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列颠的黄昏

　　顾之青接受的那个采访却惹怒了布列塔尼。

　　布列塔尼不知道从哪看到了它，在顾之青正忙着做新一季设计图册的时候，她突然跑到顾之青的工作室里, 质问顾之青，为什么要在记者面前说那些话。

　　顾之青一开始觉得莫名其妙，第一是她接受的采访多了去了，她也不知道布列塔尼指的是哪一个，第二她也不觉得自己说过什么过分的话，布列塔尼却嚷嚷着让顾之青道歉，一旁的贝勒看不过眼，警告她，让她不要在这里大声喧哗。

　　“大家都要工作，你能不能找别的时间私下处理这件事呀？”

　　布列塔尼反倒更加生气：“她不给我道歉，我是永远不会闭嘴的！”

　　由于布列塔尼的高调举动，这里路过的人多多少少看到了一些不明原因的争执，一时间议论四起，也不知道是谁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弗雷德，把他引了过来。

　　弗雷德来到顾之青的工作室时，正见到布列塔尼站着顾之青面前歇斯底里说：“你不能在媒体面前乱说话你不知道吗？我的设计我自己心里有数，你凭什么说我需要什么，你以为你在那些记者面前批评我不好相处，我就不知道了吗？”

　　顾之青真的非常纳闷，她什么时候在记者面前说这些话了。她突然想到了上次的采访，更加不能理解布列塔尼，于是解释道：“她们问我你是不是不好合作，我说我不回应这个话题。你说我指责你什么了？我根本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这些事情的。对不起，我现在非常忙，请你出去不要打扰我们的工作好吗？”

　　布列塔尼依旧不依不饶，她反问顾之青：“你这么说，不就是让他们乱写吗？你知道他们的标题是什么吗？说你对合作设计师的设计不做回应，说我不好相处，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可能那些记者为了搏版面夸张了顾之青的话，但顾之青被布列塔尼惹得也有些恼了，她很确定这些记者是广告部门找来的，不过采访内容却不如布列塔尼的预想。

　　顾之青往前走了几步，逼着布列塔尼站定了身子，虽然她的个子不高，此时的气势却让人害怕。布列塔尼被顾之青逼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半刻没有说出话。

　　顾之青微微提高了音量，一字一句的说：“我没有必要说你的好话，而且你打扰我的工作了，如果你不出去，我会让保安请你出去。”

　　布列塔尼此刻再没来时的气魄，思忖踌躇了一会，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但也绝对不想承认自己理亏，只好不停地重复一件事：“你以后再也不能在记者面前说那种话，我需要你向我保证！”

　　顾之青不怒反笑：“嘴长在我的身上，你凭什么控制我说什么话？换言之，我没有义务要在记者面前说你的好话。”

　　布列塔尼怒不可遏，皱起眉头还打算说些什么，在门外听了半晌的弗雷德终于站了出来，打住了布列塔尼的质问：“够了，你不要再说了。”

　　布列塔尼很吃惊于弗雷德的突然出现，不知为何慌张起来，但立马抢先解释道：“艾瑟在杂志报道上说了我不好的话，我正让她向我道歉。”

　　顾之青立即反击：“我没有说不该说的话，是你一直在无理取闹。”

　　“不，是你侮辱我在先！这都是你的错，我觉得你应该好好地正视自己的言行。”布列塔尼一再坚持自己的观点，弗雷德听着有些烦了，皱起眉头怒斥道：“好了，你们两个都不要再说了！”

　　布列塔尼终于闭上了嘴巴，不敢置词。

　　弗雷德转过身，走向顾之青，他伸出自己的手，用食指直直地指着她，提醒道：“艾瑟，我希望你明白合作设计师是很重要的，请你不要在媒体面前说那些离间大家关系的事情，好好的注意自己的言行。”

　　顾之青觉得非常委屈，又觉得十分可笑，她知道弗雷德偏心，但没想到他这样的不分事理。

　　“你都没问我说了什么话，你就让我别在媒体面前说她的坏话？难道这里的人没有说话的自由了吗？还是你故意偏袒她？只要她说的，就是对的？”

　　弗雷德被顾之青的最后一句话刺到了，明显有些站不住脚，不过他再次敛起气势威逼道：“我并没有偏袒某个人，我只是在强调你们关系的重要性。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听我的。不过我希望你明白，一个不能和他人合作的设计师，我这里是不欢迎的。”

　　顾之青强压住内心的愤怒，反问：“那你既然知道合作设计师的关系这么重要，怎么不劝劝布列塔尼好好的与我合作？她还没有设计过任何一季成衣，现在突然为了一些莫须有的事情跑来我的工作室质问我？她就是这样与别的设计师合作的吗？”

　　“她质问你？你在胡说些什么？”

　　弗雷德这才看一眼，现在在一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布列塔尼：“你和她说什么了？你质问她了？”

　　布列塔尼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再没了之前的咄咄逼人，她摇摇头：“我没有质问她。是她之前说了我一些不好的事情，所以我问她为什么要这样说，我只是想让她和我道歉而已。哪知道我还没说几句，她就让我滚出去。”

　　弗雷德又看向顾之青说：“你看，她只是想问理由罢了，这些还是因你而起。我觉得如果你做错了的话，的确需要和她道歉。”

　　顾之青听完更加觉得弗雷德不可理喻，张开嘴想要反驳，但弗雷德立马话锋一转，不让顾之青继续说下去：“所以如果你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就好好协商一下，认真的道个歉，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我们下一季的成衣还是要继续做的。你们一起交给我的企划书不就挺好的吗？说明你们是可以好好合作的呀。有的时候，人不能太骄傲。艾瑟，你现在势头很好，不要做一些败坏自己名声的事情。”

　　顾之青冷笑起来：“说到这，在做企划书的时候，布列塔尼一直都非常不愿意配合我。我明白她有她的想法，但她不应该想着自己主导整个设计，毕竟我才是负责的主设计师，而且经过这么多事情，我觉得我实在没有勇气和她继续合作了。这样吧，我们也不必继续纠缠了，既然合作并不开心，也不顺利。我明天会主动和班森说，退出这一季的设计。”

　　弗雷德此刻有些慌张了，他脸色一变，强抹了微笑在脸上，想拦住欲走的顾之青，横站在她的面前。

　　顾之青提醒道：“我觉得我还是有人身自由的。”

　　话毕，弗雷德虽还想说些什么，但顾之青头也不回地走了，他也没有办法，只好板着脸看着顾之青离开。

　　贝勒拿好顾之青遗落在桌子上的手机，赶了上去。

　　在大厅的休息室里，顾之青找了个沙发，闷闷地坐着，贝勒给她买了一杯咖啡，递到了她的手上。

　　贝勒有些抱歉的看着顾之青：“艾瑟，我知道他们很过分，你不要太生气了。我们找别的项目吧，不一定只能做成衣的。”

　　顾之青淡淡说道：“这不算什么，我遇到过比他们还要过分的人，也经历比这还要恶心的事。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他们这些人的双标我早就看厌了，迟早有一天，他们会被自己反噬。”

　　贝勒一时之间不知道再该说些什么，便沉默的拍了拍顾之青的肩膀以示安慰。

　　顾之青喝了一口热咖啡，觉得心里好受了些，她对贝勒说：“贝勒，你知道吗？有的时候，你觉得天塌下来了，或者这里有一个大坑，你觉得你永远都跨不过去。可是，事实上不是这样的，纵使你的面前躺着一个陨石坑，你只要找个办法绕过去，你就会发现，这些困难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之青说的话虚虚实实的，像是在鼓励自己，又像是编织着什么计划。贝勒听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她以为顾之青只是想让自己好受一些，于是乎接着说道：“是的，困难总是可以克服的，或者，如果我们接不到成衣设计的话，就去外面的公司接活吧。”

　　顾之青偏过头看着贝勒，她的眼睛是蓝色的，皮肤比起顾之青要更深一些，南亚人的基因印记只有极淡的痕迹体现在她的外表上。经过好几代的混血，巴基斯坦移民后代的她已经与本地人相差不大了。贝勒的想法总是很简单，和她的眼睛一样清澈见底，但顾之青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和她说的太深比较好。

　　她对贝勒说：“等下，你和我一起去见班森吧。”

　　“去见他干什么？”贝勒很少见到班森本人，第一是因为班森非常忙碌，一般员工见不到他；第二是因为，班森不会随便见一个普通的员工，与他直接对话，对于非设计团队或管理层的人来说，是不太现实的。

　　顾之青则对贝勒解释的很简单：“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需要你把刚才看到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他就行了。”

　　贝勒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的说：“你是说，你想要去告状？”

　　顾之青摇了摇头：“我是去请辞的。”

　　“你真的不想做下一季的设计了吗？就这么把机会让给布列塔尼？她可真的太过分了！”

　　顾之青却笑了：“我请辞，并不代表她就可以承包下一季的设计呀。”

　　贝勒依旧不太懂顾之青说的话，她总觉得顾之青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可是，她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顾之青拉着贝勒，跑到了A&C最顶层的执行董事办公室。

　　第二天，弗雷德找到了顾之青，神情有些颓圮。

　　他不再像昨天那样对顾之青颐指气使，反而好生地替布列塔尼道了个歉：“艾瑟，我很抱歉昨天你遇到了那样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布列塔尼会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是我冤枉你了。但是，布列塔尼也被撤出了下一季的设计，所以我希望你还是回来，毕竟我们这里的设计师只剩下你了，其余的都有要责在身，一时之间实在是找不到可替换的人。”

　　顾之青听后心里揣着冷笑，并不急着答应他，悠悠说道：“我只是想好好的做自己的设计，并不想与他人有什么纠纷，我真的觉得自己并不适合做这里的设计师，过几天，我会请愿调到Jeans的那条线去。”

　　“不不不，你就是我们最合适的设计师，我们不能缺了你呀！”

　　此刻的弗雷德可以说是形神兼俱的诠释了什么叫新时代的“礼贤下士”。顾之青觉得，如果现在要他吃一碗屎，没准他都会同意。

　　弗雷德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将先前“无理取闹”的顾之青夸成了百年难遇的天才设计师，就差上柱香，把她列为天上的神仙了。顾之青纵使心中在冷笑，面上依旧把持着严谨的礼貌：“弗雷德先生，我很理解你的难处，但我真的没办法留下来。”

　　弗雷德终于几近奔溃，扬声道：“我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只要你愿意留下来，其实什么都好谈，你想要更多的分成都可以重新签的！”

　　顾之青却片刻顿住，但不是因为弗雷德的最后一句话，她细细说来：“我觉得你是真的很希望我继续这边的工作。这样吧，我不是没有感恩之心的人，我愿意留下来，但是这季的设计可能要重新弄了，我一个人弄不来，需要另外的设计师。玛丽一直都很不错，不如让玛丽也来吧。”

　　弗雷德眉头微微皱起，反问道：“玛丽？”

　　“对，她已经在坎迪斯这么久了，应该独立了。”

　　顾之青可以看出弗雷德的不情愿，他蹙起眉头半天没有说话。顾之青在想，没准是自己太得寸进尺了，可最后弗雷德还是同意了她的要求，纵使不情不愿的，连玛丽的材料也不愿意多看。

　　他并不是真觉得玛丽合适，而是顾之青挟持了他，让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说来好笑，贝勒说她要去向班森告状的时候，顾之青实际上从来没想过这件事，她也不会去这样做，因为她太了解班森了，他是不会理会任何一个人的哭诉和控告的，哪怕你被虐待歧视得惨无人道。

　　班森是森林法则最忠诚的践行者，弱肉强食才是这里的法律，可顾之青也太清楚他害怕什么，其实她并没有透露给他太多东西。她来到董事办公室，只是在适当的时间里，和他提起：“每次集团的股东都会来和弗雷德进行很长时间的秘密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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