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飞刀--飞欢 --- 刀剑如梦

　　夜，微风轻轻吹拂，调皮的风儿钻不进窗户，却带来隐隐春花香气。

　　故园的夜，像李寻欢无数次思念过的那样，优美，安宁，竹影在月色下摇曳，鸣虫在春草中唧唧，处处都透出一种神秘的魅力。

　　只是，园子的前主人和现任主人，今夜都注定无眠。

　　龙啸云回房的时候，林诗音房中的大丫鬟恭恭敬敬地迎出，道是夫人身子不适，已经睡下，请老爷在书房安置。

　　龙啸云一言不发去了书房，挥退伺候的下人，沉思至深夜才疲惫地躺下，却是大睁着眼睛到天明。

　　第二天他见到李寻欢的时候，却依旧神采奕奕，笑得豪爽而又热情，是个十足好大哥、好朋友的样子。

　　秦孝仪父子一早来告辞，龙啸云自然设宴相送，过来相请李寻欢。

　　李寻欢微笑，道是旅途劳累，懒骨头发作不想动，大哥自便就好。

　　龙啸云了解他的脾气，也不勉强，笑道：“那愚兄晚上再来陪你。”

　　晚上，李寻欢和阿飞如约来到正厅。

　　接风的酒宴虽不奢华，却很精致，处处显出主人的心思。

　　只是秦氏父子已告辞而去，林诗音依旧身子不适，偌大的桌子边，便只坐了三个人。

　　“寻欢，” 龙啸云轻抚着酒杯，端起又放下，面带惭色道：“云儿这回犯下大错，若不是你和阿飞兄弟阻止，愚兄真不知还有何面目见你。这孩子被宠坏了，我本不该传他武功的。“ 回头吩咐道：“把少爷带出来。”

　　龙小云小小的身影很快从内堂走出，这孩子虽仍穿着红衣，却早已没有了初见时的飞扬跋扈，小脸苍白如纸，脖子上裹了一圈纱布，看上去又可怜又可爱。

　　龙小云走到李寻欢身边，恭恭敬敬施了一礼，斟了一杯酒，怯怯地道：“千错万错都是侄儿的错，请李大叔饮了这杯酒，原谅侄儿吧。“

　　李寻欢看着这孩子乖巧又可怜的小脸，默默地接过酒杯, 心中又有些不忍。

　　他慢慢喝下杯中酒，温和地道：“你还小，等再长大一些，自然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谢谢李大叔。“龙小云又是一礼，乖巧地退了下去。

　　李寻欢听着他轻巧的脚步声消失，目光炯炯望向龙啸云 ：“大哥，这孩子......实在是个练武的奇材......若是大哥不弃，我想把他收做徒弟。”

　　龙啸云一愕，随即大喜：“寻欢，你真的愿意费心？云儿若能有你这样文武全才的师父教导，真是三世修来的福气。大哥不知怎样谢谢你才好。”

　　他一边说，一边站起，向李寻欢深深一揖。

　　李寻欢连忙扶住，道：“但是我准备和阿飞到四处去走一遭，游历一番，这孩子若是跟着我，只怕得离家一两年，不知大哥可舍得？“

　　龙啸云喜道：”我龙啸云的儿子，就是李寻欢的儿子。玉不琢不成器，云儿跟着兄弟你，我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李寻欢心下略松，犹疑一下，又道：“大哥为人热情豪爽，好交朋友，但是那秦孝仪虽号称大侠，实则是个伪君子，与大哥结交，恐非安着好心，大哥你……“

　　龙啸云打断他：“唉，是愚兄识人不清。秦孝仪素有侠名，他的大公子秦重又是少林寺馆座心湖大师嫡传弟子，是以愚兄以为他是可交之人，谁知此人竟然如此心机难测。“

　　他摇头叹道：”像兄弟你这样不负‘朋友‘二字的人，世上又有几个呢？“

　　“像他这样的朋友，一个人一生只要交到一个就已足够了。“一直沉默地看着他们的阿飞淡淡开口。

　　阿飞举起酒杯，望向龙啸云的目光很沉静也很深邃：““我敬你们一杯，希望……你们永远是好朋友，好兄弟。”

　　龙啸云大笑起来，一手端起酒杯，一手拍着李寻欢的肩：“寻欢，像阿飞这样的兄弟也是一生一世交一个就足够了。阿飞小兄弟，借你吉言…...　等择个良辰吉日，我就让云儿拜师。寻欢既是孩子的叔叔，又是师父，真是太好了。”

　　“我不答应！”内堂里却忽然传出一个冷漠的声音。

　　随着声音，林诗音走了出来。

　　她的脸色比昨日更苍白，更清丽，腰背却挺得笔直，整个人像一枝雨中挺立的花，看上去是那么倔强，又是那么娇弱。

　　龙啸云稍稍一愣，随即迎了上去，关切地道：“诗音，你好些了？”

　　林诗音瞪着他：“你要让他带走云儿？。。。。。。你可曾问过我的意思？”

　　龙啸云怔住了：“诗音……"

　　林诗音根本没等他回答，目光已经转向了李寻欢。

　　她咬着唇，心里似有许多话要说，又一句也说不出来，美丽的眼里渐渐充满了激动，充满了痛苦：

　　“你，你要带走云儿？…... 你。。。。。。你害了我一生还不够，还要夺走我唯一的儿子？”

　　李寻欢站了起来，他的心似已整个被绞住了。当年离别时那铺天盖地、让他无法可逃的痛苦再一次将他攫住，像一柄刀狠狠刺进了他心里。

　　情形远比他担忧的还要残酷，而他，既不能说什么，也不知该说什么。

　　龙啸云上前一步，扶住林诗音的肩，柔声道：” 诗音，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寻欢是一片好心......”

　　林诗音退后一步避开他的手，冷笑道：“是，你们是好兄弟，好朋友，你的儿子自然就是他的儿子。反正，男人要做什么，永远不需要管女人怎么想，是不是？”

　　“龙夫人！" 阿飞霍然起立。

　　连日来的心疼，焦躁，愤怒，和无能为力的挫败感，让少年的脸色铁青。

　　他冷冷地看着林诗音，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与李寻欢一起长大，十几年青梅竹马的情份，李寻欢连自己的家都送给她了，她怎么可以，怎么就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

　　心中的愤怒和失望再也无法抑制，少年的眼睛锋利如刀，冷冷的话语也像刀：“你以为，你的儿子是宝贝，谁都想抢？你以为，他很喜欢给自己找麻烦？ 他要收你们的儿子做徒弟，只因他小小年纪就骄横恶毒，随意伤人不知悔改。若是再不严厉管教，只怕不出几年就会死在别人手里！“

　　”你…...“ 少年胸膛起伏，冷冷吐出一句：”不知好歹。”

　　”阿飞！“ 李寻欢厉声道。

　　阿飞猝然住嘴，望向李寻欢。

　　李寻欢望着桌面，脸色难看极了。

　　阿飞抿紧了唇，看看他，又看看脸色惨白的林诗音，忽然一纵身跃出大厅。

　　李寻欢睁大眼，阿飞的身影已经冲出了门外，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李寻欢身形掠起，却又在门口生生刹住，回头看了龙啸云一眼，黯然道：“大哥，抱歉。” 身影随即也消失在门外。

　　就这么耽搁了一句话的功夫，等李寻欢掠过高墙，阿飞的身影已看不见了。

　　李寻欢心中着急，掠上房顶，四处张望，幸亏他目力极佳，即使在夜色中，也还是很快发现阿飞的身形，正在向城西飞驰，快得几乎成了一道虚影。

　　李寻欢松了口气，提气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便掠过城墙，来到西门外的沈家祠堂。

　　阿飞的身影直接掠进了沈家祠堂里，李寻欢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踌躇了片刻，才慢慢走了进去。

　　一看见阿飞，他的心就重重一抽。

　　阿飞背对着门，站在祠堂的供桌前。少年单薄的身影在白色的月光下挺直如剑，看上去却格外孤零，是那么寂寞，又那么倔强。

　　李寻欢脚步顿住，心中刺痛得厉害。

　　相伴这么多年，阿飞一直懂事得不像个孩子，从没跟他闹过一次脾气，惹过他一丝烦心。

　　像一条孤独而忠诚的小狼崽，认定了一个人，眼里就始终只有他，目光中始终是令人心颤的信任和忠诚，就这么在他身边不声不响地长大了。

　　自小到大，李寻欢也没有对阿飞说过一句重话，今天却为了别人。。。。。。

　　李寻欢慢慢走上前，在阿飞肩上轻轻拍了拍。

　　阿飞回头，李寻欢春水般的眼眸带点无奈地看着他，眼神里似乎有点烦恼，但更多的是歉意和温柔。

　　阿飞的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羞愧，他自来不喜多言，当年被林仙儿那样欺骗侮辱，最后也不过只说了一句我怎么会爱上你这种女人，遇到赵正义，田七那般卑鄙的小人，更是不屑多说，今日实在是冲动了。

　　两世加起来他也活了四十多年了，却要跟个女人作口舌之争，虽是为李寻欢说话，其实只让李寻欢更难堪，结果还要李寻欢来哄他，阿飞心里懊恼极了，简直不敢去看那双温柔的眼睛，然而李寻欢来追他这个事实又让他欢喜莫名，还突然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委屈，一时心情复杂，不知该做什么表情，闷闷地扭过头去。

　　李寻欢望着他又别扭又倔强又心虚的表情，有点好笑，又隐隐心疼，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措辞，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片刻之后，阿飞闷闷地道：“你来追我做什么？ ．．．．．．我骂了你的心上人，你为什么不留在那里安慰她？”

　　李寻欢一怔，心又像被狠狠扎了一下，一股尖锐的刺痛伴着深深的无奈弥漫开，让他嗓子都哽住了，更是不知该说什么。

　　阿飞话一出口，感觉到身边的人呼吸一滞，立刻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他怎么这么混蛋，竟跟个争风吃醋的女人一样，龙啸云与林诗音之间，显然并不像李寻欢希望的那样和睦幸福，李寻欢心里已不知多辛酸痛苦，他竟还讲出这样的话来伤他的心。

　　莫非这就是嫉妒？能把人心变成最丑陋的东西。

　　阿飞”唰“地一下转回头，见李寻欢低眸不语，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眼里的神情，嘴唇却抿得隐隐发白，一把抓住李寻欢的手，嘎声道：”我．．．．．．“

　　李寻欢抬起眼睛，少年眼中真切的痛苦和歉意像刀一样直刺进他心里，再想起林诗音先前的神情，心中更是揪紧得像要碎了一般，沉默半晌，才苦涩地笑了笑：“

　　“她心情不好，自有她的丈夫安慰．．．．．．你，却只有我。”

　　-------应该感到抱歉的人是他才对。

　　阿飞初出江湖，本该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候，却被他拖进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旧日恩怨情缠，少年瘦削的脸上，这两天就没露出过一丝笑容。

　　他生平最怕的就是对不起别人，可是，好像他总是在让别人痛苦．．．．．．

　　李寻欢的声音又低又哑，满含着辛酸与无奈。

　　阿飞的手却猝然握紧，眼睛刹时间亮得惊心动魄，比黑夜里掠过的流星还炫目------

　　也许李寻欢还不明白他自己的心，阿飞却忽然明白了。

　　往事不可追，无论李寻欢心中有多放不下林诗音，他已无立场去关怀她。今日发生的一切，想必更让李寻欢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一点。

　　而对于自小相伴在身边的阿飞，李寻欢却永远舍不得让他伤心一点点。

　　阿飞所有的自制力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上了头顶，他死死地盯着李寻欢片刻，手上忽然一用力，猛地将人拉进了怀里。

　　-------------如果李寻欢不明白，他就帮他明白！

　　被少年突然燃烧起的眼眸惊住了，李寻欢一愣，猛然醒觉方才那句话有多容易引起误会，眼下被阿飞握住手的情形又有多么不合适，脸哗一下热了，刚想把手抽出来，脚下却一个踉跄，身不由己地撞进了少年的怀里，紧接着唇上一暖，想说的话被温热有力的唇瓣堵了回去。

　　李寻欢大惊之下，伸手就推，手腕上却一紧，脉门被阿飞捏住了，人随即被带得转了一圈，背靠到了供桌上，少年钢铁般的胳膊牢牢箍住他，身体把他压得向后弯去，另一只手插入发丝扣住后脑，迫使他贴近自己，在唇上急切地吮了几下，滚烫的舌便撬开唇齿，深深侵袭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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