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姬

作者:梨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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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眸玉手,是敌是友


      过剑门关,随右栈道,出凤翔,已入留坝县,这一行十三人正行在紫柏山上。只要翻过了这座紫关岭,北城便在望了。这一群人怎么迫忙,也不想在黑夜赶路,所以就在山上扎营。
      野火生起,姚一江的暗器猎了两只野兔,邝无极戮死了一头野猪,烤肉的香味袅袅升绕,围过松柏间,在清爽的明月间飞绕。
      这两天来,无情就坐在轿子中,由“金银四剑童”抬着,走了最艰辛的一段路,而无情等与黄天星、邝无极、姬摇花、戚红菊等都相处得十分融洽。这些人中,特别关怀无情与那四位天真活泼的青衣童子的,要算是“飞仙”姬摇花,其次是“小天山燕”戚红菊与那三位剑婢。
      姬摇花本来就是亲切柔媚的妇人,她对无情特别关怀与照顾
      这边的姬摇花轻轻走近无情的身侧,不惊尘烟一般地轻声问:“你要不要多吃一些?”
      无情猛地一醒,看见姬摇花在月色下像月宫的逍遥仙子,又像人间里的最温柔的小母亲,不禁心头一震,道:“我……我在想事情……”
      姬摇花摇首笑道:“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要不要多吃一些。嗯?要不要?”
      无情苍白的脸颊,不禁一红,嗫嚅道:“姬姐姐…,抱歉……我没听……听清楚。”
      姬摇花却似根本不听他说什么的,像小孩子掏出什么秘密的东西给大人瞧,她自背后腰间递出块烧兔腿,笑道:“哪,趁热,快吃了它。”
      月色下,松风轻摇,松柏山是个好地方,虽然不是什么名胜,但通常名胜之地都没有这般幽静。
      无情望去,只见姬摇花的神情既像疼爱孩童的最母性的母亲,又像是天真烂漫最少女的女孩,奇怪的是两种女性的特征,都在她柔媚的笑靥里怒放,无情似看得痴了。
      很少男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女性的,因为,有一种特性已属难得,何况是两种皆有!
      无情也是人,甚至是很年轻的男人,他怎能完全无情呢?
      姬摇花和他并肩坐在石上谈,她的年纪比无情大了将近十年,像这种少年的心事,她是相当了解的
      这种年龄的男子,有作为的多是趾高气扬,只会向情人倾吐其雄姿英发的轶事和可歌可泣的悲喜,却不会在松山下,月色下听情人的低诉。
      姬摇花准备听,可是无情跟一般的少男不同。
      无情没有倾诉,他也准备听。
      于是他们什么也没讲,都在仔细聆听。
      听那风如何吹动那发,听那低低且细细的呼息,看,看那水雾如何在月华下降落,听,听彼此的心跳是急是缓。
      还是姬摇花先说话,她的声音像那风穿过松针一般柔,一般和蔼:“你为什么不问我结过婚没有?”
      无情笑了,笑得很天真,很无邪:“这并不重要,是不是?”
      姬摇花也笑了,她的笑不仅可以摇花,就算是树,就算是山,也会一齐随之轻摇,更何况是心?然后她问:“可是我要问你。”
      无情奇异道:“问我?问我结过婚没有?”
      姬摇花啐道:“你呀你,怎会是!”
      无情脸上一热,笑:“那——那我猜不出。”
      姬摇花道:“你的腿……”
      无情的脸色倏然变了。
      姬摇花不再说下去,她看见无情慢慢别过脸,脸向山壁,看着漆黑的夜色,像一座充满心事的雕像。
      姬摇花垂首道:“要是我触伤了你,你不要见怪。你不必回答我的话。”
      过了好一会,无情的声音方从静夜里传来:“不。我会告诉你。”然后深深地望了姬摇花一眼,看见她抬目时深注的眸子,继续道:“因为我没跟别人说过,所以不知如何开始。”
      姬摇花“哦”了一声,然后静待他说话。

      正在此时,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旖旎。黑夜中两匹马四蹄飞,顷刻已冲上山坡;黑夜中尚且赶路如此惶急,就像是冲着他们来的。那两匹马还没有走近,听到空气中“唰唰”两声,黑夜中两道白光,两个人在马上倒了下来。两匹马驾着一辆马车,从后面追了上来。
      众人立马握住手中的武器,严正以待:“什么人”
      马车前面坐了一名青年公子,公子儒生打扮腰悬宝剑,俨然一位浊世佳公子,利落翻身下来,将两匹马签到一边拴在树上,这才掀开门帘。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伸了出来,在莹莹的月光下如同延绵的大兴安岭,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思,“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这手的主人想必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人们屏息等待,直到公子接过那只手,从马车中牵出一名女子,她有一双无法形容的美目,比今夜的星光还要璀璨,星眸空灵清澈,转眸时却是冷淡疏离,高不可攀的样子,两人相视一笑,竟莫名叫人读出了含情脉脉。这位美貌的少妇穿着一身不方便行动的浅紫色逶地襦裙,与这处剑拔弩张的争斗格格不入,脸如霜花,苍白羸弱,仿佛呼吸之间就能令她消融。
      说起来她的容貌并不过分美艳,然而她的星眸、玉手,都教人心生摇曳,难以忘怀。美艳常见,娇弱却不是江湖美人的常态。
      这位青年俊彦的公子不是无花还有何人,他半搂着有些疲惫的石镜,缓缓走来,一对璧人,举手投足,赏心悦目。
      无花扫眼过去,就看到了姬摇花并肩而坐的无情,双腿齐膝没去,剑眉星目,清瘦凌峻,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无情也在看他,激赏眼前这个犹如青竹般高雅从容,犹如佛像般慈悲的男人,这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他有预感,这个人要么是自己的挚友,要么就是劲敌。
      无花笑着走上前,无视其他人的防备:“你就是无情。”
      闻言,姬摇花眉头一紧正要发问,无情已经道出对方的身份:“见过吴兄。”
      无花对他的多智已经有了准备,对他猜出自己的身份并不意外,爽朗一笑:“哈哈哈,不愧是无情。”
      东堡“撼天堡”堡主黄天星是位老江湖,消息灵通,从三言两语中已经有了猜测:“难道是去岁冬日与追命大破幽冥庄、为广平县冯生伸冤的“白衣卿相”吴华大人与“羲和夫人”夫妻?”羲和是月神的别称,暗示石镜病弱不胜,也是赞她肤如白霜。
      石镜噗嗤笑了出来:“江湖人不都喊我病西施、阎王妃吗?”因为这一笑,皓白得脸上带了几分红晕,别有一番风情,江湖上的人背后调侃石镜的病态,黄天星自然选的最好听的一个外号。
      大家的目光又被带到石镜身上,这真是位美人。倒不是说神出鬼没但美若天仙“飞仙”姬摇花不及她美貌,姬摇花自有她的妩媚成熟,身着淡黄劲衣,目光流盼,风情而不妖冶,举手投足间俱有三分娇美,五分慵懒,三分妩媚与一分英挺。
      见惯了江湖女郎的英姿飒爽,美艳妩媚,石镜的孱弱病态便叫人印象深刻。好比日日琼浆,忽然一口清水,也别有滋味。更何况,姬摇花已经盛放,石镜却青春少艾。
      看着石镜,无花宠溺一笑抱拳道:“这位想必就是东堡的黄天星黄老爷子,久仰老爷子大名,晚辈初出茅庐,是江湖朋友谬赞了。”
      姬摇花与无情亲昵,很是随意地问道他:“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毕竟之前也没有听说神侯府会派人增援。
      这也是众人想要知道的,无情也不卖弄道:“吴夫人生活讲究,这马车虽然保养得宜从车轱辘也能看出用了几个月了,门帘上用的是京绣的工艺,想必是几个月前从京城出发。而这两匹骏马的马蹄铁上还有广平县的徽号,鬃毛上还粘了几丝新鲜的芦苇,想必是连夜从广平赶过来的。吴兄茶艺卓绝,身上还沾着雀舌的茶香,无情在世叔那里闻之不忘。
      几月前从京城出发,几日前从广平赶来,武艺高强,香车爱侣,会到这北城这多事之地的风流人物不做他想。”
      众人面露恍然之意,吴华笑道:“越是接近北城,外面的消息越传不过来。”
      无情默契接道:“只盼广平与北城毗邻,最方便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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