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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喜事冲(中)
沅溪不过来瞧瞧,也没想多留。
她上座,受臣工朝拜,叫了个“免”,便顾自抿茶,见这满府的喜悦,心里说不出的味儿。
唇角却微微扬起,笑意深浓。
元朗没有多少的打点,一身朝服,脚下官靴,没有着红结彩的。倒是如夫人俨同正正经经的出嫁女子,合仪穿了浅红,满头珠翠,艳光夺目。
虽是纳妾,仪式还是齐全的。永安侯携如夫人拜君恩——
沅溪正座,稍稍凛直了身。
这婚事,是她御赐的。
林芷入侯府,往后用着她的机会还是很多。府里府外,需有个往通消息的人,林芷这丫头,瞧着是个痴情人,因穆延庭这一层关系,想必她会对皇命格外上心。
沅溪想着将来她与元朗成婚,许元朗个愿景,令他踏实为皇命所用,但自个儿是决计不可能离开皇宫入侯府的,府里有个自己人稳妥些。要了林芷做妾室,这个倒是元朗自己提出的,那她身为皇帝,自然乐得成全。反少了许多怎样将御前人插入侯府的思量,空费脑子。
事到如今,倒像是老天在助她,走得挺顺。
未几,沅溪便后悔自己高兴得太早——
这堂拜得并不顺利。篓子出得挺大。
林芷侧身为永安侯奉酒,红/袖罩了半张面,她忽从袖兜里拔出一柄匕首来,正欲刺向元朗……
那个角度,正是旁人所不能见,倒教上座的沅溪瞧了个一清二楚。
沅溪的心提到了喉咙口,突突跳个不停……
且险,众座皆在欢饮,倒少有人注意这边的动静。林芷那宽袖遮着,已是挡了许多,匕首锋芒之利,确实没几个人瞧见。
元朗动作极快,尚未待林芷抽匕首相向,他已凑前一步,将那锋芒按在了袖内。他目光相视,却不动声色,一手攥住了林芷的胳膊……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沅溪嗽了一声:“永安侯,朕敬你与新妇,这礼就算成了。”
沅溪心里多少有些不爽快,林芷为何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杀永安侯,这个……她真不知道啊!要么,林芷背后另有主谋,今日之举受人指使,实为离间皇帝与永安侯的合作?
她还真怕元朗以为背后主谋是她。
她欲招元朗为赘婿,承延皇嗣,这个事满朝廷都知道了,她虽还未拍板最后认定,但朝上臣工心里头都有数。
到底是谁呢?让永安侯和皇帝君臣离心,最得利的是谁?
好在元朗表面上给够了皇帝面子,接过女皇御赐的酒,仰脖饮尽。
沅溪低声:“不是朕干的——”
不管元朗信不信,这确不是她指使的。
沅溪吸了口气,紧绷的弦并未放松。——毕竟她身处永安侯府,到处都是永安侯的亲信,元朗要是动了什么歪心,或者疑心女皇成心派个刺客来害他,那沅溪是没好果子吃了,说不定就地被元朗软禁在府中……
愈想愈慌,但今日事出,确是个意外,她要知道林芷来这么一出,她早不来永安侯府了!
瞎凑热闹!
为今之计,保命要紧,保命要紧……
沅溪心中仅这么个念头。
** ** **
林芷被元朗攥着胳膊牵扯,疼得很,半副身子骨都要散架了。在元朗直喇喇逼视的目光下,她不敢再造次,险觉自己要晕过去了……
“不舒服?早点歇着吧。”元朗直接将林芷交与身边的丫鬟。
“朕也要回宫了。”沅溪想着开溜为上,别等元朗回过神来,她走也走不脱。待她回了宫,就甚么都不怕了。
“臣……”元朗行了礼。
沅溪只当他要客气客气,“臣恭送陛下”,这样也好,不妨碍她回宫就好。但没想到,元朗压低了声音,沉道:“臣信陛下。”
沅溪险些跳了起来!
她真是做梦也没想到,她能得到野心勃勃、脸上就差刺个“权”字的永安侯一个“信”字。真是骇得她不能。
沅溪正欲回宫,却听内间有丫鬟惊慌失措地跑出来:“不好啦,不好啦!侯爷……大事不好啦!”
沅溪一怔,愁眉深锁。
那丫鬟被元朗的眼神扼住,四下里一瞧,也觉自己方才太慌措冒失,因住了口,轻轻附元朗耳畔,轻语一番。
元朗眼神里闪过一瞬间的急慌。但也只是稍纵即逝的一瞬间。他很快镇静,似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永安侯?”沅溪微微扬起声调,“需朕帮忙?”
她只是客气客气的……可千万别太当真!
“小事,臣内宅,臣可自行解决,谢陛下。”
元朗倒还挺懂事,稍让一让,便放她走了。
沅溪点头,心里暗喜,上了行辇便往宫里去。
她得捋捋思绪,冷静冷静。
** ** **
新姨娘林芷白绫挂了脖子。
元朗赶到时,内宅已乱成一锅粥。
且庆幸的是,丫鬟发现得早,呼了人来救,倒救得及时,抢下了一条命。
元朗等着大夫医治,针灸之后,林芷渐渐清醒过来。
林芷觉得自己鬼门关前踏过,兜一圈又回来了。她这时状态并不算好,脖下勒得很,稍一动,便痛极。方才那道力气仿佛还没从她脖子底下卸下,掐着她的筋骨往外掏她舌头呢!
她咳了一下,又痛又窒,直如要死去了般!
更令她惊惧的是,她发现她不仅身处永安侯府内宅,而且——元朗也在!
林芷从床上半坐起,吓得魂儿都没了!抱着被子想要躲元朗,这一用力,便虚耗了将将才有些恢复的力气,只觉眼前一黑,头一沉,又似要晕过去般。
这投缳的味儿不好受!死又死不干净,活了又比死还可怕……
下回真不选这个了!
正晕沉间,却听元朗道:“本侯有这么可怕么,你是见了鬼了,看岔了眼?”
语气里,倒听不出来气愤与恼怒。
林芷稍稍放下心来。
不知这命保得保不得,但见元朗这个样子,她便是死,也不会死得太痛苦。
又听元朗吩咐大夫:“好生医治,有事遣人来找我。”
元朗踏踏地又出了内宅,想是去招呼满座宾客了。
林芷瑟瑟地躲着,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元朗不像个没手段的,但他……
许是后招还未放出?
** ** **
柳婉儿懒洋洋抻开胳膊,活络了筋骨:“青檀,你说侯爷纳妾,我这个当家主母却不出去主持,外人会怎么想我?说我善妒?”
“哪能呐,外头乱成一锅粥了呢,谁还顾得上这些虚礼。”青檀笑吟吟地培花土。
“哦?”柳婉儿轻挑眉:“那个贱蹄子呢?这会儿死了没?她刺杀侯爷,侯爷再大度,也不能轻饶了她!”
柳婉儿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那林芷,她早视如眼中钉肉中刺,贱蹄儿既这么不识好歹,非要做侯爷的妾室,与她争宠,那她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青檀略顿,想着该如何措辞才能不坏夫人的好心情。因忖了忖,道:“听说投缳了呢,舌头都拉出老长一截,都说要死了,侯爷怀仁,这会儿命大夫医治呢……”
“医治?”柳婉儿脸色不大好:“侯爷不会真看上那贱蹄儿了吧?她干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事,侯爷还怜香惜玉?”
“哎呀,夫人,您别多想,”青檀忙安慰,“那林姨娘,怎么说都是御前的人,陛下赐的,若是就这么死在咱们侯府,传出去,多糟蹋咱们侯爷的名声!陛下那边也不好交代呀!”
“那行刺侯爷——可是死罪!”
“话是这么说,”青檀巧舌如簧,“夫人您原意是想让林姨娘当着那么多贺喜官员的面行刺侯爷,坏了这张红挂彩的仪典,出口恶气。但是,咱们侯爷何等英雄人物,外头听咱派出盯着的阿莹回来说,侯爷动作快得很,林姨娘匕首还没掏出来呢,就给侯爷制服了……当下大家谁都没发现,该高乐还是高乐,瞧都没瞧出来不对劲儿。您说这样,谁认这个行刺呢?百官没见林姨娘行刺呀,倒要见她死在了咱们府里!您说,便这样,侯爷能让她死吗?侯爷有气吞山河之能,却也难堵百官悠悠之口啊!在朝为官的,多重个名声,夫人,这个您得体谅……”
柳婉儿一笑:“你这丫头,道理一套一套的,还算有点小聪明!”
青檀道:“论聪明,婢子万比不上夫人……夫人,婢子好奇得很,您与那林姨娘说了些什么呀,她怎肯如此行事?坏了自己的前程,反成全了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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