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奈落

　　“ne～小奈生日想要什么礼物？”娃娃脸少女一脸期待地问。
　　“nia？”被问的人一脸莫明，一分钟后，右手握拳拍上左掌，恍然大悟状，“是哦！明天我生日哦！”
　　少女撇撇嘴，就知道她忘记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嘛，又不是不知道我会忘记。每年都这样，好歹你也习惯一下好不好？”遗忘自己生日的人理直气壮地说。
　　“是哦是哦～”少女已经习惯了无奈，“回答我的问题啦～”
　　“nia？哦！是说礼物啊～这个～～～～～我不知道nie～”
　　‘我可不可以在脑袋背后挂上一颗巨大的汗珠’少女无力地想，有的时候她还真受不了这个人。
　　“不要一脸刚刚放过屁的猥琐表情好不好？我是真的没有什么真的想要的东西……”
　　‘我好想死哦～让我死吧～为什么会有用这种诡异的形容词形容女生的人！’少女开始认为不是她死就是己亡。
　　“……不过，希望倒是有一个。”
　　“什么什么？”少女痛苦了半天终于得到一个有价值的信息。
　　“我想要变强啊，变得坚强，更加坚强。”说话的人望着前方，眼神坚定。
　　“汗～这方面你比男人还强，已经强得可怕了，还要怎么变强？”少女汗颜。
　　“不够，还不够啊～九天。我还要更加坚强才行，强到可以不用让自己坚信‘不论是谁，死了都有人会为他难过’也可以坦然地活着，强到不用执著于追求‘更加坚强’、不用任何理由掩饰自己的卑劣苟且依然可以保有自己的骄傲活着。”
　　“这样啊……如果，我予你愿望呢？”少女有点迟疑地望向说着要更加坚强的人。
　　“愿望？”喃喃地重复，好似未曾反应过来。
　　“是的，三个愿望，你的成年礼物。”像是要抛弃所有额外地情绪，少女强迫自己直视女孩纯黑的眸子。透过眼镜的折射，少女看到了一瞬间的躲闪，然后是怯懦、踟躇、痛苦。接着，女孩闭上了眼，像是隔绝所有对心灵的窥探。一个笑容在她的脸上缓缓绽放，充满了自嘲和苦涩。“我还是不够强阿～”女孩睁开眼，“竟然在一瞬间就本能地选择了逃避，实在是太丢人了，太～不甘心了～”女孩的脸上显露出一种奇怪的神色，揉杂了不甘、痛苦、羞愤，少女知道，那是因为女孩无比骄傲的灵魂受了伤。
　　少女什么也没有说，因为她知道，不用一分钟，女孩就会恢复成那个没有多少真实表情的外用性格。
　　“你等一下哈，我要好好想这三个愿望，物尽其用是我的一贯作风啊。”女孩带点夸张的说法是在向同伴表明自己已经没事了，“是了！我想到了！”
　　“不要这么快作决定啊～”少女有点不满，太过草率了呢，自己的允诺那么不值钱吗？
　　“我没有随便打发的意思。”女孩一脸认真。
　　“第一个愿望，我要拥有去各个世界流浪的能力，不是你们那种，我始终是人类，要从出生开始呢；第二，要在各个世界的法则基础下给予我足够活下去的能力。”
　　“你的愿望还真是……”少女汗一个，“算了，第一个愿望还好说，只要拜托溯汐或者苍世就好了，关键是第二个愿望，真的很难衡量呢。”
　　“不难啊，只要我的灵魂不灭就好了，身体我才不在乎。”女孩轻松地说。
　　“……照你这样说，真的很简单……换句话说，就是你一不小心在某个世界被人灭了，但是又暂时不想换其他世界，在这种情况下要可以再次投胎？”
　　“就是这样没错！”女孩干脆地点头。
　　“……”少女拍拍脑袋，她有点后悔允下的三个愿望了，这个人根本是借机自虐。
　　“最后一个愿望，”女孩犹豫了一下，神情复杂，“让‘我’不存在。”
　　“吓？”少女被最后一个愿望吓到了，“你确定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啊。”女孩漾起笑容。
　　“这样做，这个世界上你存在过的痕迹就完全消失了。”
　　“恩！”
　　“不是忘记了，是连生命本来的存在也消失了。”
　　“恩！”
　　“这样所有你在乎的，重要的，爱惜的人，全都不会存在了。”
　　“恩！”
　　“你还‘恩’！那些不都是你重要的宝物吗？”少女看着女孩越来越灿烂的笑脸，气不打一处来。
　　“是啊！”
　　“那你还……”少女突然觉得自己和她大概不是一个世界的吧，沟通有问题。
　　“我去流浪的话，这个身体就是死了吧？他们会难过的，我不想他们难过呵。虽然被遗忘了会很寂寞，但是做人不能太自私了。呵呵，其实我还是自私呢，明明只要装作没有听到你的承诺，或者随便许下三个愿望就不用抹杀‘我’的存在也不会让他们难过，可是我不想！归根到底，我就是一个充满人类卑劣本性的家伙。不过，我也不准备改了呢。”女孩笑道。而且～～～不“存在”的话，也许那些自出生起就存在的原罪也可以消失吧～～
　　“我不懂，也不想懂！”少女干脆地说，身为神祗，又只活了十多个年头，要理解人类的复杂思维，还真的有点困难。
　　女孩理解地笑笑，同样的时间对寿命有天地之别的两个种族的影响也是天差地别。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女孩问：“对了，我什么时候离开？”少女偏着头，想了想：“生日礼物加成年礼物嘛，自然是在要午夜送喽。我去和溯汐、苍世说一下，估计最后举行仪式的是苍世，‘无常’晚上很忙的。”“其实不需要仪式吧！为什么要专程做这种事。”女孩有点疑惑。“切，没有仪式多不好玩啊～难得有件事情，不玩一下多不痛快。”女孩咧咧嘴，就知道是因为这个。“好了，就酱，我去了。”少女摆摆手，消失在空气中。
　　女孩浅笑，离开。说归说，还是先去“无常”候着吧。

　　“无常”荣登Ｈ市“最有名的酒吧”榜首，不只是因为它的传奇般地出现，不只是因为它的两个充满传奇色彩的主人，不只是因为它在Ｈ市□□里的传奇地位，还有它身为前恐怖鬼屋、现鬼怪酒吧的存在。至于“好兄弟” 到底有没有呢？这个还真是不好说，至少进出这里的大部分人都坚持有。没办法，谁叫“无常”的主流客是Ｈ市所有热爱恐怖灵异故事的青少年呢。虽然酒吧这类服务业按照规定未成年人是不能进的，但是这个规定在“无常”似乎可算破例，这里什么都可能没有，就是不可能没有未成年人。“无常”会成为这样超然的存在，也要归功于酒吧的男主人苏无衣了，关于他的说法很多，真假难辨，但总之，在“无常”绝对没有任何毒品、软性毒品、□□服务、赌博、暴力行为，这是每个人都确定了的事情。就此而言，“无常”实际上更像茶座而非酒吧，这也是那些父母放心自己的孩子偶尔来这里放松一下的原因了。不只如此，偶有闲暇，那些家长们也不介意过来休息一下，感受年轻人的活力。也正是这奇特的定位，“无常”成为了行业内屈指可数的午夜十二点准时打烊的酒吧之一。
　　现在正是晚上十二点，“无常”刚刚打烊。“溯汐，走的时候记得锁好门。”无良的酒吧男主人一边嘱咐着一边走上楼梯，毫不掩饰地打着呵欠，半点形象也无。“我了（lǐao）。”侍应生溯汐瘫在沙发上，白皙纤长的手虚划了划。“若是有人看到‘无常’两大美人此刻的形象，估计会失声痛哭吧。”罗奈趴在吧台上，歪着脑袋打量两人，一边忍不住在心里这样想。不过，话说回来，美人就是美人，就算再不顾及形象还是很美。准备上楼睡觉的那只虽然眼泪都出来了，却更显随性淡漠，而瘫在沙发上让人怀疑是否与趴趴银次有血缘关系的那只则依然风华绝代。“美人再怎么样还是美人啊！”罗奈在心里大叫。
　　“小奈在想什么？”突然出现的娃娃脸少女赖上趴在吧台边的少女，小巧的下巴顶住少女的肩膀。“我在感叹啊，美人始终是美人呢。”少女不需要回头确认对方是谁，喜欢这样忽然出现又忽然赖在自己身上的人，除了九天没有别人了。“咦？在说溯汐和无衣啊？”九天撇撇嘴，“他们那种不在人类层次上的美人还是不要想比较好，越想越生气。无衣还好，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老去，一想到溯汐这张祸水脸不管过了多久都会看到，我就想杀人。”
　　“哟~没想到人家的存在让小九九这么困扰呢~人家不依啦~~~~~~”原本赖在沙发上的美人出现在两人身边，撅着嘴，撒娇的童声自淡粉色的唇里溢出。九天打了个寒战，痛苦地说：“对不起，我错了，不要再用这种声音说这种话了。”“咦咦咦~小九九讨厌小安了吗~呜呜呜~小安被讨厌了~”像是受到沉重打击，自称小安的人泫然欲泣。“求你了，不要再用这种样子和我说话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倍受攻击的少女求饶。“真是失礼呢，好歹‘小安’也是人家的一个伪人格。”迅速收敛夸张表情，“无常”优雅风流的侍应生溯汐又回来了。“切，谁不知道你只要愿意，多少伪人格都可以发展出来，根本不值钱。”旁边的人一恢复正常，九天的毒舌也回来了。被说的人装作没有听见，自顾自看看表，然后像是突然发现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惊讶地大叫：“怎么现在已经快一点了？仪式不在十二点举行不行的呀！”“吓？！”九天吓了一跳，“真的？！”“假的。”溯汐干脆地说，一脸正经。只见娃娃脸少女的表情瞬间定格，然后一种很诡异的气息开始蔓延。如果是在动漫，此刻那些小十字路口肯定如雨后春笋在她脸上迅速生长，欣欣向荣。
　　“噗！”一直乖乖做着听众的罗奈忍不住笑出声，无论多少次，他们的针锋相对还是一样有趣呢。
　　“罗奈！！！！！”九天觉得自己的修养又进步了，面对这样不仅束手看戏还落井下石的朋友竟然只是回上这样一句而已。果然和这种人在一起很锻炼神经呢，她暗叹口气。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罗奈越解释越觉得这是心虚的表现，忙转过话题，“仪式什么时候举行？”
　　“随时。”溯汐把玩着自己及腰的灰发，冰蓝色眼眸闪过一丝复杂情绪。
　　“小奈那么想走吗？多呆一刻都不行？”九天眉头微皱，一脸不舍。她只是“刚”出生十几年的“孩子”，不懂得掩藏自己的情绪。虽说“神”都天性薄凉，也会有不舍的人，比如罗奈之于她，尽管只是一点不舍而已。因为她是在自己眼中相对于其他人类来说不同的人类，所以才会在她成年之时允她三个愿望，不是吗？
　　“也不是啦，只是早也好，晚也好，已经决定要走了，不是吗？那么，还是早点走比较好，越拖会越舍不得的。”罗奈安慰道，虽然她很想承认自己的期待，但是，看看那个年轻任性的神人，自己还真的不敢完全说出来呢。
　　“真的不舍得九儿？”少女浑圆的琥珀色猫眼迅速被点亮，“那不要走了好不好？”
　　“呃？”罗奈难得的为难了，这个还如幼孩般单纯的神人真的不好对付呢。
　　溯汐几不可闻地叹口气，将少女从奈落身上扯下来：“不要太任性了，九天。你用语言答应过了，不是吗？你想违背‘语言’吗？”
　　“可是，人家舍不得小奈啊！”少女撅起嘴。
　　“是哦是哦。”溯汐一边敷衍着九天，一边结着印，“其实结印、仪式都不是必须的，我只是觉得你值得如此正式的仪式。”他解释道，“我们两个先到仪式的亚空间去吧。”
　　“好。”罗奈微笑。

　　如墨般黑暗中亮起点点光明，连接成一个巨大的八卦阵。罗奈立于阵眼，望着眼前一袭水色华服的溯汐。银灰色长发微微飘动，血红色的眸子卸去伪装，显露出上位者的强大气势。“果然是神呢。”罗奈微笑。溯汐雌雄莫辨的美丽脸蛋上亦漾起笑容，倾国倾城。“其实并不是非要这样又是换装又是摆阵，纯粹是个人兴趣而已。”倾国倾城美人嘴里吐出这样一句话。罗奈忽然很想在自己脑袋背后挂上一滴“大汗”。虽然他的性格本来就这样，但是，好歹现在是这么有感觉的时候啊，竟然一下子就把气氛破坏得无影无踪了。
　　看着罗奈一脸梦想被破坏的悲凄，感觉恶作剧心理被满足了的溯汐终于补上一句：“当然，也是表示对你的尊重。”
　　罗奈挑眉，这算是肯定吧。
　　“看过《浮士德》没有？我们也来交易吧。”溯汐忽然冒出一句。
　　“好。”罗奈干脆地答应。
　　溯汐小小地惊讶了一下：“你答应了？”
　　“没错。”
　　“可是，实际上按照九天的承诺，你已经拥有了我们交易后你可以得到的，而且不用付出代价。”
　　“是这样没错，可是，你所说的代价对我而言，正是难得的礼物。水如果停止流动，就会逐渐发黑腐臭；我如果停止脚步，就会逐渐失去值得自傲的自我。那样灵魂腐朽的‘我’，我绝对无法原谅，所以，在我失去骄傲与自尊前，请彻底的结束我。”奈落缓缓地说，黑色的眸子显出异样的光彩，闪耀夺目。
　　溯汐有一丝恍惚，那样美丽的灵魂之光，真是心动呵。区别与清越却同样属于人类的灵魂之光，不管看了几次，还是忍不住为人类而感动。人类这种生物，果然是充满生命力的呢。不由得淡笑，五六十年前，他也还是作为人类的“她”吧，这些人类情感现在果然还是遗失了呢。
　　“该启程了呢。”溯汐微偏着头，“继续仪式吧，罗奈第一个想去的世界是哪？”
　　“《猎人》世界。” 罗奈欣赏着美人难得的孩子气表情。
　　“咦？奈落怎么知道《猎人》？那是我还是人类时流行的漫画呢。”溯汐睁大双眼。
　　“溯汐有收藏吧？九天有拿给我看哦。”
　　“吓？狡猾呢，有通关秘籍。”
　　“呵呵。”罗奈微笑。
　　“好吧，第一站——《猎人》次元。提醒你一句，平行世界太多，就算你怎么改变剧情都可以。”
　　“多谢提醒，不过，对我来说，那里已经是生活，不存在‘剧情’了呢。还有，以后如果再相见，叫我奈落吧。”依然微笑，新出炉的时空流浪者奈落的眼中却闪过一丝锋芒，“那么，我们就此别过。”少女的身影逐渐变淡，消失。
　　“真是的，明明是人类，一瞬间发出的气势却胜过统治者。”溯汐淡淡地笑，“让我想起了清越刚开始拥有神格时的情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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