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玉阶

　　中元节的扈宁城像上妆的新娘，额间垂着五颜六色的灯笼，眼里映着点点光芒，是祈愿的花灯。

　　何云修拖着青徊在密集的人群中穿行，撞了不知多少个喜笑颜开的人和不省人事的醉鬼。

　　“青徊没有不开心吧，今年中元节，来了好多城外人，挤死我了。”何云修将她带到一处人少的码头，这里比较偏，仍有寥寥疏疏的几人在放着形态各异的花灯。

　　“你等着，我去买几盏花灯过来。”说完，也不等青徊回答，又淹没在了人群中。

　　青徊索性蹲在码头上，看河上漂着的花灯，漂的近了，还能见到灯上的字，“吾子安好”，“阮郎归来”，写着形形色色的名字，都是心中无处倾诉的愿望。

　　青徊望着水中的自己，脸上的伤口早已结痂。守言总是抱怨，这样的伤口怎么不上药呢，青徊想的笑了，等云修回来，她要拿一盏灯，给守言，就写“一路安好”。

　　水纹映着花灯和点点星光荡漾，像飘散着细碎的梦里花，可看而不可及。那水中青徊晦暗的脸旁，又浮现出另一张脸来。

　　不再是烬无庵水井上的那个白衣少年了，这斑斓的河水映出灯影里他色彩迷离的脸，像从水中而来，透着看不见的什么，痴迷的望着她。

　　青徊怔怔的，没有抬头也没有移开目光，直到那人轻轻叫了一句，“青徊”。

　　她突然就哭了，眼泪滴在那河水里，打破两张靠在一起的脸。

　　“青徊”，他又叫了一声，就站在那里静等。

　　“你是来把守言还给我的吗”青徊起身，像是质问，却又显得柔弱。

　　“我已令人将他葬了。”“所以呢？”

　　“那晚我带你到山顶上，以为这样你就安全了，没想到肖约……会把你推下去，对不起。”他似乎不知如何说，只生硬的憋出这一句。

　　“那么这个肖约，也就是那个弓箭手”她直眉瞪着他，又是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我不该瞒你，但我必须。青徊，你信吗？我用最愚蠢的办法想救你，我……”他话里似有太多说不出口，话语几近哽咽。

　　“所以我该感激你吗，还是原谅再或者，当做什么都没发生”青徊刚止住的泪又涌上来，她记得自己以前只有在某个意外病死的师姐床前哭过，而今却是无法克制般，为了守言，为了他。

　　“青徊，我不会伤害你，也不想伤害你身边的人，对不起。”

　　“顾饮箴！”她想自己此时的模样一定很歇斯底里了，“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欠你什么，别说这些不知所谓的话了。”

　　他听见她叫他顾饮箴，仿佛在强调他是这个靳国的三皇子，而她，却是被夺了江山的苦主。他没见过这样子的她，也没见过这个样子不知所措的自己。他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如来时般隐去了。

　　捧着花灯回来的何云修很惊讶的看着泪流满面的青徊，一下子手忙脚乱起来，不知何故。

　　唯有青徊看着那空落落的地方，墨色的瞳仁中映出的不知是陆上灯，还是水中影，晶莹发亮，像染了欣喜的假象。她拿过花灯，转身看见依旧色彩斑斓的河面。

　　饮箴，如今你来说这些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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