶在猎食者到来前站了起来。

　　没有母亲护航的世界是危险的。找不到食物被饿死，踩着石子过河的时候没站稳被河流冲下溺死，被路过的妖兽咬死……以至于等再次遇见人类的时候，它只剩下了最后两条尾巴。

　　费力的抬起头，它威胁的吼叫微弱的像是绝望的呜咽。

　　“我可以选它吗，父亲？”

　　贺茂保宪那时不过六岁，却已经可以窥见鬼神。他不久前跟随父亲观摩了一场噬人妖狐的覆灭。在返程的路上，他发现了这个趴伏在路中间，差点被车轮碾死的妖物。

　　年幼的孩子总是对这种伤痕累累的小动物充满同情的，即使是再小大人的保宪也不能幸免。且刚出生的妖怪孱弱而意志薄弱，这只又少有的没有母兽护航，对于尚未签订过式神的保宪来说无疑是十分合适的伙伴，或者说练手对象……不过即便心中已有了充分的思量，他还是看向了自己的父亲，等待着对方最终的决定。而在获得首肯后，他便走向了蜷缩在草木间的猫妖。

　　草丛里，巴掌大的妖物睁着金黄的妖瞳。它纠在一起的皮毛绵软而冰冷，比身体还要大的两条尾巴坠在地上，虚弱的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保宪摸了摸它的脑袋，感到了手下躯体的颤抖。

　　两尾的猫妖即为猫又。虽然算不上十分的强大，却是不小的助力。保宪耐心的摸着它的脑袋，直到他慢慢适应自己的气息，温度。慢慢放弃抵抗，变得乖顺起来。

　　这是一个简单的驯服过程。在父亲的看护下，他完成的很好。

　　柔软温热的手掌是猫妖所无法拒绝的，这是他出生以来首次被给予的温暖。让他忍不住发出呜声，眷恋的蹭了蹭。再放下抵抗的瞬间，泛着白光的阵法绕着他们结成了一个环。

　　契约缔结的越早，忠心和默契便会更强，新生的妖怪更是容易驯化且潜力无限。而缔结契约后，有了主人的猫又也不会再轻易死亡了。

　　——这是个双赢的局面。

　　冰冷暗沉的世界第一次在猫妖的眼中染上了温度，那个场面他至今为止都记得十分清楚。阴阳师宽大的随着凛冽的灵力翻飞的衣袖成为了他记忆里浓重的一抹定格。

　　从那一刻起，他便成为了一名供阴阳师驱使的式神——一名属于贺茂保宪的，名为「猫又」的式神。

　　至此，猫又便有了三个使命——即保护贺茂保宪人身安全，以贺茂保宪的命令为第一指令，为贺茂保宪扫平需要扫平的一切阻碍。

　　而作为那一代的佼佼者，贺茂保宪成长速度非常快，好的资源好的努力再加上好的天赋，可以说是无人左右。作为他的式神，猫又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和潜力也同样不能辜负众望。

　　击杀与守护，这些猫又都做的很好。一次又一次的战斗让他渐渐累积起不俗的评价。短短几年间便跃居贺茂家式神的前十。算不上最好，但对于猫又这种妖物来说已经达到了奇迹。、

　　“猫又，你是我最棒的式神。”

　　每一次进步，保宪都会夸奖他一番。这在最开始或许只是增进式神和阴阳师关系的方法之一，但长年累月下来却成为了一种习惯。当猫又还维持着幼猫的形貌的时，保宪总会摸摸他的头然后把它举高放在肩膀上，而在他渐渐拥有人类的形貌并且比保宪还要高上几分后，保宪自然不可能再将他简单的举起来。于是他示意他弯下腰，用拇指细致的擦掉了他脸上飞溅的血渍。

　　明明身高上差着一截，保宪却固执的保留着摸头这项奖励。他表情上一派严肃，学着长者的姿态，即便踮着脚尖踮也要揉弄他剪短的黑发……猫又对此总是回以着乖顺的垂首。

　　他并非“猫又”，却又必须得是猫又。他受着这个名的禁锢，为这份名所维系着。而名恰巧则是这世上最短的咒。

　　被咒禁锢的时间长了，就连猫又都有种自己天生二尾的错觉。能让他有所思考的空闲并不算多，但偶尔的闲暇总会让他生出一阵茫然或者说是迷失。

　　坐在石阶的一角，猫又的目光穿过茫茫的细雨。他看着庭院里的一株樱树，安安静静的像是一尊石像。

　　他并非刻意追寻着樱树，只是那正巧在他的视野中央。上一次他任务归来时也坐在这个位置，当时那株花树开的蓬勃而绚烂，可如今不过几日，落败在土壤里的残樱便已铺的层层叠叠，混合着雨水，泥泞而斑驳。

　　猫又静静的看了会儿，他毕竟不是诗人，翻来覆去再也没看出什么花样儿后便仰头看向了厚重的阴云。

　　薄凉的雨丝打在脸上，他眨眨眼睛，让它顺其自然的从睫毛颤落。

　　猫又乐此不疲的游戏着，在这绵软的细雨里，直到樱粉的伞面遮盖了天空的一角。

　　小小的女孩将纸伞交到了他的手里，笑容美好的恍若怒放的樱花。

　　“就算是式神，也怕雨淋啊。”她信誓旦旦的说着，将兄长诓她的玩笑信以为真，傻傻的分不清式神和召唤媒介小纸人的区别。

　　“人淋雨会生病。式神被打湿会破掉”

　　“我叫沙罗。作为交换，也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那白皙柔软的指腹和曾经从他鼻尖拂过的早樱很像很像。

　　沙罗拥有短暂的可以窥见鬼神的能力，但并没有修习过阴阳术。她没有太大的天分，性别也并不合适。但在那个雨天里，猫又教会了她一个最短的咒——

　　“我叫猫又。”他轻声回答着，语气随意的将手中的糖块递给了毫无察觉的沙罗。

　　“需要的话，就轻轻唤声我的名字。”

　　“我一直在这里。”

　　——猫又是有喜欢的人的。

　　——那个雨天之后就有了。

　　但那是主人保宪最宠爱的妹妹，流着贺茂家血液的贵女。

　　从未修习阴阳术的少女的力量是有限的，在见鬼之力渐渐消失后，即便他主动站在她的面前，也不会再听见她银铃般的笑声和踩着木屐冲他哒哒跑来的欢呼雀跃。

　　他遥遥的望着那抹樱色，在那株开落了不知多少春天的花树上，以同样的位置和姿态看着她一点点从稚女长到天真烂漫的花季。

　　他也会听着她对着庭院里破土的幼苗诉说烦恼。关于家人，关于朋友，关于烦恼的生活琐碎，而关于他的则在一点点变少直至消失。

　　力量的消逝和年岁的增长让她渐渐地忘记了他。随着少女情窍的渐开，一个身影渐渐被她所多次提及。那是一个俊逸狡黠，天才而优秀的，为他们所共知的少年。

　　日复一日，连琐碎里浮现起少女无法忽视的春心与恋慕。

　　猫又还是老样子。不论她会说什么，他都会认真地听着。他的脸总是少有表情的，为了不让人觉得敷衍，猫又几乎在每一句的停顿后点点头。

　　少女的眼睛是那么的清澈和漂亮，可那里是无法映照出他的存在的。

　　关于日后晴明和沙罗的结合，猫又或许在很早很早以前就是有预感的吧？

　　但因为无法许诺，也因为无从改变。他选择了沉默和遮蔽自己的眼睛。

　　倒数着所剩无几的时光，他小心翼翼的守着宝藏，不去想将来和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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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如流水，并不会因为谁的逃避而减缓，那种快速的流逝在人类身上更为明显。

　　十三岁那年，沙罗便嫁给了贺茂家的弟子——阴阳师安倍晴明。那实在是太快了，以至于让猫又也感觉到了那种迫不及待快。快乐和喜悦是会传染的，那种强烈的氛围随着人类的呼吸和言语迅速传播着，侵占着宅邸里每一个角落。

　　猫又蜷在庭院里唯一的樱树上。他没有被捂暖，也不愿被感染。他是这幅婚宴画里唯一的冷色，就连他身下这株花树也像是为了这份喜悦推迟了花期，憋足了劲后开的轰轰烈烈。

　　热闹的嘈杂几乎遍布宅邸的每一个角落，就连平日里幽僻的庭院也不能幸免。沙罗模糊不清的声音从树下传来，比以往的每一次还要欢快。他知道她一直都是个爱笑的姑娘，却不知道有一天她连对着树木都能无法控制住微笑。

　　“……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这一天真到了，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像是在做梦一样……”

　　“……好幸福呀。”

　　穿着白无垢少女傻笑着旋转了几圈，最后被侍女们乱哄哄的迎走，离开宅邸，前往神社。

　　猫又的目光追溯着那抹白，被遮蔽住就再往树上走一点。直到走到了顶。直到视线所不能及。

　　宅邸里空空荡荡的，几乎所有的人都去往了街上。就连嘈杂声也渐渐的微不可闻。那抹象征着纯洁神圣的白像是冬日里的雪，呼啸着铺天盖地的，仿佛要将她席卷掩埋。

　　猫又的心里有什么突然塌陷了，空落落的空出一块。那种需要填补的迫切像是黑洞一样疯狂的试图旋进周遭的一切却都于事无补。让他在一瞬间竟有种喘不上气的疲惫。

　　「我叫猫又」

　　——这是最短的咒，是用来束缚着他的枷锁

　　「需要的话，就轻轻唤声我的名字。」

　　——他把它交给了她，而现在它突然断掉了。

　　没有经过太多的思考，他像是疾风一样追逐而去，比任何一次追击还要迅速。那一刻他忘记很多的事情。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好把断开的缰绳重新交还系上，然后完整如初的交还到对方的手里。

　　因为抓住了一丝方向，他的心底渐渐燃起了些微的热度，心中空洞似乎有了愈合的趋势……但这一切在被晴明驻守在神社外的式神所拦下时统统破灭了。

　　——来做什么？

　　被这么询问的同时他也如此质问着自己。

　　——或者说，能做什么呢？

　　无论是从无法出口的承诺，还是眼前的十二式神，都是他所无法逾越的天堑。作为猫又，他败的一败涂地。他受这个名的禁锢，获得羁绊的同时抑制了力量。

　　心中的猛兽在蠢蠢欲动，多年来它一直蛰伏在他的血脉里，而如今它跳了出来，嘶吼着告诉他这不是绝对的。

　　——他不是被人类所驱使的愚蠢式神，二尾的猫又。他是强大的九尾的猫妖。

　　——只要他肯舍弃这层枷锁。这层浅薄的维系。

　　可当目光越过，看见神社下她快乐的笑容。猫又突然清醒了过来。

　　像是从虚妄的幻想中破碎而出，又像是那年雨天忽然惊觉花期的将绝。他沉默的注视着婚礼的结束，确认至始至终她从未唤过他的名字才在保宪的招手下，一步一步远离走去。

　　他的速度比来的时候还要飞快。似乎迟一步便会万丈深渊。

　　他想，保宪或许是知道的。所以他总是把他拴在他的身边，他总能绊住他的脚步，也总能将他无端的错误粉饰成无伤大雅的小失小过。

　　“担心我了？”保宪笑着问，眼睛十分的清明。

　　——保宪总是为一切找好了理由，哪怕他此时的擅离职守。

　　“啊。”猫又惯常的低下头，发出着无意义的音节。

　　“不要做无意义的事。”他像是在笑话他一刻也离不开他，却又像是在另有所指。“这场婚礼是沙罗一直以来的梦想。陪我一起看完吧。”

　　猫又记不清当时自己的表情，但应该是他同往常无二的面无表情。

　　他听见自己轻声说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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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猫又因此沉寂了下来。身处鬼魅横行的年代，数不清的任务让他暂时忘记了他不愿触碰的东西。时间会磨平一切，他以为这便是结束了。

　　直到在又一年樱花飘逝的季节里，他听闻了她难产而亡的死讯。

　　猫又能够明显感受到有什么流淌在血管里的东西失去了控制。他听见了枷锁破碎的声音和什么舒展的喟叹，未知的力量在体内冲撞着，将层层枷锁绞的斑驳碎裂。猫又似乎听到了自己骨头碎裂的惨叫和重组的吱嘎。

　　一切都在分崩离析。

　　然而外表上猫又看上去和平时没有丝毫的不同。灵魂和身体像是被分成了两半。所有的感官都在崩溃失控，可他此时的头脑却冷静万分。

　　——冷静的有些可怕。

　　他仍像是一道阴影般安静伫立着，连呼吸也没有急促一分。就连收到讯息后的瞬间就紧盯他的保宪也被骗了过去。

　　保宪像是松了一口气，眉宇间却还有些不太放心。但他没有时间验证也无暇顾及。妹妹的猝然离世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他命令猫又回本家待命，自己匆匆同人前往了晴明的住所。

　　而猫又呢？他站在空无一人的平地上，良久终于无可忍受的慢慢屈膝，跪伏在了地上。九条尾巴的虚影在夕阳的剪影里狰狞蓬勃。

　　而刚刚抵达目的地的保宪则突然一声闷哼，踉跄了脚步。

　　他掩着嘴角的血迹，难以置信的收缩了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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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夜里，安倍晴明的住址遭到了妖物的袭击。卑劣下作的，竟然挑在了安倍大人痛失爱妻心情悲痛，同时贺茂保宪身受重伤的关键时期。但所幸安倍大人嗅到了风声有所防范，狠狠重伤了那只猖狂鬼祟的猫妖，只可惜毕竟状况突发，让那猫妖逃掉了。

　　这件事在阴阳寮里传的沸沸扬扬，大家一致认为不能放任。为避免人心惶惶，建议尽快组建围剿妖物小队。但因为贺茂大人重伤未愈战力不足，故而一拖再拖。

　　这些后来的事都是猫又所不知道，或者说即便他知道了也不会关心。他怀揣着珍宝穿行在山林间，没有在意身后的血迹是否会指引阴阳师们找到他，只是一个劲的前行着远离着，微微上扬的嘴角透露着有些悲哀的满足。

　　他原本是逃不出来的。违背契约让他受到了巨大的反噬，这些年他勉勉强强恢复到了五尾的实力更是险些跌落到了四尾。为了尽可能的保有实力，他放弃耗费一根尾巴进行治疗。

　　安倍晴明无愧为最天才的阴阳师，即便事发突然他也镇定自若的坚守住了防线，甚至险些缚住了他，如果不是他错估了他的目标——

　　想起对方总是云淡风轻的脸上所难得浮现的讶然，猫又就不由得感到一阵好笑，只是才牵动起嘴角，他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包括贺茂保宪在内，他们都以为他想要抢走的是沙罗的遗体。然而他只是佯装抢夺未果得到沙罗的一束发丝后便掠走了傀儡纸人。

　　是的，并非遗体，而是傀儡。从一开始，他所求的便不过是一具傀儡。

　　猫又有时也很痛恨自己呢。痛恨自己就这样轻易的感到了满足。

　　将得来的发丝和纸人放在一起，他仿照阴阳术催动着成倍的妖力，终于在一片微弱的光中得到了眼神空洞的少女。

　　他的悲哀随着抑制不住的满心欢喜达到了高峰。

　　弯下腰，猫又小心翼翼的搂住了没有灵魂的傀儡。在傀儡无意识的回抱中，第一次有了落泪的冲动。

　　“我有那么、那么多条尾巴……”

　　或许是因为很少说话，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更或许是因为连自欺欺人都难以做到，他的声音变得沙哑极了。

　　“我……一定能让你活过来的……”

　　“一定……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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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纸人傀儡本是阴阳术的产物，想要以妖力强行灌输维持，必当付出百倍代价。所以当保宪踏入这片林子的时候，并没有费太多的力气就拿下了这个已经退化至二尾的猫妖。

　　那并非简单地失去尾巴，而是因为精血中妖力的过度流逝而导致的血脉倒退。这是无论多么可怕的法器都无法达到的程度，再厉害的妖一旦心甘情愿犯起傻来都是可以把自己作死的。就算没有外力的干扰，等他彻底退化成普通的猫，大概也活不过二十年了。

　　保宪一手捏住那只猫的后颈，将它提起来，一手将符纸加在食指和中指之间，面无表情的念起了咒文。

　　随着咒文的反复，猫又的躯体渐渐褪去了温度和颜色，他的毛皮失去了光泽，从四肢开始僵化，直至变的同石头一般冷硬。直至保宪再也听不见它的心跳。

　　——他将它封印定格。作为延续，作为惩罚。

　　做完一切的保宪本该离去的，但那本该呆滞的坐在石凳上的傀儡却拦住了他，她动作僵硬而缓慢的伸出了一只手，然后又伸出了一只手，挡在了保宪的面前。

　　令人意外的，保宪竟然从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看到了强烈的乞求。

　　“请……把他……还……给我……”

　　“不要……带走……”

　　“求……求……你”

　　耗尽了猫妖大部分妖力的傀儡最终有了灵智，但那不是沙罗。那什么也不是。那只是一个受到妖力滋养而成的，弱小的，随便一个樵夫都可以轻易杀死的妖物。没有了妖力的不断滋养，大概过个十几年就会变回原样。

　　——值得吗？

　　保宪这么问着。像是对着猫又，又对着自己。

　　良久，他发出了一声近似落败的嘲讽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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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此，无数鬼怪数横行的平安年代多一则不起眼的异闻。

　　夜行的赶路之人如果在满月的竹林间，看到抱着幼猫的苍白少女，则能避过猛兽安稳一夜。如果喊她的话，她就会匆匆逃走，无论如何追赶也无法追上。

　　这则异闻持续了大概十一二年，而后便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算一算，差不多就是一只猫寿命的期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