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时光说真话

　　程渠也是个真诚的姑娘，她牵着money，跟在提着一堆东西的付泽身边走着：“是不怎么时尚。”

　　付泽一怔，刻意放慢了脚步，因为很希望这样跟她独处的时间，能更长些。他侧目看着她，被程渠的真诚感动的苦笑：“你还真不愧是‘知世故而不世故姑娘’，对得起陈处长给你的封号。”

　　“那是科长你不知道我以前的名字，”程渠轻声笑了出来，也没有避讳：“我妈跟我说，小时候我爸想给我取名叫程宝红，还是登记在户口本上的，宝贝的宝，红色的红。”

　　这件事当真是千真万确的，程家的户口本上，程渠那一页上，到现在还印着曾用名——

　　程宝红。

　　付泽看着她的侧脸，清瘦清瘦的，鼻梁秀挺，睫毛不算浓密，但很长，又弯弯翘翘的，在昏黄温暖的路灯下轻轻颤动，他的心也跟着缓缓踏起节奏来。付泽想，就算她依然还叫程宝红，在他心里，也依然是个近乎完美的姑娘吧。

　　“听你这样说，我倒是觉得，名字还得看个人气质，”付泽由衷地给她举例：“你看啊，林青霞这个名字，如果换成其他面相，肯定没人能驾驭得了，为什么张青霞李青霞感觉起来就很普通？因为气质都没有林青霞仙呀，紫霞仙子如果不是朱茵那张脸，至尊宝说他希望加个期限是一万年，观众都得骂他太虚伪。”

　　程渠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没有想到，工作以外的科长居然这么活泼。“科长你还挺……八卦。”

　　那是一个经久不衰的年代，付泽说的这些明星，她也喜欢，总觉得那个年代的她们，诚意满满，眼睛里，眉毛尖，演起戏来都是感情，最简单的服饰与妆容，却总能呈献给观众最美好最真诚的感动。

　　付泽笑着摇摇头：“跟工作的时候很违和吗？”

　　“有一点。”程渠想了想，没把查验科那个小姑娘很怕他的事说出口，那个小姑娘有天悄悄问她，程渠姐，你们科长肯定是个老八股连小鲜肉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吧？

　　Money在付泽脚边转来转去，还搭着小爪子往他身上扑，因为在觊觎他手中购物袋里的火腿肠。

　　付泽倒是很高兴：“它还挺喜欢我。”

　　程渠继续诚实地笑，戳戳购物袋，很不给领导面子：“这里装了它的零食。”

　　闻言，付泽低头去看，果然在购物袋里发现几根火腿肠，还有泡面。他皱了下眉头，很不赞成她的伙食：“方便面肯定是你的没错吧？这个很没营养，你都这么瘦了，难道还打算减肥吗？”

　　“就偶尔吃一下。”

　　程渠有点不好意思，很庆幸今晚跟她相偕走着的人不是江乾。如果手里拿的是几棵青菜几块肉，肯定能显得她贤惠不少，这一点她倒是没有想到过，苏乐乐那个只会包装她外表的货，也没有提醒她该向贤妻良母方面靠拢。

　　“单位食堂一天吃三餐都可以的，伙食费也不贵呀。”

　　“呃……”程渠很老实：“我早上起不了那么早，晚上下班又想快点回家。”

　　付泽败，他想了想，提出一个非常美好的意见，也是没有见外的：“我奶奶自己住，不然你以后早餐晚饭都去她那里吃。”末了还补充一句：“我奶奶厨艺特别好的。”

　　程渠顿住，这当然是不能去的，她得有苏乐乐那么大的脸才能欢天喜地的答应。“谢谢科长，我从毕业进咱们单位上班就一直租孙奶奶的房子住，租金低，还让我养狗，孙奶奶也是经常做了好吃的给我送。”

　　对程渠好的就像她自己的亲奶奶一般。

　　付泽逗她：“你这是希望我奶奶做好了饭天天给你送上楼吗？”

　　程渠登时被窘的满脸通红，两只手也跟着摆动起来：“可不是的啊，科长，”程渠小声嘟囔：“你要想给我穿小鞋就直说……”

　　付泽笑得不行，眼底的光闪闪烁烁，语调和缓温柔：“其实如果你真愿意去我奶奶家吃饭的话，我感激你都来不及，”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自从我爷爷去世，奶奶一直都一个人住在这里，你现在租的房子，是我小时候住的，后来我们家在新区那边给奶奶买了房，要接奶奶过去，把这两个老房子卖掉，她也不肯。”

　　程渠静静地听他讲，没有插话，money识相地在前头东闻西嗅地引着路。

　　“我平时工作忙，很长时间才过来看她一回，我爸妈更忙，经常三五个月不在云澄。”付泽不奈地笑笑，仿佛心底有无尽苦楚：“不过就算他们在云澄，也不会过来。”

　　程渠在海关上班一年，对付泽的父母也是有所耳闻的，都是官职不小的领导。这样家庭出来的孩子，想在仕途上平步青云，便比别人多了一份可能性。付泽年纪不大，可以坐到科长的位置，除了他自身的能力，家庭背景也同样是给力的东风，所谓起跑线，本就不是相同的起点罢。

　　并不想插问别人的家事，程渠只是轻描淡写地轻声接话道：“我会经常看看孙奶奶的。”

　　就像一根细小绵软的绒毛，轻轻地落在他的心尖。她是不爱多言多语的姑娘，却又总是能简短几个字就令人感受到真诚，不会奉承，不会讨好，也或者根本就是，不屑于的。

　　她在单位经常替班的事他其实是知道的，越是上好的单位，越是需要背景，再者，就是她这种无论参加什么考试，只要她想，都可以甩第二名五六十分的学神。论起背景，她确实是单位里最没有背景的一个，因为关系网的千丝万缕，他在遵循明哲保身处世之道的时候，对很多琐碎的小事，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慢慢的，付泽发现，程渠她有自身独特的人格魅力，别人不会因为她不爱计较的个性，而故意欺负她。凡是她替过班的同事，经常会礼貌爱护地问程渠，这个月我不是窗口岗，程程你需要替班吗？

　　付泽也不清楚这种好说话却又不被众人捏圆搓扁的个性是如何养成的，总之，她的人缘不错，从进单位开始，同事们都很喜欢她，甚至于，令他都越发地欣赏她，非要想出个理由来，大概就是，不多言语，低调得仿佛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却被默默需要着，只顾卖力工作，工作上又从来不出错的缘故吧。

　　已经走到小区单元楼门口了。

　　“科长，辛苦了，”程渠停下脚步，向付泽伸出手去：“我自己上楼就行，你快回去陪孙奶奶说说话吧。”

　　付泽抬头看看，不无遗憾地说笑：“还想看看我小时候住的地方如今什么样子了。”

　　程渠再认真不过地点点头：“那我等下拍照片，明天到单位给你看。”

　　这句话忽然令付泽眼前一亮：“那么麻烦，我还没有你微信，干脆加你，你拍好直接发到我微信上。”说着就将右手的东西统统拎到左手中，然后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按亮，然后点那个微信的软件图标了。

　　这种时候，作为下属还有拒绝的理由吗？在领导主动要加你，并且在已经准备好要扫一扫的情况下。

　　程渠默默掏出手机，配合地按亮，接着也点开了微信图标。

　　“科长，先跟你说好，”程渠有些不自然地解释：“你看不到我朋友圈，可不是我把你屏蔽了，我是还从来没发过……需要加班也不要微信通知我，我看到的时候可能已经过年回老家了。”

　　付泽的神情就跟当时“污蔑”程渠把她屏蔽了的苏乐乐一样惊讶，他笑着打趣道：“这该不会是你将来逃避加班的借口吧？你不用微信吗？”

　　程渠淡淡地回话：“也用的，就是不太频繁，不会每天看，因为我爸妈不会用，好朋友找我也都是直接打电话的。”

　　付泽没有继续多问，很快就加上了她。

　　名字就是程渠。

　　头像是他脚边上蹿下跳的这只雪纳瑞，看一眼就知道是随意凑上去当头像的而已，没有处理过，甚至可以称得上模糊。

　　还真是……有个性。

　　程渠出声提醒：“科长，那等下我就拍照片发你微信上。”

　　付泽这才回过神来，也没有继续勉强要跟着上楼，毕竟已经是如此明显的逐客令。

　　他仔细地将东西一件一件递到她的手里，确定她能拿得下才笑着说道：“不着急，哪天拍都行的，毕竟我也不想看到房间凌乱啊。”

　　程渠弯弯嘴角：“就是说呢，那科长你快回去吧，别让孙奶奶等着急了，我也上楼啦。”语毕，想跟他挥挥手，手中东西太多，就只好象征性地左右晃了晃，然后自己倒是先转身进了单元门。

　　付泽没有马上离开，他看着她的背影，心说，奶奶等的不急，想让他快点儿找到结婚对象的心情倒是很急。

　　老旧的单元楼里，他看着楼道中的声控灯一层灭去一层又亮起，就只恍惚觉得，浑浑噩噩的日子中，在今晚终于有了几分迷人的清醒。

　　等到五楼的楼梯间灯光亮起，灭掉，之后房间有光亮之后，付泽才转身离开，他顺手点开她的朋友圈，而后忍不住笑了，还真的就是一条横线而已。

　　*** *** ***

　　给money擦过爪子，自己也洗了澡，程渠躺在床上，没能实现苏乐乐叮嘱她的早早睡。

　　明天，她要想个办法加到江乾的微信好友才行。

　　但又不好太过主动。

　　程渠皱着眉眼，在床上翻来覆去一阵，才迷迷糊糊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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