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棵树

　　等了好一会才听到有门栓移动的声音，他往阴影里测了测，见到谢荞漳的裙角，立刻上前一拱，她应声倒在自己背上，狼妖就顺势上了房，走到中间的地方把她放下，换了人形坐下，又去拉她。

　　见她惊呆了看着自己，眉头略略一皱：“怎么是你，你姐姐呢？”

　　“风大哥，很不愿意看到我？”谢荞涵终于定住了心神，坐在他身边问。

　　“那倒没有，只是有点意外。”凛风道：“你明知我等的不是你。”

　　“我……”本还想多跟他聊几句，没想到他这么直接，谢荞涵只好轻叹道：“刚刚本是和姐姐一起的，父亲忽然叫了她去外院，我也听过这声音的，怕你久等，就大着胆子出来，也是碰碰运气。”

　　她说的太谦恭，凛风便不再忍心放狠话。想想也不过是另一个小丫头，自己何必跟她过意不去，自嘲的笑道：“也罢，就当她运气不好好了。既然把你带了上来，那你就陪我坐坐吧。”

　　本来已经被他噎得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想不到他又改了口，谢荞涵心中欢喜，又极力掩饰，在他身边小心翼翼的坐下，不敢靠的太近亦不舍离得太远。

　　“上一次你叫姐姐上来，也是这样坐着，看星星？”坐了良久悄无声息，谢荞涵忍不住找话题。

　　凛风笑了：“如果令姐能有你半分文静，也许能吧。”想起当日与谢荞漳在屋顶上的光景，他笑的轻松自如。

　　这笑容看在谢荞涵眼中，却像根根尖刺扎到心里：明明长得一模一样，明明在你面前的是我，却为什么你只能看到她想到她？

　　“好了，让你一个小姑娘陪我这么一个老头子实在太无聊了。天晚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说着凛风便起身要送她下去，谢荞涵随他起身却并不顺从，执拗的当在他身前：“风大哥只喜欢姐姐，一刻都不想与我多处呢。”

　　凛风一愣，这才深深的正视她，黑暗中狼妖的眼中闪烁出微微绿光，谢荞涵饶是强做镇定还是有些腿软，脚一滑就向后倒去！

　　凛风伸手将她懒腰抱住，她才免于摔下房去，这才问道：“那二小姐，是想我怎样呢？”

　　她顺势便也抱住凛风的腰，心跳的像打鼓好似顷刻间就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可她还是强作镇定：“小女未曾多想，只求风大哥青睐，能对我姐妹二人，同等对待。”

　　凛风处变不惊的看着他，眼中的绿光闪烁，对她邪魅的一笑：“二小姐过谦了，同出豪门，相比之下你可以比令姐知书达理的多了，又怎能同等对待呢？”

　　说完不待她回答一个飞身两人已经来到侧门外的暗处：“行了，小姑娘任性一下就好，久了就不讨喜了。回家吧，以后再来看你们。”说着便幻作狼妖飞跃而走了。

　　来不及再说什么，已经看不清凛风的影子，谢荞涵还在感受着他逐渐消逝的体温，捧着自己已经羞得发烫的脸，心跳的更猛了：刚才自己在干什么？竟然去抱他？竟然真的抱了他！

　　懵懵懂懂的回了房，坐了半天还觉得自己是晕晕乎乎的。又做了一会，谢荞漳才回来，一路上不停的叨叨：“我就知道，让我学珠算，学会了就去替他算账。算账就算账吧，怎么但凡来个人就叫我出去献宝，我又不是猴子，真是气死我了！”

　　听到她的声音，谢荞涵慌忙装作无事发生迎上去：“那也是阿爹觉得姐姐有本事，给阿爹长脸，你也知道阿爹喜欢，能帮他撑门面，姐姐不要生气啦。”

　　“你说的倒轻松！我就知道你的心思，明明那一项都不比我差，就是不让阿爹知道，你这小蹄子最有心计了！”谢荞漳笑着和妹妹打闹，“诶，你脸上怎么这么热啊？病了？”

　　“没有没有，天热，我穿多了件衣服。”谢荞涵含糊带过。

　　“我就说你规矩多，这都什么时辰了，赶紧换了衣服吧。”谢荞漳并没在意，径自洗漱去了。

　　*****
　　荣霜在屋顶上飘了半宿，看到的就是谢荞涵戏凛风，这个小姑娘不那么泼辣，浑身却有一股壕不逊于其姐甚至有过之的味道。

　　荣霜飘飘忽忽的跟了凛风一路，见他又跃上将军府的内院的屋顶，才落在他身边，靠着他的毛茸茸身体坐下：“两个都是小辣椒，你受得了吗？”

　　“笑话！我凛风是谁呀！”凛风张口就要跟她抬杠，说了一句才又觉得好没意思，这半天下来竟是再没了玩笑扯皮的心思，讪讪的闭了嘴。

　　安静下来，荣霜也感到他没什么兴致，也不开口，一同安静的看着天，两人都闷了很久，她才再开口：“你修成~人形这么久，在人间行走这么多年，但还是时常以原形示人，到底是作人好，还是做妖好呢？”

　　凛风头一次没有马上回答，过了良久才悠悠的道：“人间，始终是人的人间。”又过了良久故作轻松的说：“说到底我们也不是人，无从评价做人好不好，我只知道妖更自由，你知道我的。”

　　荣霜手指头在他后背上打转，玩着他后背上的毛，看着高高的天空，“那天上的神仙呢？你说，做神仙会比做妖怪还好吗？”

　　“没做过，不知道。”

　　“为什么那么多人修道，妖修炼，目的都是要成仙成神？他们不也都没做过神仙？”荣霜继续问。

　　“这些也只有神仙自己知道了吧？”凛风答。

　　“听说东海的蓬莱仙山，是人间和天界的交汇，你去过吗？”

　　“没有，我又不打算成仙，去那边干什么？”凛风被她问的有些烦：“你今天很奇怪，这么多莫名其妙的问题，还是待在符禺山不会到处跑的那颗老树比较讨喜。起来，我要睡觉去了。”

　　荣霜揪住他背上一撮毛：“让你靠了几百年，我才靠了这一会你就累了！”

　　凛风一点不在乎：“就是这么任性！累了累了，快走开，我要去睡觉！”边说边换了人形飞身尽了自己的房间，完全不搭理荣霜。

　　荣霜也不追上去，独自继续在屋顶坐着。

　　刚才那些心血来~潮问出的问题，她以前从来没想过，或者说，如果不是意外成妖来到这个花花世界，她可能永远都不会想。

　　今日孟昭离一个无意识的动作竟令她想象放大出这么多思绪来，回头想想也是挺好笑的。永远做一棵树的话，确实不会有机会想的到这些，既然上天不让她安心的站下去，既然上天安排她来体会人间，可能这也是一种修行。

　　荣霜就这样坐着，直到天亮，知道府里下人都起来准备早饭，直到孟昭离着急忙慌的来寻她和凛风，跑进凛风房里半响才出来，都被她看在眼里。

　　这时凛风拉着孟昭离走出房来，仰着头说：“你还真在这坐了一夜啊！贺大人那边有线索了，跟那珠子有关的，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荣霜飘然落在他们跟前：“走吧。”自己径自就往前院去了。

　　孟昭离边跟上边问：“她在房上坐了一晚？出了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大概是……小荣儿在长大吧。”凛风说的十分悠闲。

　　孟昭离听得目瞪口呆……算了，早就应该习惯了。

　　*****
　　贺大人的线索特别好找，其实就是在街市上摆摊发珍珠的人又来了，只是之前已经有很多人领取过了，这次来领的人并不多，所以那发珠子的人，还在努力的大声讲解。

　　之前去的地方是南部的穷人区，发的很快，这次在街市中间，周围富人比较多，就不那么好出手了。

　　他们出门没多久，循着声音和人潮便来到那几个人的摊子附近，并没有直接上前，只找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先观察。

　　那发珠子的是两个年轻道士，一个盘腿坐在小桌子后面，煞有介事的一手持着浮尘，另一手胸前结印，微闭着双眼，并不理会同伴在前辛苦。

　　另一个道士一直在讲，他们的珠子来自东海的蓬莱仙山，他家师傅发现之后取名为固元珠，不敢独享，又想给自己积福，这才每每得了这宝贝便拿来四散。

　　至于签契约加入的，是个叫极乐域的组织，主旨可以扫灭世间一切疾病烦恼贫穷困苦，

　　他们只是在一旁听，都觉得这说法很玄，可百姓们还是很容易被蛊惑的，那人多念上几便，便有三三两两的人围上去了，一旦有了人气，逐渐的就会吸引更多的人气，两个人的摊子前也就热闹起来。

　　凛风远远地就瞧见，谢家两位小姐正朝这边缓缓走来，身边的丫头对这边的热闹很是有兴趣，两位小姐倒是处变不惊的。

　　“这对双生姊妹这两天倒是挺喜欢逛街的。”荣霜也发现了。

　　“那对姐妹啊，她们是在家里闲不住时常出门的。”孟华州看了看她们道：“只要有街市就更少不了了。”

　　三人并未对谢家双生过多讨论，谢家两姐妹也没有看见他们，只是在街上闲逛，离两个道士越来越近了，但她两人似乎是早就知道那道士在做什么，完全没有靠近的兴趣，只有身边的小丫头朝这边望，见自家小姐不过去也就只能望着。

　　忽然在她们身后窜出三四个半大小子，个头都高高壮壮的，直冲冲的就往道士的摊子跑去，途中那个为首最高壮最鲁莽的显是太过着急，也没注意眼前脚下的，从谢荞涵背后狠狠的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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