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时光说真话

　　周六，程渠醒来的时候七点钟不到，想起苏乐乐说中午要来，程渠起床洗漱，然后照例带着money下楼溜达。

　　孙奶奶住在另一栋的一楼，厨房就设在阳台上，程渠从那栋楼前路过的时候，孙奶奶急忙拉开阳台纱窗，笑呵呵地喊她：“闺女，我还想着做好饭打电话喊你下来吃饭，起这么早呐。”

　　程渠站在阳台下面，仰头看着她，只见孙奶奶一边舞动着锅铲，一边眯眼笑着跟她讲话，在程渠的印象里，孙奶奶见谁都是乐呵呵的，慈眉善目，待人宽厚，哽在喉咙间的那一句客套的婉拒，程渠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孙奶奶也没有跟她见外，就像是她慈爱的奶奶一样叮嘱她：“你先去遛狗，一会儿别上楼直接过来，省的我还打电话。”

　　程渠泪浅，这会儿只觉得鼻子发酸。“奶奶，那需要我买什么捎回来吗？”

　　“可不用啊，”孙奶奶指指正冒着袅袅热气的蒸锅：“我蒸了馒头花卷，家里什么都不缺。别愣着，赶快去遛狗，回来就吃饭。”

　　“那我一会儿就回来。”程渠没有再忸怩，牵着money在小区里四处地走，看样子，她们科长应该是没有在孙奶奶家过夜。想起昨晚付泽偶然跟她提起的那一番话，程渠只觉落寞。

　　俞江市近郊有个花海村，村民们种粮也种花，她自小就在这座小村庄里长大，那真的是风景如画的地方，在程渠看来，说家乡就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一点也不为过。这些年，村子里的居民们家家户户生活愈发殷实，都盖上了二层小楼房，青瓦白墙，窗棂是复古的镂空雕花式，被漆成喜庆的红色，程渠自小学起，就在俞江市内住校了，每逢周五晚上放学，爸爸会来接她，不忙的话，妈妈也会跟着来，家里如果走不开人，爸妈也会拜托同村当日去市里办事的邻里，把她一道接回去。

　　程渠对花海村有很深的感情，同村的邻里也都相熟，谁家有什么困难，大家都会到场帮忙的，是真的可以做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地方。来云澄念书工作之后，程渠见识了更惹眼的繁华，却没有多少温情可以讲，直到她租房时偶然遇到了孙奶奶。

　　那天，单位人事科通知她公示合格，明天就可以过来报道实习了。程渠当时还住在大四时跟苏乐乐一起租的房子里，就在云澄大学附近，苏乐乐那会儿已经先搬去孟禄那里了，就剩下程渠一个人，房租也马上就要到期。

　　接到通知以后，她就去了单位附近，走了几家中介，中介费用高不说，带她看的两三套房子面积也都很大，价格贵的吓人，绝对不是她们这种刚刚毕业参加工作的选手负担得起的，除非是跟家里要钱。

　　程渠没有开口跟爸妈要过钱，她年年都在拿全额奖学金，也有做家教赚补贴，但爸妈每个月仍然将生活费准时打到她银行卡里，程渠并不乱花，几年下来，她默默存了不少钱。

　　但程渠不想花冤枉钱，她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也没有用，跟人合租又多有不便，于是她没有继续找中介，自己在单位附近的各个小区闲逛起来，看到窗子上贴的出租广告，就会打过去问一问情况。

　　然后等她从某个小区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孙奶奶，那天的孙奶奶大包小裹的，手中提的东西完全超出她这个年纪所能负荷的，程渠也没有多想，快步走过去，帮孙奶奶分担了一多半，老太太特别感动，跟程渠唠了一路，奶奶说，她孙子要回来了，买这些吃的，都是她孙子爱吃的。在得知程渠正在找房子租的时候，孙奶奶便把自己家空着的五楼介绍给了程渠。

　　缘分，实在是妙不可言的。她怎么可能会想到，自己无意间的一个举动，不仅帮自己省了中介费，连房租也比别处便宜太多了。程渠很感激上天，给了她最好的父母，在外的时候又总是遇到好人。

　　程渠弯身把money拉的便便铲进黑色垃圾袋后又扔进垃圾桶里，就牵着小家伙往回走了。她把money的狗绳栓在阳台外的窗子铁护栏上，孙奶奶正在阳台盛菜，看到程渠，就端着盘子冲她喊：“把它也带进来，不怕的。”

　　Money好像听懂了似的，歪着脑袋，摇着尾巴，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她。程渠啪一下轻拍它的头顶，很感叹地想，怎么办，狗跟它的主人一样，越来越得寸进尺了呀。

　　*** *** ***

　　孟禄给苏乐乐买了辆代步车，苏乐乐风风火火开来程渠家时，程渠刚刚从健身房回来，正在吹头发。苏乐乐上去摸了两把，反复跟程渠磨叽就这样散着，不要扎起来。

　　程渠看她在屋子里来回溜达，money就在苏乐乐脚边钻钻蹭蹭的，想起苏乐乐如今已经不是一个人了，程渠把money抱进笼子里，吓唬它：“她是来吃你肉的，你还敢皮。”

　　苏乐乐的肚子还不显怀，别人也根本看不出来她是个孕妇，她坐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对笼子里的money发牢骚：“你看你妈多小题大做，我来她还把你关起来了，还污蔑我要吃你肉，可别恨你乐乐姨啊。”

　　程渠受不了地白了苏乐乐一眼。

　　“你现在也不忙，不如在家看看书学学习，等孩子生完，参加个考试之类的什么也不耽误，总不能永远不上班吧？”

　　苏乐乐一挥手：“孟老大可是说要养着我的，他不让我上班。”

　　程渠都替这位阔太太犯愁，如果不是在意苏乐乐，她才懒得说：“那要不就多去你婆婆店里帮忙，将来她也好把店交给你们打理，你就这么胡作非为，小心将来讨婆家嫌弃。”

　　苏乐乐挑高眉眼，非常不以为意：“我又没花他们家钱，就孟禄刚给我买的这车，我都主动要求不用写我名儿，我娘家店比他们家赚的多我都从来不去帮忙呢，怎么到他们家我就得降低生活档次啦？”

　　程渠就没电了，苏乐乐还在游说程渠，给她洗起脑来：“我可告诉你啊，以后你进了婆家门，可千万别逞能什么都会，不然以后结完婚，洗衣服做饭刷碗各种家务那铁定全是你的活儿。”

　　程渠汗颜-_-||，她只有一个泡面碗，一双筷子，一个碟子……做饭她是当真不会，洗衣服的话，内衣袜子之类的顺手洗，其他全部洗衣机，想想看，她真是连逞能的资格都没有啊。

　　“这些以后再慢慢教你吧，你快换衣服，我等下给你化妆。”说着，苏乐乐就打开挎包，从里面掏出一个不小的化妆包来。

　　“……”程渠顾不上妆不妆的，想起另外一件事来：“乐乐，我不想穿那条裙子，现在都入秋了啊，还穿无袖裙子也太二儿了。”

　　“秋老虎啊，这外面的大太阳还很热，”苏乐乐霍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自顾自走进卧室拉开衣柜，找到她陪程渠买的两套衣服，拎出其中的连衣裙：“你赶快，这会儿中午肯定只热不冷，怕晚上凉你带件风衣。”

　　“但是……”

　　苏乐乐也不再赘言，直接伸手捂肚子：“哎哟我让你气的肚子都不舒服了。”

　　“……”程渠嘴角抽搐地进卧室把裙子换了，苏乐乐站在客厅里，得意地叉着腰。

　　不一会儿，程渠换好裙子出来了，苏乐乐看着她，双眼放光，很是骄傲：“早这样还有方荷什么事儿啊？”

　　程渠压根儿就不想跟方荷比较，她再瞪苏乐乐一眼，然后无所适从地任由两条长腿细胳膊露在外面，其实这条裙子并不暴露，一字肩的黑色无袖雪纺裙，裙长刚刚到膝盖，裙摆有些蓬，把她的腿衬的更加纤细笔直，真心是非常好看的。

　　苏乐乐把鞋子都给她配好了：“穿这双。”

　　程渠看着苏乐乐递给她的鞋，是她当初为参加面试买的，黑色尖头，鞋跟大概五六公分的高度，这对程渠来说，已经很高了，所以面试成功之后一直就没再穿过。“这双鞋走路很累的。”

　　苏乐乐冷哼：“出门都是坐车，哪用得着你走路。”

　　程渠咬咬牙，心一横，心说等不成功的话，再秋后一起算账。

　　苏乐乐给程渠画了很淡的妆，名曰素颜妆，在这方面程渠跟直男真心没什么差别，素颜就素颜，化了妆还怎么叫素颜，想不明白。

　　大功告成，苏乐乐看着自己的杰作表示非常满意，可以带出去“见客”了。程渠拿了件外套抱在怀里，苏乐乐也没细看，把money从笼子中放出来以后，两人就出了门。

　　*** *** ***

　　苏乐乐开车技术很渣，因为她做不到听从导航指挥，并且还迷之自信自己对某条路很熟。

　　等孟禄给她打电话说，人都齐了，问她们到哪里了的时候，苏乐乐一句霸气的“让他们等着”就挂断了电话，转而懵逼地问程渠，程程你认地图吧？

　　程渠当然没想到，苏乐乐左绕右绕，居然根本看不懂导航地图，心想孟禄也真是胆大包天，这种货怎么还敢给她买车出来开啊。程渠定了定神，尽量平静地问她：“地点是哪里？”

　　苏乐乐点开微信，把孟禄发给她的位置给程渠看，边看边给自己洗白：“佟域就臭显摆，吃饭就吃饭，安排什么庄园啊，鸟不拉屎的地儿谁能找着。”

　　程渠没搭理她，看了两眼地图，然后开始指挥苏乐乐。

　　二十分钟后，两人顺利到达——

　　云澄国际度假庄园。

　　苏乐乐驶进庄园的第一句话就是崩毁气质的——

　　“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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