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身在曹营心在汉

　　叶良带着自己最得力的毒尸一起去的，不是他不相信道长或者即将见到的毒人村村民。而是因为这一路上并不安全，就像毒人村防备着天一教一样，天一教自然也防备着毒人村。
　　好在他们这天的运气不错，没多久就绕过了天一教的重重巡逻，从一条小道进入了毒人村。当然，刚走进去没几步，就被毒人村的守卫拦住了。
　　看到天一教高级炼尸人打扮的叶良和他身边跟着的毒尸，那两个守卫明显不淡定了。他们拿着尖锐的矛对准叶良，青白色的眼睛里全是戒备和仇恨。
　　谢青荇走了出来，手上不带兵器地对着守卫们行礼道：“此人是友非敌，诸位莫急。贫道有事求见贵村的村长，某前几天刚来拜见过。”
　　这里的混乱早就惊动了村子里的人，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塔纳认出了谢青荇，毕竟那一身蓝白色纯阳道服甚是起眼。而谢青荇在见到认识的人后，也只是面无表情地行礼。那些人凑在一起嘀咕了一会儿。
　　“道长见谅。”最后其中一个略像书生模样的人走出来，说道：“你带着……这事我们要和村长商量下，请道长稍等。”
　　他虽然学着文人说话的调子，但还是有点不成样子。毕竟是小村子里出来的，连个教书先生都不是。不过是当年被送去私塾念过几本四书五经。
　　然而谢青荇怎么会在意这个，他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叶良安抚着因为被威胁而发出低吼的柳沐希，也很识相地站在谢青荇身后，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和威胁性。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期间叶良拉着柳沐希的手，百无聊赖地在对方手里画圈。
　　“村长在等你们。”依旧是书生摸样的后生说道，围着两人一毒尸的守卫们收回了武器，却还是略带警惕地盯着叶良和柳沐希，就怕他们突然暴起伤害村里人。
　　叶良和谢青荇跟着塔纳后生往村子更里面走去，那里有个上了年纪的塔纳老头。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破损不堪，手里还拿着杆烟袋，可却再也不能抽了。
　　事实上毒人村被天一教祸害过后，十户不留其一，留下的除了大部分变成没有神智的毒人外，只有少部分成为了塔纳。早前的村长早就死在那一场浩劫中了，现任的村长是塔纳中年纪最大的，在尸变前他不过是个家中有几亩田地，操持着些薄产的老头。
　　骤然承担这样的重任和聚变，老头心里也很不好受。他家的儿子和乖巧可爱的小孙孙第一天就被毒死了，儿媳虽然侥幸没死，却也成了尸人，却还保留着死前的母亲天性，整天游荡在后山那块找着自己的孩子，变成干尸的手里紧紧抓着孙儿的小鞋子。
　　“我老伴走得早，老头我一人没了儿孙，独自这么活着有什么意思？若不是为了村子里的后生们……我早去下面陪他们了。”村长听完谢青荇的叙述，叹了口气说道。他的手下意识地将烟嘴塞进嘴里，可“吧嗒吧嗒”吸了两口才发现已经很久都没有装过烟叶了。
　　毕竟一个活死人，还需要吸个什么烟？
　　“你们那群畜/生和我们村子结的是死仇。”村长瞥了一眼叶良，继续不客气地说道：“就算老头我肯信你，村子里的人都不会信。要不是道长在这里，他们恨不得咬下你的肉来。”
　　叶良苦笑：“我知道。”
　　“何况老头又凭什么信你，说不定又是你们想要算计我们村的什么鬼主意。”村长用干枯的手抚摸着陪伴多年的烟杆，“可道长说得没错，小邪子那女娃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到处都是毒尸死人的，对娃娃不好。小邪子她娘就算为了娃娃好，也不能再继续留着她。”
　　天一教没法攻进毒人村，但同样的，毒人村也没有人能离开天一教的包围。
　　无论是毒人村、叶良还是谢青荇，他们的目的都是一致的：那就是冲破天一教的包围，离开洛道。叶良是想要脱离天一教，谢青荇要传递情报，而毒人村是要送小邪子离开。
　　村长见两人都不说话，又摇摇头道：“至于你们说的让村里人跟着一起走，却是不可能的。我们全村人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祖祖辈辈都靠这块地过活，我们的根就在这里。之前就没想过要走，如今变成这种鬼样子，又哪能有脸去祸害别的村子？”
　　“普天之大，容得下塔纳的还有南疆塔纳一族的聚集地。”叶良慢慢说道：“我听说五毒教的曲云教主已经在试着解塔纳之毒，说不定就有恢复的那天。”
　　“南疆离这儿，何止千里？”村长盯着叶良慢吞吞说道。
　　“能走起码还有个盼头，若是不走，难道村长真要剩下的人一起死在这里？”叶良皱眉道。他听得出毒人村的人已经放弃了自己，决定和天一教死磕到底，并了此残生。
　　可为什么要放弃？何苦要放弃？
　　人活着才有无限的可能和希望。就像他们希望把小邪子送出去一样，小邪子是村子最后的希望，难道这些变成塔纳的年轻人就不是吗？他们还有神智，会说会想会动。
　　凭什么他们要为天一教那群丧心病狂的疯子陪葬？明明五毒教和万花谷都开始研制毒尸的解药了，明明一切还有盼头的。
　　“你如何懂得？如何懂得……”村长喃喃说道，手里握紧了烟杆。
　　没有经历过一夕剧变的人，又如何能懂这种锥心之痛？一朝醒来，所处之地如阿鼻地狱，身边亲人或死或变成活死人，就连自己也变得半人半鬼。
　　“横竖要送小邪子离开，你们也要搏一下的。”见劝不动老头，叶良冷静地说道，“天一教守卫森严，要离开洛道必须要毒人村的帮助。你们引开教中精英的视线，我才方便带着小邪子和道长逃走。”
　　村长沉思了片刻，才回答道：“此事让我和后生们商量下。”
　　说完这话，村长就请人将他们送去“菜园子”那里，此地有个曾经是厨子的塔纳，至今还念念不忘好吃好喝的，经常请人打猎些毒猪肉，用毒水种着青菜，做出几道除了塔纳没人敢吃的菜肴来，也是绝了。
　　不过叶良这具身体不介意尸毒，他在厨子热切的眼神下吃了小半碗五花肉，想了想还转身喂给自己身边的毒尸吃了剩下的半碗。谢青荇默默地扭头，这画面实在太挑战他的眼睛了。
　　你能想象一个长得怪模怪样的炼尸人温情脉脉地喂着巨丑无比的毒尸吃一碗黑乎乎的毒猪肉吗？不，哪怕他是纯阳道长也无法淡定。
　　就在谢青荇扭过头去的时候，他敏锐的五感突然捕捉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心念一动之后，他就用小轻功追上了那个孩子。
　　小邪子扎着两个短短的小辫，仰着头睁着纯净的眼睛，又突然雀跃起来。她想起来这是谁了，这位大哥哥曾经替娘亲来找过她，还有……
　　咦，这不是我的福娃娃吗？
　　小邪子伸手接过谢青荇递给她的布娃娃，用小手擦了擦上面褐色的血迹。看见擦不掉后，不由嘟起了嘴道：“娃娃脏了。”
　　道长给娃娃的时候就根本没过脑子，此刻看到委屈的小女孩后立刻全身僵硬。纯阳宫不是没有这个年纪的师弟师妹，只不过没人脑子坏了让这个面瘫去养孩子。而且他家小师妹也不会抱着布娃娃眼泪汪汪，她们只会凶残地拔剑和你“切磋”。
　　叶良见状就笑了，不过他乐得看一向面无表情的道长尴尬的模样。所以依旧很悠闲地喂柳沐希吃东西，乐呵呵地看着谢青荇在小邪子面前举足无措。
　　“……我，给你洗洗？”道长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是我送给大哥哥的。”小邪子用稚嫩的嗓音说道：“我送给大哥哥福娃娃，大哥哥要好好对她呀，就像小邪子会好好对簪子一样。”
　　簪子，什么簪子？
　　谢青荇目露疑惑，却见小邪子从怀里掏出一根男人用的木簪。通体都是黑檀打磨而成，式样倒是简朴的流水形，在簪头上做出祥云的花纹，古朴大气，像极了修道之人所用。
　　矮油，都学会和人家女孩子交换信物了。
　　叶良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局促的谢青荇，后者根本就没敢去接那发簪。
　　最后，小邪子原谅了没有好好对待福娃娃的道长，她十分爱护地把发簪藏在自己怀里，又用一种郑重其事的态度将娃娃还给了谢青荇。
　　“小邪子，我们要把你送出村子，你可能暂时要和娘亲分开一段时间。”嬉闹结束了，叶良走过来，蹲下来尽量温柔地说道。
　　小邪子虽是个孩子，但村子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她虽然被瞒着，可终究能感觉到不详而压抑的气氛，所以她显得格外懂事成熟。听到叶良的话后，不舍却轻声问道：“那我还能见到娘亲吗？我一定要走吗？”
　　“会的，你和娘亲只是暂时分开。”叶良没法回答她后一个问题。
　　小邪子点点头，拨弄着自己柔软的手指，不再吭声。
　　没多久，毒人村也终于商量出了结果，并且给了叶良和谢青荇回复：他们答应了叶良的计划，由村子里的青壮年们攻击天一教营地，引开教中精英的视线。
　　但同时，他们也决定让一部分妇孺老人跟着叶良离开洛道。
　　“若是后生们攻打营地出了事，想来那群畜/生也不会放过村子里的其他人。还不如赌一把，让你带着他们去什么塔纳一族的地方。”村长平静地说道，“我们虽不信你，但终归是愿意信一信道长的。”
　　其实也是别无他法，但为了小邪子和村子里的妇孺，和天一教拼了也值当。
　　于是，他们便当场定下了声东击西计划的具体步骤和时间。村长看着叶良长叹了一声，从破旧的房间里看向屋外灰蒙蒙的天空和焦土废墟，远处游荡着几个失魂的尸人……
　　“一切都看老天爷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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