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初春的深夜,台灯在茫茫的黑暗里犹如航船的明灯。穆婷在翻阅一本本旧相册的时候,回忆起自己多年的过往。
内容标签:  婚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穆婷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对人生的回忆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643   总书评数:1 当前被收藏数:27 文章积分:138,708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未知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4223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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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

作者:帘外桃花帘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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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夜


      春季,白天风里携带着生机勃勃的气息;晚上,上演着戏文里的花好月圆。又是一年春,今年的春季与往年的春季没什么不同,与以前几千年的李白杜甫的春季也没什么不同。照样的桃红柳绿,莺啼燕鸣。
      只是,人又老了一岁。头上的白发倒犹似春天的花,比去年更盛了。
      穆婷的屋子里开着一盏台灯。旧台灯已陪伴她走过几十个春夏秋冬。她摸了摸台灯发烫的灯罩,想着,台灯也与她一样老了。她悄悄掀起窗帘。外面没有一家的灯是亮着的,只有她的屋子,仿佛茫茫大海上孤行的船,不知方向的走下去。
      她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年纪大了,眼耳手脚全不好使。她不得不时时仰仗眼镜,助听器和拐杖。夜里还总是睡不着,醒的早。她觉得明天也得试试眼罩和耳塞了。她就这样坐着,没有睡意,也不想去睡。她的手在台灯的光线下展露出时光的痕迹,一条条皱纹,或深或浅,或长或短,沟壑纵横,仿佛被人耕种的黄土地。墙上,手的影子还是那么优雅,和年轻时一模一样。
      桌子上堆放着旧杂志。那些杂志也都有几十年的历史了。搬家的时候,别人劝她都卖了扔了。可念旧的人,总是什么也舍不得扔。那些杂志仿佛也寄托了她的一段生命。最上面放着的是儿童文学。那是本面向小孩子的杂志,1963年创刊。她拿起杂志,正是当年的创刊号。她记起,那年她九岁,杂志是父亲去北京时带回来的。她拿到杂志,就兴奋地爱不释手。那是她第一次拥有一本杂志。她将里面的故事读了又读,不允许任何人碰这本杂志。后来,这本杂志可以在她所在的地方订阅了。从那以后,每月等待杂志到来就成了痛苦又甜蜜的煎熬。几十年了,她一直是这本杂志的忠实读者。儿童文学有她童年的记忆。穆婷苍老的手翻开同样苍老的杂志。如今,那本旧杂志上的字依然清晰,只是书页已经泛黄,干燥,好像一碰就能碎了。杂志里夹着一张包装纸,是奶糖的包装,一直卧着的大白兔。她还能想起吃着奶糖听舅舅讲故事的时光。舅舅给她讲貂蝉的故事,她嚼着糖手里玩着舍不得扔掉的包装。最后她将包装夹在杂志里。小时候奇奇怪怪的想法,认为这张包装纸似乎因为听了貂蝉的故事沾染了魔力,可以让她变得更美。她每天晚上看那张包装许愿,希望自己能像貂蝉一样漂亮。
      不久之后,全国的气氛变了。人人都可以写大标语。穆婷仍记得两派人为了一个标语唇枪舌剑互不相让的样子。孩子们半天上课半天劳动,很多人乘机逃课,她也不能幸免,跟大家跑出去玩。老师们不敢管,也没有心思上课。一些突出的人则会坐着火车到全国各地去。那是个奇异的年代,似乎所有人都已经生活在别处了。大家都忙着。只有她和一些同学很闲。有人告诉她,现在他们这些人被叫做逍遥派。逍遥派是个很恰当的名字,她确实不关心发生的事情,每天无所事事,快乐地虚度年华。但她还是被卷了进去。有一次,bao huang派学生们闹到了她老师的家里。他们把一块大牌子挂在老师的脖子上,揪着老师的头发,压着老师去学校的礼堂。她正好路过,被他们一群人不分青红皂白拉了进去。每个人都要上去指控几句。轮到她的时候,她眼睛不敢看老师,骂了两句,匆匆下去。之后,又上去几个男学生,扇老师耳光。不知道是谁,拉灭了灯。礼堂里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到老师凄惨的喊叫。她的耳朵好像要炸了一般,她跌跌撞撞冲出礼堂,跑回了家。从那以后,她就假装生病,实在要出门也小心翼翼,避开那些人。
      混沌的日子实在太长了。以至于记忆都很模糊。本来是装病,后来是真病了。耳鸣伴着头疼。也没有查出原因。她每天不出门,在家里无事可做。父母干脆把她送回了乡下。那时候,知青还在下乡。很多大城市来年轻人聚在这偏僻的角落。繁重的劳动未能浇灭他们的热情。见了本地年轻人,他们都要拉过去聊。一来二往,就有人常常来找她聊天。她听说有一个上海来这里的青年,不热衷劳动,也不热衷政治。每天在就是看书。因他见人不说话,却常常自言自语,大家都拿他当个疯子。他自己独来独往。她就常常避过人去看他。他不与人说话,正好她可以把自己想说的话全说出来。她说自己的愧疚,说自己的软弱,说莫名其妙的病,说自己的一无是处。他不理她,只看数学书,边看边写。后来,时间长了,他竟然和她说了话。他说自己的理想,说自己的家庭,说命运的变幻无常。甚至,对这个世界的不满。他们的来往或者说她每次去看他是秘密的,但时间一久,还是有人发现了。不过,知青不再理会他们,本地人也不把她当回事。因为,外面的传言是,穆家的闺女生病变疯了,和西头的外地人一样。只有疯子才和疯子在一起嘛。她知道后,一颗悬着的心落下了。
      她继续去找他。只不过,她现在毫不掩饰了。他给她讲老上海租界里的建筑,美丽的法国公园,精致的西菜还有曾经风靡的旗袍。在他的描述里,她似乎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那个世界是美丽的,精致的,遥不可及的,也是异常陌生的。她常常幻想上海的样子,那个陌生的世界。她第一次渴望走出家乡。他继续学习数学,甚至还有十分危险的英语。他告诉她,时机总会到来,自己要在时机到来的第一刻离开这里。她震惊了。原来,他一直在准备离开。她说自己也想去看看上海。他交给她一册数学书。于是,她也拿起了数学,还有危险的英语。她记得,那一年是1975年。
      就这样,她与他一起默默学习了两年。他们两个一起被别人当作疯子。她心里却是欢喜的。从早上出门到下午回家,他们一直待在一起。熟悉的眉眼在某些时刻居然变得有些好看,以至于她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野花野草在心里最秘密的地方疯长。
      但一切总是有开始就有结束。77年的时候,混乱的日子终于结束了。躁动的人群平静下来。学生又开始上学了。她永远记得那个日子。1977年10月21日。那天,他拿着报纸,激动地对她说:“我的机会来了。婷,我在上海等你。”他打包行李回了上海,把自己的书全部留给了她。他说,上海有很多资料,而且,他已经胸有成竹。78年的春天,她收到了他的来信。他参加了高考,并且被上海师范大学录取了。他鼓励她好好学习。信中还有两张照片。一张他在大学门口的照片,一张是上海外滩的洋楼。她的心被点燃了。随后,他又寄去很多当地找不到的资料。她每天学习时,脑中浮现的全是上海的影像。接下来的几个月她白天不是白天,黑夜不是黑夜的学习。那是78年的第二次高考,那年的夏天,格外炎热。等到结果出来的时候,她心力交瘁。尽管心力交瘁,她还是很很高兴。因为,她可以去上海了。那些原来笑她傻的人现在又开始夸她。她仍旧不理他们,自己收拾东西去了。
      穆婷想到这里,不由得笑起来。这是她人生中的重大转变。她通过高考去了上海,在那里认识了自己一生的伴侣。大学毕业后,回到省城当了一名高中老师。感谢他,如果没有他,穆婷自己的人生不会是这样的。她家是普通的工人家庭,在那时工人是很不错的。但后来,工人都变成了打工仔。如果不去上学,幸运的话就会接她父亲的班,成为煤矿一个普通的工人。不幸的话,她不敢想象。
      穆婷想起自己的丈夫。至于那个他,名字是什么,衰老的大脑已记不起来。那时她为了不被人发觉,用他来代替。他这个字好像比名字还甜蜜。那时,她刚去上海,谁也不认识。每个周末,她都会去师范大学看他。上了大学,他意气风发。后来,他有了女朋友。穆婷伤心了很久,一整个学期都没有再去师范大学。她自己去他曾经提起的法国公园,原来那公园早已改名复兴公园。她去外滩,看洋楼,看黄浦江。她去原来的租界,看那些旧时候留下来的痕迹。她一个人在大上海没有目的的乱转。她不时会接到父母的信,催她解决人生大事。穆婷考大学时已经22岁了。她也觉得自己年龄大。可是来了上海,她发现周围的同学有比她小的,也有比她大的,结了婚又来上学的也不少,甚至有带着孩子读大学的。周围那些没结婚的同学也并不急着结婚。她也不急了。倒是她的父母,催她抓紧时间,赶紧结婚。她刚开始还看信,后来,见她父母每次都说,连信也不看了。
      她在大学三年级时认识了她的丈夫。那时,她学中文。他学数学。两个系元旦联欢时,她和同学上台演出。演出内容早已忘记了,只记得她紧张的要命。演完了,她也不和同学一起鞠躬,慌张的下了台,一头撞在了他身上。不想这一撞,撞动了两颗年轻的心。不久,在全校的诗歌大赛上,她又见了他。他与两三个同学站在一起聊着天,眼睛却看着她。同学见了他的样子,都打趣她。她要跑开,却被他抓住了胳膊。那次诗歌大赛,两人都没得奖,但是,却有了自己一辈子的爱人。
      大学毕业分配工作,她要回省城,他也要返回他的家乡。两人在毕业的当天领了结婚证。他们乘着毕业,把同学请来吃了一顿。她把结婚照寄了一张回去,告知父母。一个月后,两人就要分别了。她去当语文老师,他去当数学老师。她在山西,他在山东。
      那个年代,正是崇尚知识的年代。她每天上课除了给学生讲课,也和他们说上海的事情。历史悠久的教学楼,漂亮的复兴公园,有很多洋楼的外滩,江上有船的黄浦江,租界里原来的大户人家。学生们入了迷,央求她多讲一些。她笑着摇头,要他们好好学习,早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她带的第一届学生走上考场时,她比他们更紧张。她期望他们都能走出去,期望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学生下了考场,倒都很自如。她觉得自己多虑了。可是临近出结果时,她失眠了。她知道,有些人要像曾经的她一样上大学,有些人只能接受命运。她无奈的留下了眼泪,为那些比她年轻的生命。那天到来的时候,她与他们一一分别。有些人,也许这辈子都见不到了。她以后还会有很多学生,可她永远忘不了自己的第一届学生。
      她的丈夫由于教学工作好,得到了提升。她又高兴又难过。他们说好了要在一起,但是,两地分居的日子何时才能到头。他升职了,更不可能调工作。他们两坚持着,坚持着,迎来了他们的孩子。穆婷十分辛苦,她一边上课,一边养胎。生孩子的那天,她被邻居送到医院。等他回来,孩子已经三个月了。他们商量着,两地分居,国家又有计划生育,所以只要一个孩子。他们给孩子取名李婧。她说婧是形容女子有才,希望孩子将来是个才女。
      穆婷想到这里,翻开了李婧的相册。从满月照到她二十岁。每年穆婷都要给女儿拍几张照片。每年,照片都有变化。她的女儿后来不负众望,考上了北京大学,从此定居北京,母女之间的联络淡了很多。
      穆婷看了看钟,已经两点了。她翻开那本日记。女儿小时候,老师要求她写日记。她每天都要写上一句话。她看到有一句是:今天妈妈打了我的脑袋。她想不起来怎么回事。她一个人带孩子,不顺心的时候,难免迁怒。后来,她的丈夫调回来了。他们一家团聚,女儿和父亲不亲。去了北京,和他们两个都不亲了。
      穆婷取下眼镜,关掉台灯。夜深了,不适合多想了。再想,恐怕到天亮也想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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