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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印记
春天的雨,细细的,朦朦的,伸手去接,凑近去闻,仿佛可以闻到醉人的清香。
书生撑着油纸伞,背着书篓,从山间小径一步一步拾级而上,前面便是一座小亭子。走近了些,便听得断断续续的琴声。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
琴声寥寥,歌声寂寂,让人听了忍不住心酸心涩。
书生走进了亭子,收了纸伞,放下书篓置于地上。用长而宽而白的袖子擦拭淋了雨的书简,擦拭完了,才面向亭中女子作了一揖。
“在下冒昧在此避雨,因这书籍对在下十分重要,还请这位姑娘原谅方才的怠慢。”
女子一袭青衣,从琴前站起,手轻摇,衣袖因此滑下,露出了系在手腕上的红绳,这红绳红得似血,红得妖冶。
“公子不必如此,小女子也同公子一样在此避雨。”
书生直起身,女子这才看清他的模样,剑眉星目,笔挺的鼻子,而嘴唇却是那么薄那么红,跟他的唇一模一样。
书生弯起嘴角“在下莫三生,敢问姑娘贵姓?”
“小女子罗依。”罗依微微行礼道。
“罗依罗依,杨柳依依,罗姑娘。”莫三生这么叫唤,让罗依恍惚了一下。
罗依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琴弦,发出几声碎响,忽地回过神来,望着莫三生的眼睛,眉眼微微挑着,竟有了丝妖媚,道:“莫公子,这雨一时半会还不会停,不如先坐着,休息休息再走吧。”
莫三生看了一眼外面的雨,道:“啊,罗姑娘说的是。”他拂了拂石凳子上的灰尘,才缓缓坐下,又拿起一卷书简起来看。不一会儿,就忘了这亭子里还有一位姑娘,看书看得入神,摇头晃脑的,嘴里念念有词。
罗依看着,缓缓挑起嘴角,喃喃着“莫三生,莫三生,你既已轮回三生,为何还出现在我面前?如今……”说到最后声音几不可闻。
罗依做回原位,素手抚在琴弦上,一拨一捻,琴声悠扬,朱唇轻启,歌声莺啼婉转。
一时间,小亭子里气氛和谐,透出暖暖春意。。。
雨开始停了,阳光透过叶子上的雨珠,折射出绚烂的光芒。而莫三生却不知何时睡着了,头歪歪靠着亭里边上的柱子,书简斜斜地躺在手上,好像只要轻轻一动便会掉落。
罗依走到他身前,俯身,用手隔空描绘着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最后停留在又薄又红的嘴唇上。
“俊俏的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迂腐又薄情的书生,嘻嘻……”这笑笑得人浑身发冷,甚至带着狠戾。
罗依将嘴唇印在莫三生的唇上,嘴唇微动,莫三生的生气源源不断地流向罗依,那从黑暗之中蔓延上来的愉悦,那种顺着脊椎向上蔓延,深入了骨髓的快感,让罗依不禁眯了眯眼。
而这一幕在不知情的人看来,这只是一位姑娘偷偷在吻心上人的场景而已。
莫三生面部开始发黑,手指甲变得灰白,而他的面容却是那么安详,太阳越升越高了,莫三生形如枯稿,已成了一具尸体。
罗依直起身,眉间闪出一道红色印记,衬得她眉眼如画,面若桃花,一瞥一笑俱是风情。转身,带起一层又一叠的衣裙,风吹过,像是翩翩起舞。抱起琴,一步一步慢悠悠地走出了小亭子……
这座小亭子叫罗漪亭,那琴叫罗弋琴,而她叫做罗依。
凡妖者,五百年成大气,千年而惊天地。
她是琴妖,修炼了三百五十年。
“这…这琴好似有了灵性?”
“呀,公子,你手流血了”
“这点小伤无碍的”
……
“那你名字便叫罗依吧,罗依罗依,杨柳依依,如何?”
……
“对不起,罗依,你是妖,妖不该存在这世上的。”
“是!我是妖!可我并没有害人性命,我是妖!可我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反倒是这道士,双手沾满血腥,浑身怨灵附身!为何你却是信他满口胡言,却不信日日夜夜陪伴在你身边的我?”
“罗依,对不起,我心中害怕,我真的怕,你别…怪我。”
吾之蜜糖,汝之□□,你我已形同陌路,相遇也是恩泽一场。可惜我已不再是我,你让我别怪你,那如今你也别怪我。
“真没想到这琴妖的内丹如此晶莹剔透,可惜可惜了,犯了杀生之孽。”一名容貌清秀的年轻男子挑挑眉,啧啧道,手里把玩着碧绿的内丹。
“行了,此妖即已伏诛,就赶紧回宗门复命。”说这话的却是一名留着美髯的中年男子。这两人一身白衣,风一吹,更是衬得他们仙风道骨。
“诶,走了走了……”
风渐消,音已渺。
地上只剩下了一架断了弦的碧色玉琴,任时光在身上划下一道一道的印记,春去秋来,山崩地裂,琴慢慢地被埋在地下,慢慢地被腐蚀,直到被时光遗忘。
落雨渺,声渐消,几处柳叶轻曳好。
青铜剑,胭脂俏,生死两难空知晓。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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