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短篇现代小说
送给z女士的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西方罗曼 正剧 白月光

搜索关键字:主角:冯琪,丈夫 ┃ 配角:程维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有么有那么一刻,想过要逃离这样的生活?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355   总书评数:0 当前被收藏数:1 文章积分:231,264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短篇小说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5068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已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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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和蔷薇

作者:夏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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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月光与蔷薇


      (一)

      “谁心里没有藏着那么一个人呢?”

      程维问我这句话的时候,我看见他烂醉的眼神里,倒映着泰晤士河畔绚烂的烟火。

      这天是平安夜,酒吧驻唱的乐队换上了轻快的爵士曲调,金发碧眼的女主唱声嘶力竭地“oh!—— merry merry chirst--mas!” 街道上数以千计的灯被点亮,这些散发着银光的驯鹿、凤凰翅膀或是异星生物,是艺术家们整整一年的创作,它们将伦敦这座古板的城市映衬得华丽又梦幻,浪漫得近乎不切实际。

      这样的景象我看了许多年。

      高中毕业以后,我们全家搬到了伦敦,我在这里度过了高中、大学,后来顺理成章地留下来工作。

      这是一座刻板的城市,犄角旮旯里都透露着在历史里沉淀下来的冗杂。那些老旧的木质楼房的角落里,总是在半夜传出耗子的啃咬声;庞大如蜘蛛网的地铁系统永远都在翻修;游客们常年挤满了议会大厦前的那座桥,无数的双层巴士从上面开过,有时候我真担心那座桥会承受不起这样的重量,塌在泰晤士河里断成两截。

      ……对,就像《哈利波特》第七集里那样。

      (二)

      我在金丝雀码头做着一份别人看起来光鲜的工作,每天的任务就是把世界各地的外汇倒过来又倒回去。

      每天早上八点,我准时到办公室,顺路捎上一杯咖啡,聚精会神地工作上四个小时,在十二点下楼买一份鸡肉沙拉。午餐只有半个小时,和同事聊聊他们又把孩子送到哪个欧洲的贵族学校了、或者布里斯托的分部来了个超模之类的八卦。十二点半的时候,我就得像报时鸟一样,精确无误地坐会屏幕前继续交易外汇。伦敦占着时区的优势,在同一天里既要看着北美的衍生品市场,又要提防着东亚的政治动荡,真是一件耗费精力的事。晚上七点,我穿上外套打电话给先生,让他带上孩子一起去剧院看戏,我们有个朋友是剧院主管,总是能拿到些前排的便宜票。通常回到家已经十点多了,这时候我就会给女儿读安徒生童话故事,哄她快点睡。

      日子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过去。

      我时常觉得自己就像是《楚门的世界》里金凯利演的楚门,每天重复着一样的事情,似乎什么都很好,但似乎又全都不对。

      先生毕业于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现在在学校教书。我和先生是经人介绍认识的,那时候我已经29岁了,华裔圈子的舆论压力还是很大的,再不结婚就要成为别人口中的老姑娘、老处女。在这样急迫的节骨眼上,我放弃了白马王子的幻想,挑选了一个家境相当、看上去前途光明的男人,和他安安稳稳地结婚生子,过着别人眼里看起来有尊严而美满的生活。

      我觉得这个抉择是理智而正确的,我爱先生,先生也爱我,我们有了一个聪明可爱的女儿。

      (三)

      女儿出生后,便多了许多责任。

      英国是个等级森严的社会,我和先生都不希望她长大后过得不如人,便想尽办法地要送她去最好的贵族学校读书。只有这样,她才能顺利地考上牛津或者剑桥,成为律师或是医生,有一份稳定而高薪的工作。

      从小到大上贵族学校的学费可不低,我和先生刚刚还完房子贷款,不得不拼命工作才能勉强支付高昂的学费。外汇交易员的职业似乎远远没有我毕业时期待的那样富有,钱总是不够用,总是不够,而我,却越来越老了。当我第一次看见我眼角的皱纹,我痛痛快快地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大哭了一场,第二天化了妆去上班,别人夸我漂亮,我就把头昂得高高的,但我明白,我很快就不能再化这种蜜桃色的少女系眼影了。先生和我没有性生活很久了,日子过久了,新婚的激情早就在柴米油盐中消磨殆尽,我工作压力大,又要照顾孩子,对性生活总是不冷不淡。后来先生和我干脆分了房睡,这样反倒自由一些。

      生活里着许多的无奈,就像海德公园里讨厌的鸽子,总是又肥又大,赶也赶不走。

      因此,收到老同学程维的邮件的时候,我很惊讶,也有些欣喜。

      “冯琪,我下周正好要去伦敦出差。好久不见了老同学,出来见个面吧?”

      这平静的生活,总算有了一丝新意,我仿佛看见了一扇开着的窗,外面就是新鲜的空气和明亮的月光。他让我想起我的高中时代,穿着制服划三八线的日子,唱校歌在操场上做广播体操的日子,脑袋里盛满了各种美妙幻想的日子。他是我的高中同学,也是我秘而不宣的初恋,我们背着老师偷偷得互相写信,互诉衷肠。他曾经送给我一只八一厂产的口琴,那个年代这是很珍贵的玩意儿。直到今日,我还记得他在生日那天吹了一曲欢乐颂,结果吹到一半就没气了,我握着他的手,在被月光笼罩下的教学楼顶,说了很多甜蜜又荡漾的话。那时候的日子,是洒满金粉的。

      他成绩不好,家境普通,我们全家搬到伦敦以后,就没了联系。

      (四)

      我和程维在伦敦眼旁的一间酒吧里见了面。

      他变了,似乎又没变,他穿着严谨的西装,还是记忆中的脸庞,身上多了一种成功者的气质,举手投足间,很有一种领袖的男性魅力。早几年我就听说他做服装生意发了财,不过这和我有什么相干呢。

      他在我眼里,还是那个吹口琴的文艺青年。

      也许是知道过了今晚,两人或许就再无交集,又或许是调酒师在马提尼里加了太多的烈酒,我们喝了一杯又一杯,说了许多话,许多话。我把这些年的压力都发泄在今晚,呢喃着那些光鲜外表下的腐败,抱着方杯流泪,他也两眼通红,说自己的妻子是个挥霍无度又势力的人,对家庭毫无贡献,这些年里,他过得也不太好。我们就像两个溺水的人,抱头痛哭了一晚。

      他喝得神智不清,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就像黑夜里划过的流星。

      “冯琪,你知道吗,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美,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十六岁听我吹口琴的女孩。”

      我抱着空掉的酒杯,摇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已经三十七岁了,我有一个六岁大的女儿,我怎么可能还是少女。”

      “别说这种话,你只是不知道自己有多美。”程维急了,把桌上的瓶瓶罐罐都拨到一边,握住我的手,就像高中时代那样:“你知道吗,这些年里,我一直想着我们谈恋爱那时候……如果那时候我们能够在一起,现在孩子一定也上高中了。”

      我抽了抽鼻子,像个委屈的小姑娘。

      “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已经回不去了呀,已经回不去了。”

      我又开了一瓶香槟,香槟的气泡像溺水者的呼吸,一层一层地泛上来,程维,我的初恋,在我心中一直完美了这么多年的白马王子,就坐在桌子对面,温柔地看着我。我快要喘不过气,我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可是酒精麻痹了我的大脑,他还和以前一样温柔又帅气,时光让我变老变平庸,他却越来越优秀了,我自卑着,又自恋着,因为他正在和我调情,告诉我他仍旧是爱着我的。

      “琪琪,你一直是我心里的月亮,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你越来越好,你总是那么优秀,善良又聪明,长得又那么美。今天又再见到你,真是上天赐予的福分。”

      我悲凉又心花怒放地自嘲着:女人啊,就是需要男人哄着。

      我先生已经很久没有夸过我了。

      “谁心里没有住过一个人呢?”他这么说着,把我的手贴在他的唇畔,闭上眼吸了口气,又说道:“琪琪,你说是不是?”

      我拿了个架子:“你心里住的人还在吗?”

      他看着我的眼睛,眼底仿佛盛满了化不开的深情,和白驹过隙的感慨:

      “还在。永远都在。”

      他邀请我跳舞,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让他带着我的身体进入舞池。我们摇晃着、旋转着,他搂着我的腰,在我耳边说着甜蜜的情话,我心怀罪恶,却又抵抗不了这样的诱惑。我是他心头的白月光,任何一个女人,只要明白一个男人的心里永远存着为你划出的一块地,都是不忍心拒绝他的美意的,因为女人想要的是爱、温暖、与真情。他带着我旋转,我听见了他的邀约,也感觉到了他覆在我后腰的手,一直,散发着灼人的温度。

      (五)
      我回到家的时候,门廊的灯是暗着的。先生听见我用钥匙开门的声音赶忙探出头来

      “冯琪,小囡晚上吃晚饭就一直在吐,我正要打电话给你。” 我脱掉高跟鞋,先生走到我面前,用鼻子嗅了嗅便皱起了眉,“你怎么喝了这么多,不是去见老同学吗。”

      过了这么多年,先生还是叫我“冯琪”。

      “小囡吐了?”我顾不得还穿着紧身的连衣裙,像个女战士一样卷起袖子,冲到房间,看见女儿正抱着塑料盆吐得脸色都发青了。

      “大概是晚上吃的牡蛎不怎么干净。”先生说着,拿了块热毛巾替女儿擦了擦嘴角。他戴着眼镜,是我最熟悉不过的学者模样。他从毕业就留校,四十多岁的人还不太通晓人情世故,是个挺清高挺迂腐的人,可看见他给女儿擦嘴角,我突然觉得,他还是挺帅的,迂腐一点就迂腐一点,学者自然有学者的可爱。我和丈夫的职业算是颠倒,我整日在刀光血影的外汇场里舞剑,常常有应酬,先生却在岁月静好的大学里做着学术,因此陪伴女儿的时间,说起来还是先生多些。

      我搂过他,吧唧一下,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女儿小小的手还抱着塑料桶,傻了,先生也傻了。

      “你做什么。”他脸有点红,尴尬地用手背擦了擦脸,又压低声音:“女儿还在吐呢,要不要送她去医院。”

      我拿出手机:“我叫个出租吧。”

      “叫什么出租,我抱着小囡坐地铁不行吗,伦敦打车那么贵,夜间儿童医院离得挺远的。”

      “小囡都这样了,你能不能别总是那么抠门,我们家还不缺这点打车钱。”

      先生皱起眉:“地铁是直达的,出租要过许多红绿灯,而且小囡晕车严重你不知道吗?我去房间拿块毯子,这样她会舒服些。”

      说完先生就去房间里收拾一些东西,准备送小囡去医院。我看着他忙前忙后,心中总有挥之不去的罪恶感。

      和程维分开才不久,我的心脏还在跳动,那种怦然心动的温情,和久违的少女情愫依然热烈。一个小时前,程维委婉地暗示问我,要不要去他住的酒店里坐坐,我差点脑袋一热脱口而出“好啊”。重见初恋的美妙感受,读者朋友们没有体会过,我这把年纪却是又再次感受了一回,什么叫“枯木逢春”,那感觉就像是已经老死的心,又被爱情的蜜意和青春的激情灌溉,整个人的灵魂又活了过来,又可以肆无忌惮地去选择,去试,去爱,去受伤。

      相比之下,这时间的荒原是多么惨白,老去的皱纹,一代代年轻人像是浪花一样地补上来,多么让人抑郁,多么让人无奈。

      (六)

      程维后来又找过我几回。

      我陷在那青春又美妙的感觉里不可自拔。

      不想,不想被时光清扫出去,不想,不想被告知:

      你已经是个中年人了,不能再爱,不能再有变化,不能再……不能再做梦。

      你理解我的挣扎吗。

      不,你还是什么都别说了。

      (七)

      我上大学的时候,听过一个老教授说:这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挣扎,许许多多的选择。有时候,选择不是一个后悔与不后悔的是非题,也不是对与错的判断题。很多时候,选择是一个岔路口,每一条路的尽头有什么,我们不能全知晓,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到头来,每个人在选择面前都得面对自己的灵魂好几回,这才是人生的苦药。

      但老教授也告诉我,他活了一辈子,也曾在年轻时彷徨,中年时苦闷,晚年时悲凉,也曾在兜兜转转里不断地后悔又不断地失去。直到最后他才明白:人能做对自己最好的事,就是“活在当下”。

      我有记日记的习惯。

      从小到大,我写了一本又一本的日记,却从不敢回头翻看,因为看的时候总是怀揣着羞耻心,觉得当年的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矫情狂,怎么会写出这么多幼稚又天真的话来。然而今天我却很想翻一翻自己的日记,看一看当年和程维恋爱的自己,说了些什么,又在想些什么,那些年的“当下”是否有我记忆中那么美好。

      “程维总是和我讲,他将来会多么多么有钱,不过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钱哪里有开心重要。他这么讲,大约是总觉得我家境好上一头,心里自卑。我希望他不要这么想,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程维今天又和我描绘了以后婚礼的场面,要西方那种宗教式的,又说以后要一起去环游世界,去爱琴海,去马尔代夫,又说什么他以后会出唱片变成大明星,到时候就向全世界观众对我求婚。可是他成绩太差了,总是讲这些有什么用,为什么不能踏踏实实地学习,考个好学校。”

      “又在讲那些对未来的规划,我开始有点讨厌程维了。我原本只是想叫他周末陪我去看场电影,他却又把电影批判一通,说什么都是商业炒作,自大狂。”

      “今天我和程维摊牌了,我告诉他我们全家要搬去英国。他很受伤,有些歇斯底里,但是这能有什么办法呢,我不能总是靠着他的承诺和幻想过活呀。若是他好好学习,让我相信他能给我带来我要的生活,也许我会改变主意吧。”

      我一页一页地向后读,只见那本日记的最后一页,摘抄了这么一句话:

      “白月光总是圣洁,蔷薇却是平淡无奇的。”

      我在那蔷薇花的微末香气里,看见了先生的眼镜片,看到了小囡的笑靥,看到了那些我逝去的岁月。那些岁月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苍白,我有了先生和小囡,还拥有了我童年时想要的生活。人们总是去追随和渴慕得不到的白月光,却不愿意低头看看握在手中的蔷薇花。

      从日记里读到当年的自己写下的这句话,我知道,程维已经走出我的生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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